“夫子，您別說了，我們現在就去重新跑。”木禎凡咬著牙，他看了另外三人一眼，蘇青成他們也點了點頭，四人再次向校場跑去，正好人數最多的那批隊員跑了過來，他們很快融入了進去。

    此刻胖子白生頭正頂著板凳還在操場上上氣不接下氣的呼喘著，肥胖的身軀讓他無法向別人一樣輕鬆的奔跑，他的全身現在都已經被汗水打濕，別人已經都要跑完了，他卻剛剛跑過一半的路程。

    而這時，身後繁雜的腳步再次傳來，白生隻能無奈的甩了甩額頭上的汗珠，看來他又要被人再拉下一圈了。

    “白生，挽住哥的胳膊，俺帶著你跑……”

    木禎凡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他的旁邊，正有節奏的小幅度踱著腳步，用一種鼓勵的眼神看著他。

    “我看不如這樣，讓白生挽住我們兩個人的胳膊，這樣帶起來會快一些，”木村辛也從後麵跟了上來。

    “這個，這個不太好吧，會耽誤你們的……”老實說，當白生看到這兩個人提出要幫助自己的時候，心中突然湧出了一絲感動。

    “加上我一個，不要忘記了白生現在頭上還頂著一個凳子，白生，把板凳拿來給我。”

    白生感覺自己肩上一鬆，回過頭來，發現伯考已經把板凳抗了起來，雖然他仍是一臉麵無表情，但在白生眼中，今天獨眼的伯考，卻比任何一個人看起來都親切。

    “我看這樣吧，不如讓白生坐在板凳上，由我們四個人換著抬。”

    “天啊，我這不是在做夢吧，幸福來的太突然了。”白生一臉驚喜的樣子，他用衣袖擦了一下臉上，衣袖上麵濕濕的，也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感動的淚水。

    “可是，這樣好像不太合適吧。”伯考一邊頂著凳子小跑著，一邊皺著眉頭向遠處看台上的王靖望去。

    蘇青成冷冷一笑，“這有什麽不合適的，他說過，校場要當做戰場來對待，我相信，如果是在戰場上，我的方法應該是最好的方法，就這麽辦吧。”

    “這樣不太好吧……哎，等等，你們還沒有詢問過我的意見呢，我還沒有答應呢，不要啊……”白生還沒有反應過來，已經被伯考等人按在了板凳了。

    下一刻鍾，伯考和木禎凡兩人抬著板凳混在書生們的中間小跑著，滿臉通紅的白生則騎在板凳上不停著掙紮著。

    “夥計們，夥計們，聽我說兩句，嘿，我也有發言權對吧，你看，我是這樣認為的，你們這樣做真的不合適，這樣真的不太合適……伯考，你速度慢點，加快點速度，蘇青成都要超過我們了。”

    “把嘴給我閉上白生，說的這麽輕鬆，換做是你抬著三百斤重的豬肉跑一跑試試。”

    “……”

    “好吧，當我什麽也麽有說。”白生嚐試著在顛簸的板凳上調整了一個讓他感覺到舒服的姿勢，由衷的感歎著“天啊，我從來也沒有想過我竟會有一天喜歡上跑步這項運動。”

    時近中午，陽光變得越來越刺眼，但在太陽底下，校場上的那些十一堂的書生們，卻仍在堅持著跑步，不過和之前不同的是，受蘇青成等人的影響，這些人沒有像之前那樣自己跑自己的，而是體能好的攙扶著體能弱的，速度快些的帶著速度慢的，他們之間的步伐也越來越整齊，原本散落的陣型也越來越緊湊，漸漸匯聚到了一起。

    校場內，整齊的步伐聲不停的回蕩著，在看台上王靖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

    今天他剛剛進入十一堂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這些書生存在的問題，心裏承受能力實在太低，所有人士氣低迷，人心浮動，在來到校場後，暴漏出來的問題越來越明顯，這些書生中能力強的，諸如蘇青成、伯考等人喜歡爭強好勝，實力較弱的如胖子白生則有些過於自卑……

    當蘇青成等人傲氣十足的向他走來的時候，王靖甚至感覺到非常的可笑，這幾個人竟然跑步也能跑出榮耀感來，但同時，他又感覺到有一些可悲，之前的那些先生到底是怎麽培養他們的？難道說書生的能力要比素養還重要麽？

    在校場上，他看到了那些書生隻為了盡早跑完自己的任務，奮力衝刺，全然不理會其他的書生，整個十一堂猶如一一盤散沙，在宋軍隊的訓練中，這種情況是不允許發生的，至少在王靖之前的第五都中，是絕對不能夠出現的。

    軍隊的訓練不是比賽，而是為了模擬戰爭時期行為的訓練，訓練的最終目的，是將整支軍隊打造成一支鋼鐵之師，而不是選出幾個能力最強的士兵。

    尤其是在大宋禦林書院，這個以盛產宋朝最優秀軍官聞名，號稱將領搖籃的地方，從這裏走出去的武將們身上大多散發著高傲的優越感，這種言談舉止於無意流露出來的氣質讓那些處在宋軍隊的底層軍士感到極其反感，這也是禁軍派係和府軍派係之間的衝突的一個重要因素。

    任何一個名將後麵，都會有一支忠誠於他的軍隊，任何一個重要的決策奇謀，都需要有人去堅定的執行。

    所有人都知道當初宋朝騎兵軍團巔峰時期的趙匡胤和他麾下的汴京禁軍騎兵軍團馬蹄聲所到之處，敵軍聞風喪膽，但卻沒有人了解到趙匡胤曾親自給負傷的騎兵換藥，他把上麵對他的封賞大部分都用來體恤下麵的軍士，所有人都感慨大元帥曹彬當初汴京會戰中新軍的優異表現，但卻沒有人知道在行軍中，曹彬不顧年邁的身軀，堅決不騎馬，和軍士們同甘苦共患難，遇到糧草車陷入泥坑，還親自擼起袖子一起推車，包括雁門關的楊繼業，一直在雁門關與前線軍士生活吃住在一起，十年僅僅回汴京的家兩次，還都是因為汴京會戰和這次的大殿封功的原因。

    這些大宋名將的聞名天下，固然是因為他們有著超脫其他人的出眾才華和能力，但更重要的是，他們自信但不自傲，能夠與軍士共甘苦，才能贏得他們麾下的軍士們誓死效忠。

    很顯然，蘇青成、伯考這些書生們並沒有人意識到這一點，他們關注的隻是自己如何能夠順利的通過院試和殿試，反而這些最重要的東西被他們忽視掉了。

    “啪啪”

    兩聲清脆的掌聲從看台上響起，還在校場上汗流浹背奔跑著的書生們不由得放緩了腳步，望著站台上的王靖。

    “今天上午的訓練到此結束，全體解散。”王靖說完走下了看台，準備離開校場。

    “夫子，可是我們還沒有跑完五十圈!”一個書生對著王靖離去的背影大聲的喊道。

    說實話，他已經有很久沒有做像今天這麽高強度的訓練了，身體感覺到很疲乏，但是望了望聚集在身邊的同伴們，心中卻湧出了一股莫名的暖流，這種感覺很奇妙，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在這一刻，他突然產生一種感覺，這才是真正的十一堂，真正讓他有歸屬感的十一堂。

    王靖並沒有停住他的身形，也沒有回過頭來，隻是將他的手臂高高舉起向後用力揮動了兩下，示意解散。

    既然這些書生已經明白了這個到底，那麽跑完不跑完還有什麽關係呢。

    ……

    ……

    時近中午，已經到了午餐時間，王靖向著書院內的膳廳走去。

    大宋宋禦林書院的膳廳共有三處，分別位於初級部、中級部、和高級部教學區附近，王靖所要去的是臨近高級部的膳廳，還沒有走到膳廳門口，已經能夠看到有不少的書生走了進去。

    王靖走進膳廳，饒是他見過禦宴的場合，也不禁被眼前的場景震撼了一下。

    偌大個膳廳，可以說是一個空間極大的大堂，在大堂內整齊的排列著幾條長長的鋪設著紅色餐布的餐桌，一眼望去，就仿佛幾行烏色的隊列一般，氣勢顯得極其宏大壯觀。

    這是他第一次來到禦林書院的膳廳，不知道是哪位名匠設計的大廳格局，在膳廳宏達的牆壁上，到處都是關於戰爭主題的壁畫，每一個壁畫上的內容都記載著宋朝某一個著名戰役的場景，在大廳四周的牆壁旁邊，還有著幾百尊高達近一丈的銅製士兵雕像，每隔幾十碼放置一個，雕像上的表情和神態各異，有些拿著戰刀，有些拿著長槍，一副威嚴的樣子。

    在紅色的餐桌布上，每隔幾十碼的距離，都放著一個掛著銅製頭盔的底座，頭盔是仿百年前重裝騎兵的樣式，在頭盔的最上還有一條長長的紅纓。

    與其說這裏是一個膳廳，到不如說這裏是一個軍事的展覽館。

    大廳內的裝飾並沒有其他地方宴席上的那種浮華，甚至相比起來非常的簡單，但幾乎所有來到這裏的人心中都會不由自主的升起一種感歎，那是一種對軍隊的崇拜之情，讓人熱血沸騰，尤其是那些記載大宋曆史上著名戰役的壁畫，更是讓人折服歎為觀止。

    侍從們推著盛滿食物的餐車，列著一條長隊，很熟練的依次將餐盒上的食物放到了餐桌上，就退了下去，在餐桌附近已經聚集起一些書生，他們三五成群的湊在一起聊著天，誰也沒有把目光投向餐桌上的那些精美的食物。

    大宋禦林書院對於就餐有著嚴格的規定，每個堂都有著自己的就餐區域，而且就餐前都需要等專門負責膳廳的夫子下達命令才允許吃飯，在自己的夫子沒來之前，私自坐到餐桌前會被視為極為不禮貌的表現。

    王靖站在一個銅製雕像旁邊仰望著頭頂上的壁畫，壁畫上記載的是關於百年前宋朝與吐蕃諸部在高地平原上的一場戰役……

    此時，外邊忽然一陣喧嘩聲，湧進膳廳的人一下子多了起來，在人群的簇擁下，李泰、李繼隆、狄青、裴定方等一幹宋朝高級將領們相繼從外麵走了進來，從周圍書生那些激動的表情可以看出來，這一上午他們的獲益匪淺，畢竟這些宋朝副統領以上軍官的經曆和豐富經驗不是從書本上就能夠學得到的。

    隨著膳廳的人越聚越多，原本開闊的大廳顯得擁擠起來，由於銅製雕像擋住了王靖的身影，並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叮叮叮叮”

    大廳內響起一陣清脆的拉鈴聲，這是膳廳準備開席的信號，見李泰、李繼隆等人已經坐下，其他書生也紛紛就坐，等待著夫子下達就餐的命令。

    王靖的注意力也終於被鈴聲從壁畫上拉了回來，他左右掃視了一下，見不遠處有一片餐桌上還空著，便朝著那邊走去。

    走到餐桌前，他拉開椅子準備入住座，忽然感覺到好些有些不對勁，便抬起頭在大廳內掃視了一下，大廳內已經沒有人在站立和走動，所有的書生全部在餐桌前坐好，準備就餐，但這些書生中卻唯獨不見十一堂書生的影子。

    這時，一個人走到了大廳的正中間，一臉嚴肅的掃視著餐桌前的書生們，他是負責宣布就餐命令的夫子，宣布之前檢查一下紀律這也算是例行公事。

    不過，當他的目光停留在王靖所在的那一片區域時，不禁皺了一下眉頭，而這時，從膳廳門口處突然響起一片噪雜的腳步聲，很快，十一堂的書生們湧入了大廳中，出現在了眾人的麵前，這些書院每個人臉上都掛汗珠，身上汗流浹背。

    二月份原本就不是很熱，他們的這種狀態頓時讓所有人都楞住了。

    見到膳廳內所有人都已經圍好餐布坐到了餐桌前，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身上，蘇青成、伯考這一百來人頓時顯得有些尷尬起來。

    “蘇青成，夫子在那邊。”胖子白生眼睛比較尖，一眼就看到了王靖正在餐桌前對著他們招手。

    一群人又呼的一下跑了過去，紛紛拉開椅子以極快的速度坐好並圍好餐布。

    大廳內立刻響起一陣頻繁的的椅子和地麵摩擦發出的咯吱聲。

    那個在大廳中間的夫子見狀，也不便再說一些說什麽，他將掛在脖子上的口哨放在嘴裏用力吹了一下，

    “噓”

    長長的哨聲過後，大廳內頓時響起一片碗筷相擊的聲音，午餐時間終於到了。

    王靖拿著筷子不急不緩的吃著，在他的盤子中除了幾塊牛肉外，還擺著幾根翠綠的根裝蔬菜，一小碟鹹菜，幾塊饅頭和一根雞腿，餐盤前麵還放著一碗呈淡綠色的湯，夥食還算豐盛。

    王靖一邊吃著飯一邊觀察著圍在自己身邊這些學生的舉動，隻見他們一個一個狼吞虎咽的，顯然是餓急了。

    “白生，你們剛才幹什麽去了，怎麽這麽晚才過來。”吃到一半，王靖向坐在自己旁邊的白生問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