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節 屠殺

字數:7960   加入書籤

A+A-




    “恐怕沒什麽辦法了……至少臣現在想不出來。”耶律川如實的回答。

    耶律賢點了點頭,又問到旁邊的蕭思溫,“你那邊怎麽樣。”

    蕭思溫立刻站了起來——他和耶律川的差別在於,耶律川隻在乎事情的成敗,並不在乎別人的態度,他的手下隻能向他匯報任務完成情況,任何完不成任務的合理理由他都不會去聽,包括向大帝匯報,他隻習慣匯報結果,其他的任何理由連一個字都懶得說出口,而蕭思溫常年呆在臨潢府,除了自身能力出眾之外,比耶律川更多了一些圓滑世故,雖然以他的地位不需要對景宗施禮,但他對耶律賢每次說話都是極為恭敬。

    “稟陛下,臣近期調查取證,雖然這些人都眾口一詞,矢口否認曾準備參與叛亂,還有幾名軍官慷慨激昂的認為他們是平叛的有功之臣,甚至有一個當場拔劍準備自刎,但我還是從一些渠道得知,他們確實曾經和我們之前掌握的那樣,準備同二皇子耶律隆慶一起叛亂,隻是不知為何到了最後,又變卦了。”

    “那個要自殺的軍官怎麽樣?”

    “已經被救下了,他脖子上傷口很深,但是沒有觸及到要害,總算保住了一條命。”

    “蕭撻凜的反應呢?”

    “據臣派去監視他的人回報,每天早晨和晚上,他會在花園裏走一走,其餘時間他就把自己關在書房內,每天看書,對了,他的禁軍統領任命書已經上交了,這段時間有不少禁軍的軍官去找他訴苦,還有幾個他的老部下,但是他卻府門緊閉,全部拒之門外。”

    遼景宗聽過之後點了點頭,又把目光投向一旁的耶律川,“大元帥,蕭撻凜是你最器重的軍官,你怎麽看?”

    耶律川淡淡說道,“叛亂之罪,罪無可恕,如今連二皇子都被關押在死牢,其他人更不應該赦免……不過,就算已經有證據證明蕭撻凜有叛亂之意,但陛下您也看到了,在叛亂當天,蕭撻凜和他麾下的禁軍並沒有參與叛亂,甚至還率領部下數次衝擊巫妖族,事實更勝於雄辯,如果以謀反的名義對他治罪,我想沒有人會信服的。”

    耶律川回答得不卑不亢,但從他的話裏明顯透漏著為蕭撻凜開脫的意思。

    “川帥此言差矣,我們收集到證據確鑿,雖然蕭撻凜將軍最後不知道為何沒有謀反,但是他的確將禁軍的一些高級軍官召集在一起,商討謀反事宜,我有證人可以證明,”蕭思溫說完,征求了一下遼景宗的意見,便朝著遠處的侍衛招了一下手。

    蕭思溫和耶律川被稱為遼景宗的左膀右臂,耶律川側重於軍隊,而蕭思溫側重於政事,兩人在遼國中勢力均衡,平時因為觀點不同摩擦不斷,而蕭撻凜的崛起和耶律川的扶持有很大的關係,近幾年勢頭很猛,甚至有超過耶律川的趨勢,這也讓蕭思溫極為忌憚,他絕對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來打擊一下他的對手。

    很快,幾名侍衛推攘著二名軍官來到他們麵前,這兩名軍官此時被五花大綁,後背隱約可見一些血痕滲透軍服,但他們腰杆筆直,眼神中露出堅毅之色,在見到遼景宗的時候,立刻跪了下來,高昂著頭神色激動。

    他們正是當初在蕭撻凜府中密謀謀反的那些軍官其中的兩人——秋平和托夫。

    蕭思溫雙手一稽,麵對著遼景宗大聲說道:

    “陛下,這二位軍官在當天晚上,就參與了蕭撻凜將軍的那次會議,具體細節您可以問問他們。”

    遼景宗將目光投向這兩名軍官,臉色一沉,“下麵跪的是何人。”

    “陛下,下官禁軍廂指揮使萬秋平。”

    “陛下,下官禁軍廂指揮使托夫泰。”

    “朕問你們,前段時間蕭撻凜將軍在他的府邸中召集一些高級軍官密謀造反可是真的。”

    跪在地上的兩位軍官秋平和托夫朝著旁邊的蕭思溫看了一眼,見他輕輕的點了點頭,立刻大聲的回答,

    “回陛下,確有其事。”

    “大膽!”

    遼景宗猛然站了起來,他指著麵前這兩個正跪在地上的軍官,“來人啊,將這兩個謀反之人給朕拉下去,殺了。”

    秋萬平和托夫泰一愣,“陛下,您不是說過,隻要我們說出實情,您就不會怪罪蕭撻凜將軍的嗎?”

    “朕什麽時候說過?”

    “蕭思溫大人,這話是您說過的啊,請您給我們作證啊!”

    不過當他們再次看到蕭思溫的時候,心中卻猛然一沉,此時蕭思溫袖手而立,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早早就閃到了一旁。

    ……

    禁軍軍營前

    二百多名軍官的屍體橫七豎八的攤滿在地上,血水汩汩的映紅了在場所有被強迫圍觀的中央軍軍士的眼睛……

    在這些屍體堆裏,包括禁軍軍指揮使級別及以上的軍官,全部都在這裏麵。

    此時剛剛下過一場暴雨,地麵的雨水混雜著鮮血,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極腥的味道。

    一“報告元帥,禁軍指揮使以上軍官總計二百一十八人,全部執行完畢。”

    一個剛剛清點完人數的軍官一陣小跑來到耶律川麵前大聲的說道,在他的軍靴上可見一些殷紅色的斑點,那些是粘上血液的泥巴。

    耶律川仿佛沒有看到他一樣,他一言不發,隻是把目光一直停留在不遠處那些浸泡在血水中的屍體,二百多個活生生的遼國軍官,在剛才那一刻鍾不到的時間裏,就這樣全部消隕了。

    他的耳邊至今還回蕩著行刑前那些被強按在地上的軍官憤然的罵聲,以及眼睛中那種怨毒的眼神。

    而這時蕭思溫捏著鼻子走了過來,在他臉上毫不掩飾對這種血腥場麵的厭惡,雖然這一些都是他造成的。

    “元帥,你看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陛下還等著咱們複命呢。”

    耶律川收回了目光,並打量了一下蕭思溫,他臉上的那種平靜讓後者心中猛然一淩,不由得從後脊梁冒出了一絲絲的寒氣。

    如果說耶律川的這種表情是在平時,那並不會讓蕭思溫覺得有什麽,但這種平靜卻是在目睹了二百多名軍官被斬殺之後,卻仍然沒有一絲的變化,蕭思溫很難想象在這平靜的後麵到底承載著耶律川多麽大的憤怒。

    “咳,好吧,既然這樣,那我就先回去複命了。”蕭思溫訕笑了一下。

    不過他剛剛轉過身,後麵就響起了耶律川冰冷的聲音,“蕭思溫,我一直認為你我之間的明爭暗鬥隻是為了各自的勢力,並不會傷及大遼,但今天,你做的實在是過了,本帥若不為今天枉死的這二百一十八名軍官討一個說法,我就不配坐在這個大元帥的位置上。”

    “話不能這麽說吧,你怎麽敢說他們是枉死呢,這可是陛下的命令……”蕭思溫抓住了耶律川的漏洞,正準備反唇相譏,忽然,遠處傳來了一匹戰馬焦急的馬蹄聲。

    馬蹄聲在雨後的空氣中格外的清脆,很快,蕭撻凜和他的棕色鬃馬出現在了所有人的視線當中。

    他原本在自己的書房中看著書,突然有人傳報,說是遼景宗下令處決禁軍準備謀反的軍官,他立刻扔下手中的書,一路快馬加鞭的趕來——但還是來晚了。

    “萬秋平”

    “托夫泰”

    “伯格”

    “阿爾泰”

    ……

    一個個熟悉的軍官麵孔在蕭撻凜腦海中不斷的閃過,那些曾經在營帳內一臉嚴肅的聽著蕭撻凜的命令的軍官,但此刻,他們卻變成了那些冰冷的屍體,就這樣橫七豎八的躺在血水中,呈現在他的麵前。

    這些軍官在出征的時候,他們沒有死在戰場上,在前幾天平定叛亂的時候,他們沒有死在巫妖族手中,而現在,他們卻一個個的被五花大綁,死在了行刑士兵的戰刀下,身首異處。

    “噗嗤……噗通……”

    看到眼前的一幕,剛剛勒停住戰馬的蕭撻凜隻覺得心頭一甜,猛然吐出一口鮮血,然後感到一陣眩暈眼前一黑從馬上跌落了下來……

    立刻有幾名禁軍的軍官上前去攙扶起他,這些軍官肩膀上的軍銜都是都頭標誌,若放在以前根本毫不起眼,但現在卻已經成為了擁有十多萬士兵之眾的禁軍級別最高的軍官。

    因為所有指揮使以上的軍官已經全部被殺光了。

    而蕭撻凜醒來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推開眾人,踉踉蹌蹌的來到耶律川麵前,此時蕭思溫早已經離開這裏,從剛才蕭撻凜趕到以後他就發現,那一大批原本就強行壓製內心憤怒的禁軍眾軍士們,越來越變得蠢蠢欲動,加上蕭撻凜從戰馬上吐血跌落,他很敏銳的意識到,如果他還不走的話,很有可能蕭撻凜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睜開眼睛,第二件事就是幹掉他。

    “川帥,為什麽要這樣做?”蕭撻凜嗓音沙啞的質問著他,他的臉色蒼白,此時眼神已經失去了往曰的光彩。

    耶律川眉頭一皺,“蕭撻凜,陛下已經宣布了,這些軍官勾結巫妖族,預謀叛亂,經核實證據確鑿,根據帝國律法,禁軍指揮使級別以上軍官,全部斬立決。”

    “元帥大人,這些禁軍將士在二皇子發動叛亂之際,一直緊守城門,還數次衝擊巫妖族,天地可鑒,可有這麽發動叛亂的?”蕭撻凜一臉的悲憤。

    “蕭撻凜,那本帥問你,在判亂的前幾天,你是否將所部軍官召集到你的府邸,預謀判亂?”

    未等蕭撻凜開口,耶律川又繼續說道,“你不用說下去了,當時那兩名軍官承認的時候,本帥就在陛下的旁邊。”

    “是誰?”

    蕭撻凜沉著聲問道,在他的眼睛中充滿著殺氣,他發誓,絕對不會放過這兩名軍官。

    耶律川朝著不遠處那些屍體微微抬了下下巴,“他們也在那裏麵,不過你不要怪罪他們,他們是受到了蕭思溫的欺騙,以為交代完就沒事了……不過他們根本就沒有想過,預謀判亂這件事,放在任何帝王的身上,都是絕對無法容忍的,連我也無法為他們說些什麽。”

    一隻手重重的放在了蕭撻凜的肩膀上,

    “蕭撻凜,你的路還很長,若非陛下愛惜你的才華,再加上你最後沒有選擇叛亂……”

    “是想保護我嗎?哈哈哈……”

    蕭撻凜撥開耶律川的手,突然大笑起來,他的笑聲在刑場上空不停的回蕩著,如同催化劑一般,給原本悲涼的氣氛更增加了一絲傷感,周圍禁軍的軍士們聽到他的慘笑聲,臉色也不由得動容。

    蕭撻凜踉踉蹌蹌的來到刑場上,每走一步,都會在殷紅的泥濘中留下深深的腳印,他的褲腳上都已沾染上了混雜著泥濘的血跡,但是他卻毫不在意。

    在眾人的目光下,隻看到他走到了刑場的中央,站在了這些屍體旁,他麵無表情的掃視著腳下,仿佛是在和這些人召開最後一次的會議。

    那些屍體的頭顱雖然已經被人取走,但是他仍然能夠從體型上分辨出屍體的身份,當看看到一個屍體時,他的眼神猛然一緊,那屍體雖然脖腔的血液已經凝固,但從板直的軍裝上,仍然可以看出這屍體主人生前嚴謹的軍人作風。

    “伯格……”

    在那屍體的肩章上,代表萬夫長標誌的那顆金星卻仍然閃閃發光,沒有受到一絲的玷汙,這顆金星還是二年前蕭撻凜親手給他帶上去的。

    蕭撻凜用力扯下了那顆金星放到手中,用雙手給這具無頭屍體緩緩的扣上衣領最上麵的那個風紀扣,然後他站起身來,對著這具屍體抬起了手臂,敬了一個極為標準的軍禮。

    “敬禮!”

    伴隨著一聲粗獷沙啞的嗓音,所有禁軍的軍士們齊刷刷的舉起了他們的右臂,將手直直的放到了額頭前。

    數萬名禁軍軍士們將目光集中在他們的最高大人,每個人臉色表情嚴肅,全場鴉雀無聲。

    但在他們的眼神中,卻有一種情緒在燃燒——那是一種強壓抑在內心中的憤怒。

    原本他們在軍營中還在議論著這次平定二皇子叛亂會有怎樣的封賞,但沒想到,卻等來了一群高舉著著陛下旨意麵部猙獰的行刑隊。

    二百多名禁軍最優秀的軍官們,就在數萬名禁軍軍士的眼皮裏底下身首異處,而他們卻無能為力,眼睜睜的看著這幾百名行刑士兵在他們軍營門前手起刀落,血流成河,那種從天上掉到地下,從歡喜變成絕望的感覺,如果不是處在他們的位置,是絕對無法體會得到的。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而這些禁軍的軍官們究竟又做錯了什麽?

    說他們叛亂?

    有這樣和叛軍拚死對抗的叛軍嗎?有這樣堅守崗位的叛軍嗎?

    “將軍!你要替他們做主啊!”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這句話立刻像打開了堤壩一樣,瞬間讓所有的中央軍團軍士們的情緒如洪水般宣泄而出。

    “將軍,托夫泰將軍死的冤枉啊!您要為他做主啊!”

    “將軍,萬秋平大人今天早晨還再說,這次平叛的戰功發下來,要請弟兄們好好的喝一頓呢,可是……嗚嗚……”

    “將軍,您可要證明他們的清白啊,他們為了大遼皇室,連性命都不要了,竟然死後還要受這種不白之冤。”

    “將軍……”

    原本沉寂的軍陣在蕭撻凜到來後開始浮躁起來,呐喊聲裏還夾雜著那些士兵身上盔甲片相互摩擦的聲音,而他們的眼神此時也充滿殺氣的瞥向站在不遠處的那幾百名行刑士兵。

    隻要蕭撻凜一句話,毫無疑問,他們立刻會一擁而上,用手中的戰刀將這些人砍成肉泥。

    看到此時禁軍軍營中群情激奮的呐喊聲,耶律川旁邊的那些士兵立刻拔出戰刀,守護在他的旁邊。

    但耶律川卻將他們推開了,但耶律川卻將他們推開了,他的眼睛一直注視著在刑場上發呆的蕭撻凜,原本清高傲氣的蕭撻凜,一臉的憔悴,此時是如此的落寞孤獨……(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