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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光夫還真是夠拚命，天都黑了，還在牛場的大門外跪著。晚上八點，下起了中雨。門衛室裏的幾個保安看著跪在雨中的趙光夫，都有些心疼。

    “唉，那麽大年紀了，可別被雨給淋壞了啊。”

    “他到底為什麽跪在這裏啊？”

    眾說紛紜，除了有限的幾個人知道原因之外，其他人都隻能瞎猜測。

    “給他拿把傘吧，那麽大歲數了，可別死在咱們廠門口，不吉利。”

    一個小保安拿了把傘跑進了雨裏，來到趙光夫的身旁，道：“嘿老頭，既然你不肯回去，我給你把傘吧，你身上都濕透了，趕緊撐著吧。”

    趙光夫此刻的意識已經有點渙散了，有人來到了他身旁，他都沒有發現，更沒有聽到小保安說了什麽。

    小保安說了老半天，趙光夫連一句回應都沒有，他索性也就放棄了，把傘往趙光夫的麵前一丟。

    “你愛撐不撐！”

    半夜裏，有個保安醒來去上廁所，看了一眼外麵的情況，才發現趙光夫已經倒在了大雨裏。

    “我靠！”

    他連忙把其它兩個值班的保安給叫醒，“不好了，那老頭倒了。”

    三人連忙穿上衣服出來看個究竟，誰也不敢碰趙光夫。其中一人道：“咱們叫救護車把。”

    打了電話，救護車半個小時後才到。下來的醫護人員把渾身濕透忽冷忽熱的趙光夫抬上了車，並且叫一個保安跟著他們去醫院。

    淩晨一點，羅旭睡得正香，突然放在床頭的手機響了起來，發出一串急促的聲音。

    “誰啊？”

    羅旭老不情願地睜開眼皮，不過這種深更半夜打來電話的，一般都是有急事。

    一看號碼，是牛場內部的電話打來的，羅旭就接聽了。

    “羅總，那個跪在咱們門口的老頭暈倒了，被送進了醫院搶救。小馬跟著一塊去的，他剛才打電話來說那老頭快不行了，正在急救時搶救呢。羅總，這麽晚給你打電話實在是抱歉，但我覺得這事應該跟你匯報一下。”

    打來電話的是保衛處的處長。

    “知道了。哪家醫院？”羅旭問道。

    “市一院。”

    羅旭掛斷了電話，旁邊的黃麗蓉翻了個身，問道：“深更半夜地什麽事啊？”

    “趙光夫出事了，被送進醫院搶救去了。”羅旭平靜地道。

    聽了這話，黃麗蓉頓時睡意全無，坐了起來，打開了燈。

    “那咱們要不要去看看？”

    羅旭道：“這事其實跟我們沒什麽關係，是他自己自作自受。”

    黃麗蓉已經被趙光夫的愛子之心給感動了，道：“羅旭，論起來，趙光夫並沒有得罪咱們啊，可憐天下父母心，他那麽做，還不都是希望你能救救他的兒子啊。”

    “你是在勸我救那混蛋嗎？”羅旭問道。

    黃麗蓉道：“我隻是覺得這個父親不容易，為了兒子，能豁出命去，讓我很感動。我希望你能伸以援手。如果他死在了我們公司的大門外，傳出去，咱們公司和你都會受到社會輿論的譴責，不是嗎？”

    黃麗蓉分析的沒有錯，這個社會就是這樣，很多人不問事情的前因後果。如果趙光夫死在了牛場的門口，以這種堪稱壯烈的方式死在了那兒，羅旭和牛場肯定會被輿論推到風口浪尖上，接受漫天辱罵和口誅筆伐。

    “麗蓉，你繼續睡覺吧，我去醫院看看去。”

    黃麗蓉道：“要不我跟你一塊兒去吧？”

    “沒必要。”羅旭道，“我一個人就夠了。你好好休息，接下來幾天我可能都沒時間去公司了，全依仗你一個人了。”

    “那你路上小心，外麵下著大雨呢。”

    羅旭穿上衣服，開車去了市一院，在搶救室的門外看到了穿著保安製服的小保安小馬。

    “羅總，您來啦。”

    小馬都快急哭了，“羅總，醫生讓我墊醫藥費，這關我什麽事啊？我一個月才多少工資啊，我拿墊得起啊！”

    羅旭道：“我來了，這些問題都不要你考慮了。這是我的卡，你拿去繳費吧，沒有密碼。”

    小馬道：“羅總，那我去了，您先坐一會兒。”

    繳了費用，小馬很快就回來了。羅旭沒讓他留在這裏，讓他打車回去。小馬正盼著脫身呢，聽到羅旭叫他回去，就像是領了聖旨似的，一溜煙就跑了。

    淩晨四點多，搶救室外麵的燈才滅了。醫生走了出來，羅旭上前了解了一下情況。

    趙光夫年近六十，身體本來也不怎麽好，在牛場的門外跪了一天一夜，水米未進，身子哪裏能夠吃得消。晚上又下了雨，老家夥淋了雨，更加受不住。

    醫生告訴羅旭，人要是晚送來一個小時，恐怕就是一具屍體了。眼下趙光夫的老命被搶救了過來，但是人還很虛弱。

    趙光夫被轉移到病房之後，羅旭跟了進去。或許是感應到羅旭來了，趙光夫居然睜開了眼睛，一旁的護士連連驚歎，原以為他要過好久才能睜眼的。

    “羅總，你終究還是肯見我了。”

    羅旭拖了把椅子過來，坐在病床旁邊，道：“趙董，你這樣折磨自己有意思嗎？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命都沒了。”

    趙光夫道：“沒了就沒了吧，總比我看著我的孩子那麽痛苦卻幫不了他要好。人死如燈滅，我什麽都不知道了也就沒有那麽多煩惱了。”

    羅旭苦笑道：“我算是服了你了！老趙，你贏了！”

    趙光夫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笑容，“我沒有贏，你也沒有輸。這世界上很多事情根本不能以輸贏來判斷。羅總，我不能讓你白幫我這個忙，就算是我求你，咱們兩家合作合作吧。”

    到了此刻，羅旭也沒繃著，便道：“好啊，等你身體好了，咱們再聊合作的事情。”

    趙光夫道：“不必，我撐得住。想當年我當兵的時候，零下三十九度，我抱著杆槍，一動不動，一站就是一夜。”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時候你多大，現在多大！”羅旭道：“人不能不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