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有其父方有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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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車裏的清新水果味換成沉悶皮革味,當駕駛座上的銀發美少女換成短發美男,回往市區的路程也就從美好的兜風體驗,降級成了單調無聊的通勤返程。

    方子羽知道江瀾偷偷瞄了自己好幾眼,想到閑聊幾句總比發呆數星星要好,他開口低聲道:“想問什麽,問。”

    “你會射擊?還會用製式步槍?還能打那麽準?她說你三十發子彈,有八槍命中頭部十環?”江瀾半點不含糊,張嘴就問,“我從來不知道你有這麽好的槍法。”

    嗬,你不知道的多著呢。

    裝逼成功的方子羽心情不錯,所以他沒有把心裏這句話說出口,而是壓住翻白眼的衝動,緘口不言。

    這事兒沒法說,總不能告訴江瀾,其實他是在遊戲世界裏打喪屍和變異體練出來的槍法。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實戰是檢驗戰鬥力的唯一標準,方子羽在《遠江哀歌》世界中幾乎沒有在靶場上浪費時間,學會用槍後第一件事就是抹脖子自殺,然後讀取存檔點,開啟真人版求生之路模式。

    在無限接近真實的戰場裏磨煉出的槍法,自然不需要花裏胡哨的技巧和裝模作樣的姿勢,麵對屍潮與變異體時根本沒時間留給你慢慢瞄準或是擺好姿勢,所以方子羽習慣用直立或兩腿微蹲的姿勢進行射擊,所以他習慣在射擊的同時調整身位,所以他更擅長用步槍打移動靶——喪屍跟變異體可不會原地發呆,而手槍威力有限,遠不如穿透力強悍的95式自動步槍。

    “你覺得她怎麽樣?”

    沉默半晌後,方子羽突兀地問道。

    “洛瑾瑜?”江瀾假裝認真思考了一會兒,說出早就想好的答案,“年紀雖小,但很機靈,不容易控製,不容易利用,至於跟她合作是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暫時拿不準,情報太少,不敢輕易下結論。”

    “嗯。”方子羽微微頷首,“我也覺得她很不錯。”

    江瀾麵色古怪地扭頭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假裝忘了要說啥。

    方子羽瞟了他一眼,問:“你想說什麽?”

    “你喜歡她?”

    “哈?”

    “不然你為什麽不用‘契約’控製她?”江瀾一隻手把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就像對我一樣,塞個會自爆的機器蟲到她腦袋裏,從此多個雅塔克尤物做女奴,不是很爽快麽?而且她還是明日支配者呢,控製了她,某種意義上就等於控製她的‘宙器’,是這麽叫的沒錯吧?”

    “用‘契約’控製她?如果她不怕死呢?如果她隱忍不發等待機會與我同歸於盡呢?如果溫言和楊大壯看出端倪呢?沒有十足的把握,我不會使用‘契約’。更重要的是,我有自己的原則,不必要的情況下我不會傷害他人。”方子羽鄭重道,“不擇手段、沒有底線的人都難免陷入瘋狂,而瘋狂往往是滅亡的開始。”

    江瀾抓起儀表盤上的煙盒,在嘴角叼起一根香煙,默然不語。

    他沒出聲,但方子羽知道他想說什麽。

    “如果當初我放過你,我和我的家人可能會有危險,應櫻瑩一家肯定會有危險,所以我別無選擇。”方子羽伸手拿起煙盒,降下車窗跟江瀾一起吞雲吐霧,“後來也是一樣,隻有植入‘契約’,才能確保我和應家人的安全。”

    “嗯。”江瀾點了點頭,好像很認同方子羽的解釋。

    “如果以後有一天,我相信你不會再找應家複仇,也不會危害我親人和朋友的安全,那麽我會解除‘契約’,還你自由身。”方子羽說得很慢,也很堅定。

    可落在江瀾耳朵裏,像是窗外吹進來的耳邊風,沒往心裏去。

    “你不信?”方子羽問。

    “半信半疑吧。”江瀾沒說假話,“不過,你說還我自由的前提是相信我不會再找應家複仇,也不會危害你親人和朋友的安全?怎麽,你就不擔心我會報複你?”

    “我總把你當苦力壓榨,你來報複我也是應該的。”方子羽貌似正經地打趣一句,接著正色道,“真到那一天,我自信不會給你留下報複我的機會。再說,說不定到時你非但不想報複我,反而還會繼續留在我身邊呢,見識過波瀾壯闊的精彩世界,你還能忍受平凡人生的枯燥?”

    “行吧。”江瀾哂然一笑。

    方子羽懶得再信誓旦旦給江瀾做保證,轉而問起另一件事:“明天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保證按照劇本來。”江瀾彈出煙頭,說道,“我挺好奇,為什麽你要給那幾個劫匪留機會?之前那些犯事兒的也是這樣,有時候覺得你挺矛盾,心狠的時候要人命不眨眼,心善的時候還會給罪犯安排條後路?”

    “對待不同的人,自然有不同的手段。對付殺人取樂的縱火犯、投毒犯,那當然要讓他們死的淒慘,對待一時糊塗誤入歧途的笨蛋,總得給他一次改正錯誤的機會。當然,隻有一次機會,如果知錯不改,那就一棒子打死。”

    方子羽聳了聳肩,接著說道:“我爸媽剛離婚的時候,我接受不了,整天躲在網吧裏逃避現實,差點被學校開除,我爸既沒罵我也沒打我,隻是把我帶回家跟我好言好語講道理,你知道我怎麽做的?”

    江瀾想了想,吞吞吐吐地問道:“你……自殘?”

    “我用廚房灶台放火,要不是我爸發現的早,我可能會把自己燒死,也可能把我爸燒死。”

    回想起當年自己做過的蠢事,方子羽笑得有些難看。

    “我以為我會被打個半死,但是事後我爸沒有打我,也沒有罵我,他隻是跟我說,每個人都可能犯錯,但被原諒的機會隻有一次,如果還有下一次,他就會跟我斷絕父子關係。後來我再沒做過這種蠢事,反而成了乖孩子,就算癡迷遊戲,也從不曠課。這在其他人眼裏看來是矛盾的,不可思議的,但……”

    江瀾聽得很仔細,他努力在腦海中構想那位平凡而偉大的父親是何形象。

    一個工作辛苦、整天忙碌奔波的中年男人,遭遇感情挫折、結束失敗的婚姻後,扛著種種壓力和負麵情緒去麵對家裏叛逆期的兒子,不打,不罵,言傳,身教。

    這不是誰都能做到的事,難怪方子羽身上有著同齡人少有的優秀品質:克己。

    “拿個人資產做比較,應文龍比你父親成功得多,但作為父親,他比你父親差了太遠。如果他能把應楚成教出你十分之一的品性,我不會怨恨應家。”

    江瀾說完長出一口氣,把車停到路邊,下車替方子羽拉開車門。

    “謝謝。”方子羽看了江瀾一眼,很是意外。這不是他第一次坐江瀾的車,但卻是江瀾第一次替他拉開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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