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節 最後一道關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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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鬆嶺相信,就算此時大宋的傳奇人物趙匡胤複活,那也絕對不可能逃離他今天設下的這個包圍圈。
到底是年輕人,還是缺少曆練啊。
黃鬆嶺心中暗想著,不可否認,當他聽到別人在他麵前談及遠處現在正帶著騎兵向他們發起衝鋒的王靖,他的心中除了驚訝之外,多少還有一些質疑……
等一等,發動攻勢?
黃鬆嶺睜大了眼睛,看著王靖已經調整好了陣型,那百騎騎兵如秋風一樣,揮舞著手中的戰刀迎著那一大片的蔚州府軍衝去。
原本古井不波的臉上,眼神突然緊縮了一下。
這難道是自殺性的攻擊?
黃鬆嶺心中頓時升起了一團疑惑,雖然說騎兵在平原上是絕對克製步兵的,但是這也隻是在一定的前提下才有效果,如果說雙方數量相差過於懸殊的話,步兵也是可以完全壓製住騎兵的。
在平原上,所有騎兵緊緊將身體貼在馬背,在王靖的帶領下,快速朝著對方的陣型逼近,在他們的臉上,全部都是視死如歸的神色,馬蹄如雨點般的踏在地麵上,勉強給這支人數少得可憐的騎兵隊增加了一些氣勢。
雖然他們不明白王靖要幹什麽,但是出於這些年對王靖的信任,他們仍然毫不猶豫的追隨在了他的後麵。
與王靖他們麵對的這些宋兵則恰恰相反,他們將手中的長槍攥得更緊,前挺得更長,一個又一個士兵緊挨著身體,如密集如林的長槍陣沒有一絲的間隙,長槍陣的最前端被清晨的紅曰反射著一片攝人的寒光,遠遠望去白茫茫的一片。
這些軍士們一臉的輕鬆,他們的嘴角已經浮現出了淺淺的笑容,顯然認為勝利已經在望。
隨著王靖和他的騎兵們的深入,攔截他們的這支軍隊,由整片長長的軍陣由原來一條直直的行列,漸漸的變成了兩端凸前,中間凹的這樣一個弧形的的曲線軍陣,這是位於軍陣兩邊的士兵想包抄上去造成的效果。
“準備變向!”
在與那些士兵僅僅有二三裏距離的時候,王靖突然吼了一聲,這也讓緊隨其身後的那些騎兵更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變向?
變什麽向?
不過還沒有等他們明白過來,衝在最前麵的王靖猛然撥動了一下馬頭,由原本直行向東的方向突然改變了近九十度,變成了直行向南,其他的騎兵立刻跟隨著他,改變了方向。
在王靖的帶領下,這百名騎兵對列在漫漫的平原上劃出一個極為優雅的弧度,開始向南快速的移動,他們的行進方向正好與他們側麵的步兵軍陣平行,遠遠望去,倒像是王靖正率領著一百名騎兵,對那一支軍隊進行檢閱一樣。
“不好”
看到這種情景,黃鬆嶺心中突然大吃一驚,他立刻命令著旁邊的傳令官向遠方的軍隊打著旗語,示意他們阻擋王靖,不過為時已晚,原本看到王靖他們的衝鋒,那些士兵已經越聚越多,原本拉得很長的軍陣不由得變得越來越粗,越來越短,這正好給了王靖的可乘之機,他先是利用騎兵的衝鋒吸引對方戰線朝他靠攏,而另一方麵,他突然變向直接向南衝鋒,以騎兵的快速來為自己製造空檔,衝向攔截他們軍陣的邊緣,
這次黃鬆嶺在水左森林外麵擺出來的這個大規模軍陣,本來的作用就是阻止王靖進入森林,切斷王靖的後路,然後再利用西部埋伏好的騎兵來追擊王靖,他的殺招是西部的騎兵,並不準備依靠這裏的軍隊,因此他並沒有在這裏安排騎兵。
原本布置在這裏步兵軍陣足夠長,沒有任何的破綻,但是由於王靖有悖於常理的突然發動騎兵衝鋒,並沒有按黃鬆嶺心中計劃的那樣向西方撤退,倉促間,這些步兵為了防止軍陣被對方攻破,隻能快速匯集起來,增加軍陣的縱深寬度來抵製對方,但是卻沒有想到,這僅僅是王靖的虛晃一槍,最終目的還是為了衝進水左森林。
高地上,所有人都被王靖剛才率領騎兵衝入森林之前的那一係列行雲流水的調動震驚住了,如果不是他們親眼看到,他們是絕對不敢相信在最不可能的地方,竟然被王靖給突破了。
這簡直……簡直就是一件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啊。
幾乎是同時,所有軍官的腦海裏都浮現出了這樣一個問題,如果我是王靖,我在他的那個位置上,我會如何去做……
答案幾乎完全一致,從他們的角度上,肯定會從西方撤離,然後再伺機而動,而真如果這樣做的話,那麽他們勢必會碰到黃鬆嶺早已經埋伏好的騎兵大隊,那麽接下來,他們將絕無幸免。
一陣唏噓不已之後。這時他們才聯想到之前關於王靖的那些傳聞,心中才終於不得不佩服——王靖,你果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的啊!
平原上那匯聚在一起的府軍還在拚命的向森林方向衝去,但是顯然這一切已經是徒勞無功了,這片在漠北草原萬年之久的原始森林的魔力,並不是人們印象中大一點叢林那麽簡單,隻要進入了這片森林,人數反而沒有了優勢,相反,隨著人數增加,死亡率卻會呈幾何狀增加,裏麵的毒蟲猛獸暫且不說,光是用來給士兵們供給的寄養就是最讓人頭疼的一件事情。
“轟隆隆”
大地發出一陣輕微的震動,伴隨著一陣沉悶的轟隆聲,在西方的地平線上,一個又一個的黑點越聚越多,很快,大批的騎兵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麵前,這些騎兵都是黃鬆嶺之前埋伏好的。
而當這些騎兵出現之後,隻看到自己的那些同伴正如退潮般湧向那邊森林,他們所想象的敵人卻沒有任何的蹤跡,他們的表情明顯有些發懵,不知道應該如何去好。
“大人,給我一個步兵大隊,我去把他們抓回來。”
眼看著繞過了步兵軍陣,王靖率領著那些騎兵中最後一個騎兵的身影也完全進入了水佳森林,一個軍官急忙請命。
“大人,黃大人?”
這位頭發花白的武將,黃鬆嶺,眼睛直直的盯著水佳森林,沒有任何的反應,好像沒有聽到他的喊話,良久,他才長歎了一聲,“算了,技不如人,我黃鬆嶺無話可說,不過,他以為躲進森林就算沒事了,但他卻並不知道前麵還有楊繼業老將軍在等著他,那才是王靖無法逾越的高山,我大宋真正的屏障。”
……
燕雲九州北部邊境
武州地界
一條黝黑的城牆矗立在空蕩蕩的平原上,遠遠望去猶如一隻伏在大地上伺機而動的遠古巨獸。
它就是靠近遼國地界的燕雲九州最北部的武州城。
它的前方是塞北第二大河流的主幹河流——德魯克河,主要來源是從北部雪原融化的積雪,每到春季和夏季的時候,河水會暴漲,水流湍急,而武州所在的這片區域恰好是這個河道最狹窄的地方,奔騰的河水齊匯聚如此,響聲如雷,水麵不停打著深不見底的可怕漩渦,讓人不敢直視。
雁門關僅僅離德魯克河十幾裏,當守軍站在高大的城牆上時,就能夠從迎麵而來的風中聞到新鮮的充滿潮濕氣息的空氣,耳邊也能夠模糊的聽到遠處水流的轟鳴聲。
而維持武州和遼國南部地區的唯一通道,便是位於德魯克河上空最窄位置的那條僅能容納四輛馬車並排行走的石橋。
石橋長約百丈,記載不祥,沒有橋墩,百年前便靜靜的橫跨在兩岸,據說石橋龍骨為數根極為堅硬韌性極佳的巨大岩石貫穿而成,但具體如何便無人可知。
隻是經曆了無數次變遷,它仍靜臥在德魯克河上。
隻有在冬天最寒冷的那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德魯克河的水麵上才會被短暫冰封住,而在之前朝代中原禦匈奴進行的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戰役,都集中在這段時間中,因為隻有在這段時間,幾十萬的軍隊才能在短短時間內匯集在武州前那隻有十幾裏的開闊地上,否則,單憑那石橋的承載量,未等大軍集合完畢,便早已經被從城衝出來的騎兵衝散擊潰,無法立足。
隨著時間的推移,雁門關也由百多年前的一個小軍屯發展到現在的規模,它的作用也由原來中原防備來自北方匈奴的前幾道防線,逐漸演變為宋朝與遼國之間的屏障。
武州經曆過無數的戰爭洗禮,卻仍然毅然不倒,為兵家必爭之地,在它的背後,是大宋漫漫草原和森林。
沿著由一塊塊巨大結實沒有任何縫隙的岩石構成的城牆下麵,是一片近丈寬的褐色土地帶,寸草不生,據說這是因為土壤中含有大量的油脂和硫磺等物質導致植物類無法在這裏生存,而這些所謂的油脂和硫磺物的來源,則是那些在幾百年來激烈的攻守城戰鬥中發揮出巨大作用的滾油土雷等物質,在這些褐色的土壤下麵,隨處可以找到半露在外邊的殘盔破甲,依附在盔甲上的布料都已經被風化,已經不能從盔甲上看出這些盔甲的主人是屬於大宋的還是北方遊牧民族的。
鐵索橋已然在清晨時分放下,兩端粗大的鐵索因為年代久遠已然烏黑發暗,在寬大的城門中,行人和商隊川流不息往來不斷,這些行人中,有些穿戴著遼國服飾,有些人穿戴著中原的服飾,還有一些人穿戴著西夏和金國的服飾,這些人都是來自各地的商隊,武州無疑是通行最短的一條捷徑。
殘陽西下,映紅了半邊天,還有飽經風霜的岩石城牆,在城門旁負責把守的士兵的盔甲上,也被染成了一層淡淡的紅暈,看上去頗為神聖。
這些士兵手持著長槍立在城門旁,另外有幾個士兵按照例行慣例檢查著來往行人的物品,在旁邊的城牆邊上,有幾個泛黃的通緝告示,上麵畫著的頭像都是朝廷通緝的要犯,不過在這其中一張告示,紙張顏色和畫像明顯清新,顯然是剛剛貼上去的,而那張頭像,赫然就是王靖的頭像。
城門中,來往的行人漸漸的稀少,已經有一隊士兵前往鐵索轉盤處,準備拉動鐵索,合上鐵索橋門。
“站住!你們是幹什麽的?”
一個士兵突然喊了一聲,他看到最後即將入城的幾個漢子牽著馬,但馬背上除了一些糧食外,其他什麽都沒有,不像是商人。
“大人,我們老家都是應州,去年遭遇霜降鬧饑荒,家裏沒有存糧,實在是沒有什麽辦法了,我們哥幾個隻能湊了一些錢,想去金國那邊看看,找一些活路啊。”
從那幾個漢子中走出來一個人,一邊回答著一邊對著那個士兵點頭哈腰,臉上一片討好之色。
“真的是這樣嗎?”那個士兵一臉質疑的望著這幾個人,見他們臉上雖然都堆著笑容,但是身體魁梧,腰杆挺直,並不像是尋常的人,而他們旁邊牽馬的那個馬夫,瘦瘦弱弱的,一臉的蔫樣,臉上還有一個手指蓋的黑痣,讓人看了極為的厭煩。
“大人,我是土生土長的當地人,從小就在生活在應州,若不是實在是活不下去了,我們幾個也不會背井離鄉的離開自己的老家啊……”那個漢子的聲音突然變得哽咽起來,眼睛也突然濕潤了,“您不知道,我的媳婦都在這次饑荒中活活的餓死了,臨死我抱著我娘們的身子,看著她那絕望的眼神,我卻無能為力,大人,您知道她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麽嗎……活下去,是活下去啊,大人。”
說到這裏,那個漢子實在壓抑不住內心的感情,突然蹲在城門口嚎啕大哭起來,那洪亮的嗓門震得旁人的人耳膜生疼,就連那鐵索橋兩端的鐵索好像都被他的嗓音震得瑟瑟發抖。
“大牛,別哭了,媳婦沒了就沒了吧——再說了,你的媳婦也不好看,正好借這個機會換一個。”
“是啊,小山說的對,你媳婦沒了你都哭成這樣了,幸好我沒把你爹娘也餓死了的消息告訴你——咦,大牛怎麽嗓門又大了啊。”
“……”
旁邊的幾個同伴試圖安慰著他,就連一旁牽馬的那個瘦弱馬夫也好心的走到了那個士兵的麵前,解釋著“大人,你別和他一般見識,大牛他實在是太悲傷了……”
“好了好了,你們幾個都閉嘴,快點進去快點進去……”
那個士兵看到這個馬夫,見他臉上的那個黑痣不但奇大,上麵還長了一小摞毛,要多惡心有多惡心,不禁心生厭惡,見這幾個人都沒有攜帶兵器,也就不想計較了。
而這時,城門口突然傳來一個洪亮的喝令聲,
“楊老將軍到!”(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