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樓裏鬧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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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抹魚肚白映在天幕時,朱田潤睜開眼,彎腰敲打麻木的雙腿。
    人呐,隻要上了年紀,總是睡不安穩,半夜醒了無事可做時,朱田潤總會選個靠窗的位置,盤起腿來打坐吐納,吸收天地靈氣,淬煉日月精華。
    前妻說他瘋了,拿著本不知道哪裏求來的吐納心法當寶貝,無可救藥。可朱田潤覺得,多打坐多修煉總是有用的,要不然他過了知天命的年紀,身子骨還這麽健朗呢?
    什麽?你說這是理療師和營養師的功勞?笑話。
    平城有錢的大老板多了去了,個個都有理療師和營養師,還不是一樣高血壓高血脂?為什麽偏偏他朱田潤沒這些毛病呢?那當然是因為他每夜打坐,吐出了體內濁氣啊!
    人人都以為他朱田潤是傻的,癡的,卻不知道他才是真正清醒的。執著於修煉氣功,不是因為他迷信無知,而是因為他當年親眼見識過氣功大師的驚人神通。
    這麽多年過去了,朱田潤不止一次懷疑過自己當年是不是眼花,是不是被騙,可不管怎麽推敲,那都不像是魔術一類的騙人把戲。尤其在無意間發現藥老的秘密後,朱田潤更是堅信神奇的氣功真實存在。
    朱田潤所求不多,他從沒奢望過上天入地摘星拿月的仙家手段,隻要有藥老那般境界就滿足了。
    可惜,藥老不收弟子,無論朱田潤如何討好,都沒能從藥老嘴裏問出半句修煉法門。
    盡管如此,朱田潤還是沒有放棄,他走遍大江南北,四處尋師問道,藥老是他唯一的,最後的希望。
    隻要他和藥老都還有一口氣在,他就絕對不會放棄。
    奈何天不遂人願,藥老與其家人離奇失蹤,朱田潤最後一線希望就此破滅。半生追求,夢幻泡影。
    朱田潤這一輩人,恰好碰上華夏經濟騰飛的時代,在他們年輕時,國家領導人親手打開階級上升通道,而且不收門票。要是當年朱田潤沒有癡迷氣功,專心打理生意,時至今日,身家至少豐厚十倍,社會地位也許會高兩個層次。
    要說從不後悔,那是騙自己。
    可朱田潤已不再年輕,既沒有繼續創業的勇氣和精力,也不願就這樣放棄畢生追求,所以他來了洛城。
    多方打聽後,朱田潤以重金買到一條消息:藥老當年曾在洛城修建天法壇。
    天法壇曾是藥老與其弟子的修煉場地,在氣功最為輝煌的年代,算得上半個聖地。哪怕一無所獲,朱田潤也要抱著朝聖的心拜一拜。
    一早起了床,朱田潤用保溫杯給自己泡了杯熱茶,沒吃早餐,直接打車去了天法壇。
    昨天下午朱田潤就到了洛城,但沒有直接前往天法壇,而是先找了家酒店下榻,因為他不想帶著滿身風塵去天法壇。既然是朝聖,自然要先沐浴更衣、齋戒焚香。
    到了天法壇舊址,朱田潤邊走邊問,沒多久便在密集的高層公寓裏找到了僅剩的兩座古風建築,它們看起來像是道觀中對稱的鼓樓與鍾樓,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
    朱田潤站在樓外看了半刻鍾,正想著怎麽進去,鍾樓的正門便由內向外推開。
    樓中有人!朱田潤眼前一亮,精神振奮,但下一秒便看清,推門而出的是穿著藍色製服和勞保鞋的保潔員。
    朱田潤苦笑不已,是了,這兩座樓,廢棄了二十多年,除了清潔工,還有誰會進去吸黴氣?
    想了想,朱田潤快步走上前,朝著與他年齡相仿的保潔員揮手打了個招呼,接著遞了支煙,客氣道:“你好,請問我能進去看看嗎?”
    保潔員看了眼手裏的和天下,又看了眼看了笑容和氣的朱田潤,脖子一縮,點頭道:“進嘛,也沒誰說不讓進。咳,那啥,去年有人在樓裏上吊,後來總有人說樓裏鬧鬼。”
    朱田潤愣了愣,問:“有嗎?”
    “我夜裏沒來過,每天清早過來掃掃灰,倒是沒撞過鬼。”保潔員嘴角一撇,把煙收到耳後,遞給朱田潤一個手電筒,“給你提個醒嘛,萬一沾了晦氣總是不好。我去旁邊那棟樓,一會兒你出來記得還我。哦對,別在裏麵抽啊,怕著起火哩。”
    朱田潤道了聲謝,跨步走進樓內。
    剛走進去,便聽見身後吱呀一聲。
    門,關上了。
    朱田潤回頭看了一眼,沒有多想,打著手電筒在光線昏暗的樓裏搜索。
    既沒有看到遺留的秘籍,也沒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線索,盡管早就做好心理準備,還是不免心生失望。
    也許,這是天意。
    朱田潤長歎一聲,暗自傷神。
    人生在世,千般痛萬般苦,最難忍是求不得。
    堅持了半輩子,卻連門都入不了,難怪說仙家無情。
    “走了。”
    朱田潤緩緩開口,對自己說了句話。
    呆呆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又說了一句。
    “走了,走了。”
    說著要走,可怎麽挪不動腿?
    “朱田潤。”
    幽幽一聲呼喚,不知從哪裏傳來。
    朱田潤先是愣住,而後想起樓中鬧鬼的傳聞,頓時悚然,渾身汗毛倒豎,兩股戰戰。
    “朱田潤。”
    又是一聲呼喚,那詭異的聲音像從頭頂掉下來,又像是從背後飄過來。
    “誰!”朱田潤神色慌張,舉著手電筒前後左右到處打探,卻看不見人影。
    樓中陰沉,空空蕩蕩,一聲聲呼喚仿佛自冥冥中傳出,在樓內回響,驚悚至極。
    “不對。”朱田潤急中生智,忽然醒悟,“要是鬧鬼,也是上吊的鬼,那吊死鬼怎麽知道我的名字?這是有人在裝神弄鬼!”
    “媽的!”朱田潤怒罵一聲,再不猶豫,轉身跨出幾步,呼啦一下推開大門。
    門外明亮的光線和不遠處走過的路人,都使令人心驚膽戰的詭異感消失大半。
    朱田潤穩住了心神,又轉頭去看身後,還是什麽都沒看見,他憤憤咬牙,轉身抬腿正要跨出門去,卻聽見身後又傳來聲音。
    “朱田潤,你想學氣功?”
    朱田潤像是中了定身咒,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過了半晌,他喉頭微動,吞下一口唾沫,退回屋內,順手關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