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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夢璿終於有了反應。
    黑暗中，她低頭，望著躺在床上的李北風。
    那雙之前一片死寂的眼神，似乎有了什麽東西。
    又像是，在聽一個什麽故事。
    李北風語氣還是很平靜，道：“我師傅收留了我們，她教我們讀書，教我們功夫，教我們醫學……她把她能教的全部教給了我們。在我們眼裏，她就像是我們的母親一樣關愛著我們，保護著我們。而那個地方，就是我們的家。我一直以為，這樣的日子會持續一輩子……”
    說到這裏的時候，李北風戛然而止了。
    房間裏陷入了一片平靜當中。
    安靜的沒有一絲聲響。
    “後來呢？”
    終於，傳來了一個聲音。
    帶著幾分沙啞，像是無法發出聲音般。
    李北風偏頭，正好望見江夢璿正看著他，兩人眼神對視。
    李北風笑了笑：“後來師傅死了。”
    說的很輕鬆，像是在說一件吃飯喝水一樣平常的事情。
    隻是，江夢璿卻有了反應：“為什麽？”
    “別人要殺你，原因會有很多，但結果卻隻有兩種。”李北風淡淡道：“要麽死了，要麽沒死。”
    江夢璿沒有再出聲。
    李北風卻笑了：“為了保護我們，師傅死在了那些人的手上。可笑的是，哪怕已經過了十年，我都無法為她報仇，我甚至，連背後的真凶都無法找到……其實這樣想想，我也挺廢物的。”
    “其實我很嫉妒你們這些人的，嫉妒你們一出生就是含著金鑰匙的。你們沒有任何的煩惱，不愁吃不愁穿，還有家人的關懷。你們根本無法體會，在社會的底層，還要一些人，為了生存，為了活下來，他們放下了一切，甚至連他們僅存的尊嚴都放下了……其實有時候挺搞笑的，尊嚴這東西，在有些人眼裏比命重要。而有些人眼裏，它卻一文不值。”
    說到這裏，李北風沒有繼續說了。
    黑暗中，江夢璿的目光望著李北風，也是沉默不語。
    隻是，她現在的情況相對於之前來說，要好的太多了。
    越是在漆黑的情況下，就越容易產生另一種異樣的東西。
    說不上來是什麽東西，隻是兩個人在漆黑的條件下，的確容易衍生出一些特殊的東西。
    例如氣氛，例如什麽的……
    李北風突然轉頭望向江夢璿，笑道：“既然我給你講了我的身世，你講講你的身世如何？”
    沒有聲音回應。
    李北風心裏歎了口氣。
    就在他已經差不多失望了的時候，旁邊傳來了聲音。
    “我沒有見過我母親。”
    沙啞的聲音，沒有幾分感情。
    江夢璿雙手抱腿，下巴磕在膝蓋上。此時的她，多了幾分常人看不見的柔弱。
    “他告訴我，母親是生我的時候，難產死了。我沒有見過我母親，甚至連一張照片都沒有……”
    李北風沒說話，有些事情，其實他也算是大概知道了。
    當初江夢璿的母親生江夢璿難產死了，江夜或許很愛她的母親，所以之後傾盡所有的愛意在江夢璿身上。隻不過後來，因為種種原因，他迎娶了江世明的母親柳如嫣，生下了江世明。
    隻不過，如今的江夜，李北風也沒太想明白。
    江夢璿用這個他字來形容江夜，的確說明了她這一次被傷的很重。
    “我對母親這個詞沒有什麽概念，從來沒有過，也就沒有什麽失去。”江夢璿說道：“從小我就在他的安排下，讀書，學習，我的人生仿佛是被他安排好了一樣。去哪裏讀書，應該做什麽，不準談戀愛，乃至於後來留學回來，接手了集團，都是他安排的……我的故事，沒有什麽好講的。”
    說出這些話來的時候，李北風感覺到她很迷惘。
    “你的人生，應該由你自己掌控。”李北風說道。
    江夢璿沒有出聲。
    “你難道打算，一輩子都活在別人的安排之下嗎？”
    江夢璿看了他一眼，眼神迷惘：“可我又能做什麽呢？”
    “能做的事情還很多啊。”李北風說道：“世界那麽大，你可以出去走走。你這幾年一直接手集團，沒什麽時間出去走吧，看看祖國的大好河山啊！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做你覺得對的事情。如果實在是沒事情做，你還可以嚐試嚐試去談一場戀愛……都這麽大的人了初戀還在，不覺得丟人嗎？”
    在李北風說這些話的時候，江夢璿的眼神中仿佛是有了一絲什麽色彩。
    然後逐漸的擴散。
    江夢璿抬起了頭，望著李北風。
    這個時候，李北風也正好望著她，微笑。
    “不過，在此之前，你應該去找他談談，問清楚你心裏的疑問，你才能徹底的放下。”
    ……
    當李北風從江夢璿房間裏出來的時候，一直在門外提心吊膽的雲心快步的走進了小姐房間。
    看到小姐沒事之後，雲心這才重重的鬆了口氣……不是她不相信李北風，隻是，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再以李北風的尿性……好吧她的確不相信李北風的為人。
    “小姐，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你已經……”
    “雲心，幫我準備水，我要洗澡。”傳來了江夢璿沙啞的聲音。
    “誒……”雲心先是懵逼了，隨即大喜：“小姐，小姐你終於回來了……”
    門外，李北風一言不發。
    其實他並沒有怎麽勸江夢璿，他隻是給江夢璿講了一個故事而已。
    至於故事的結果是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江夢璿的想法。
    還好，她比李北風想象中的要堅強的多。
    當李北風再次見到江夢璿，她正好從浴室裏出來。
    此時的她，一掃之前的頹圮。
    仿佛回到了李北風第一次見到時的那個她。
    李北風微笑。
    江夢璿也望著他。
    “決定了？”李北風問道。
    江夢璿輕輕點點頭。
    “那走吧，我陪你一起去。”
    江夢璿沒有拒絕，也沒有同意。
    身後的雲心看見這一幕……心情又開始複雜了。
    他們兩個，又偷偷的背著自己在幹什麽，盡是說一些她聽不懂的話……
    ……
    江家別墅。
    客廳裏。
    很安靜。
    江夜靜靜坐在沙發上，擺弄著桌子前的茶具。
    他在泡茶。
    泡茶是一門技術活，喝茶也很講究。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燒一大壺水，撒點茶葉，這就是泡茶。
    對於一些人來說，講究的就是工藝了。
    從水源，茶葉，流程，茶具，火候，都是有著非常嚴格的要求。
    隻有這樣泡出來的茶，才是有靈魂的茶。
    江夜顯然是一位懂茶的高手，他泡茶，不急不緩，行雲流水。
    泡茶也成了賞心悅目的一件事情。
    隻是，房間裏的氣氛，跟此時格格不入。
    房間的另一端，江夜的對麵，坐著江夢璿。
    江夢璿的身後，是李北風和雲心。
    “為什麽？”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夢璿開口了。
    語氣很平靜，看不出來她在想什麽。
    江夜手頭上的動作一凝，緩緩抬頭望著江夢璿，淡淡出聲道：“你想問什麽？”
    “你心裏不清楚嗎？”江夢璿問道。
    江夜沒有再出聲，繼續泡茶。
    李北風看著這一幕……總覺得有點怪。
    這一對父女……吵架也不是這樣吵的吧？
    “我想要一個答案。”江夢璿望著他，問道：“是你嗎？”
    江夜握著茶壺的手微微一顫抖，許久之後，他深深的歎了口氣。
    “是我！”
    當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江夢璿渾身一顫。
    李北風明顯看到，江夢璿的眼眶紅了。
    “為什麽？”
    “很多事情，找不到理由的。夢璿，是我對不起你。”江夜平靜出聲道。
    江夢璿的嬌軀在顫抖，她死死的盯著江夜。
    “這就是你給的答案？”江夢璿白皙手指捏成拳，指甲幾乎掐進了皮膚中。
    江夜沉默，沒有再說話。
    終於，江夢璿猛地起身，朝著外麵走去。
    “畜生！”雲心也是惡狠狠的瞪了江夜一眼，趕緊轉身跟上了自己小姐。
    李北風沒有走，他靜靜的看著這一幕，突然覺得挺有意思的。
    父親放縱自己的兒子迫害自己的女兒，甚至對自己女兒的死活一點都不感興趣……這樣的畫麵，怎麽有點熟？
    江夜繼續泡茶，沉默不語。
    李北風在他的對麵坐了下來，出聲道：“你的心很不穩，茶道很差。”
    江夜抬頭看了他一眼，冷聲道：“你為什麽還沒走？”
    “隻是想來見識一下，連自己親生女兒的性命都不顧的父親，他用什麽肮髒的心靈來對待茶道。”李北風微笑道。
    江夜猛然抬頭，死死的盯著李北風。
    “我說的有什麽不對嗎？”李北風微笑道：“你可能是我見過，這個世界上最無情，最冷血的父親了。雲心說的沒錯，你就是個畜生，不對，你連畜生都不如。至少哪怕是畜生，都知道愛護自己的孩子。而你呢？放任自己的兒子去刺殺，置自己的女兒於死地，這是畜生都做不出來的事情……不，不對，我說錯了。”
    李北風望著他，淡淡道：“你不是放任，你是默認，你甚至支持。不寒而栗啊，江夢璿上輩子是造了什麽孽，竟然碰上了你這樣的一個人？”
    江夜渾身猛地一顫，他猛然盯著李北風，聲音中多了幾分驚恐：“你，你說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