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明歡回來的時候, 臉上的表情有些失魂落魄。

    君子書知道她現在一定是心煩意亂的，所以並沒有纏上去，隻是靜靜的待在她的身邊，亦步亦趨。

    “我一個人靜一下。”

    洛明歡揉了揉君子書的臉, 把自己關在一間廂房裏。

    君子書點頭, 沒有打擾她。

    洛明歡有著很強的心理素質，她現在隻是一時之氣有點難以冷靜下來，心亂如麻而已, 她需要的是自己冷靜的分析梳理, 而不是最需要別人的關心讓她分心。

    洛老爺說的確沒有錯, 這就是最不堪的真相。

    血淋淋的，帶著令人作嘔的味道。

    洛明歡心目中的娘親的形象一直都是十分的美好的，處於弱勢的, 柔弱善良的。

    一朝傾倒，她肯定一時之間無法接受。

    君子書最開始的時候就知道真相, 所以才抱有憐憫的想法。

    原本以為已經身處地獄，但是沒想到背後的真相，還能把人推向深淵。

    這一家子的人其實都不太正常。

    君子書覺得，洛明歡的娘應該是一個有些悲觀主義色彩的神經質的人物。

    她雖然愛洛老爺, 但是更愛自己，也隻相信自己。

    她對子女可能沒有太多的憐憫心, 或者準確的說，是對沒有價值的孩子。

    她覺得，自己兒子以後是個傻子, 弊端肯定會越來越多，且不說外麵的風言風語，她害怕洛老爺就會不耐煩起來。

    洛明歡的身體也不好，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離開人世。

    她認為洛老爺這樣相當於沒有繼承人，所以洛老爺勢必要再找一個。

    那種情況對她來說簡直是災難，她不相信男人的長情和花言巧語，所以她決定先下手。

    把自己置身於絕對的弱勢之中，博取同情和憐惜，然後努力的養好自己和女兒的身體。

    如果能夠生一個就好，如果生不了，就把希望寄托在女兒身上。

    洛明歡不負她的期望，成長為了非常優秀的孩子，並不輸任何男子，擁有超高的經商天賦可以把家業發揚光大。

    洛明歡的娘親覺得，這樣的話，洛府可以被洛明歡把控在手裏，再找一個入贅的男人，生幾個孩子，完美了。

    但是洛明歡偏偏被道士批了命，說她活不過二十五歲。

    洛明歡的娘如何會不驚慌，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女兒，或者說為了她們以後的未來，她不惜苦苦的哀求，又是磕頭又是下跪，勢必要求出一個方法來。

    君子書站在門口，看著天空，發出了淺淺的歎息。

    如果洛明歡確認了這件事情的真實性之後，估計會難受好長一段時間。

    因為回頭看曾經讓人誇讚和感動她娘親的地方，她娘都是有圖謀的。

    多肮髒啊。

    洛明歡估計永遠也不會原諒害死自己哥哥的娘親，傻子又如何，她這個身份也是傻子，所以洛明歡會更備受煎熬。

    可憐的孩子喲。

    說起來在這個不算幹淨的家裏，全然真心待洛明歡的，居然也隻有洛明歡之前不太喜歡的恨著的父親了。

    從這個時代的角度來看，洛老爺其實算是一個好丈夫和好父親了。

    洛明歡在房間裏麵悶了一個下午才出來，出來之後喝了藥，陪君子書吃了晚飯，又急匆匆的出門去。

    君子書沒有問她，她要去幹什麽，隻是默默的陪伴和默默地等待。

    接下來的好幾天洛明歡都不怎麽待在家裏，回來也是喝了藥，陪她吃了飯之後又離開。

    晚上的時候很晚才回來，悄悄的沒有驚動她，摟著她入睡。

    君子書知道她在忙著什麽，這麽樣過了三四天之後，她在下午看見了坐在院子裏的洛明歡。

    今日天氣十分的不錯，陽光傾落，照在人身上，感覺暖洋洋的。

    不知名的鳥雀在樹枝的枝丫上發出啾啾的鳴叫聲，十分清脆。

    在這春意正好的時候，應當是讓人高興的。

    院子裏的每個人卻都噤若寒蟬，無聲無息的走過，如雲站在不遠處，十分的沉默。

    這漫天的暖陽，似乎也沒能融化坐在院子中央的那個人身上的寒冰，她的表情帶著些陰鬱，看得出心情並不好。

    也是，發生了這樣的情況，心情怎麽可能好的起來呢。

    明明身處於這人世間，洛明歡卻好像自成一個世界，把所有人都冷落在外麵。

    “二少奶奶。”

    如雲低聲的問好，用擔憂的眼神看著洛明歡在日光下有些單薄的背影。

    君子書走了過去，站在了洛明歡的麵前。

    洛明歡眯了眯眼睛，逆光的人的麵容，讓她有些看的不是很清晰，但她知道站在她麵前的人是誰。

    她沒有開口說話，反而是低下了頭。

    君子書一如既往的安靜，坐在了她的身邊，牽住了她的手。

    洛明歡一愣，反手握住。

    兩個人就這麽靜靜地在院子裏坐了一下午，直到日暮低垂，晚風漸涼。

    “我有時候覺得你其實並不傻，你其實比所有人都聰明，也比所有人都可愛。”

    洛明歡沒頭沒腦的說了這麽一句，卻再也沒有開口。

    “ 圓圓本來就不傻呀。”

    君子書眨了眨眼，神色溫暖又無辜。

    吃完了晚膳之後，洛明歡去了洛老爺的書房。

    君子書在房間裏等她，她已經把這個時間線打的錯亂了，也沒有讓事情走到最糟糕的一步。

    晚上歸來的時候，洛明歡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在洗澡的時候，她若有所思。

    晚上相擁而眠的時候，她才吐露出自己心裏的話。

    也許夜晚本來就有這樣的魅力，勾起人心裏所有的愁緒，連帶著拿著陰暗的見不得光的苦惱的思想，也可以拿出來訴說訴說。

    “我曾經以為她很愛我，現在想想覺得有些荒唐可笑，但我並不覺得她對我沒有真情實感，可是我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這麽一個心狠的娘親。

    君子書知道她隻是想傾訴，並不是想尋求一個回應，所以就安靜的聽著，始終與她十指相扣。

    “她怎麽可以那麽狠心呢？她怎麽就下得去手呢？”

    洛明歡的聲音裏帶上一絲悲傷，也有著無可奈何。

    是啊，一個母親怎麽可以那麽狠心呢，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

    而且那一次不僅僅是她哥哥一個人掉進河裏，是連帶著她一起被推進去了。

    多可怕啊，居然可以算計到哥哥會為了保護她，把她先推著。

    她是這麽了解自己的兒女，也是這麽的心狠啊。

    如果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她完全可以訓斥她娘是一個毫無人性的女子，可是她不是，她不能。

    她隻能自己難受，想要詢問的人，在幾年前早就離開人世了。

    “相公，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但我知道你很傷心。”

    君子書湊過去親了親洛明歡的唇，在她懷裏彎眸。

    “我傷心的時候就會哭出來，然後累了就睡覺，第二天睜開眼就不傷心啦。”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此時此刻，千言萬語，不如‘我陪你’。

    人是害怕孤獨的生物，就算再堅強，當有人陪伴的時候，也會忍不住心動。

    洛明歡將君子書摟得緊了些，那股暖意從君子書得身上滲透到她的心裏，讓她覺得好過了很多。

    她覺得自己似乎像一縷飄蕩的遊魂，在人間徘徊不知歸去何處，飄飄蕩蕩，卻被人伸手拉住了。

    她便勾纏著，附著著，纏繞的緊緊的，不鬆手。

    就好像，有人可依。

    有些答案顯而易見，隻是人們不願意去相信，去深究，怕自己無法承受。

    這一下午，洛明歡已經把答案掰開揉碎了無數次塞在自己的腦海裏，強迫自己去接受事實。

    她下午去和她爹認錯了，當說出來的時候，她便覺得自己心裏一空。

    沒什麽好追究的了。

    洛老爺說他像個笑話，她又何嚐不是呢？

    傻傻的愛著，傻傻的恨著，看不清楚，說不分明。

    好在還有人，始終陪在她的身邊。

    “小呆子。”

    “嗯。”

    “小呆子。”

    洛明歡又喚了一聲，似乎這樣能夠把自己的愛意傾注。

    “嗯。”

    溫涼的吻落在麵龐，君子書從洛明歡懷裏探出頭讓她親。

    “怎麽這麽乖呢。”

    乖乖的惹人疼，那麽聽話，又那麽好。

    對於洛明歡來說，君子書這便是人間至寶了。

    君子書跟著洛明歡的動作而動著，洛明歡已經鬆開了她，她便攀附在洛明歡的肩上，低聲的喘氣。

    “相公喜歡我乖嗎？”

    “喜歡。”

    喜歡的不得了。

    “那我就一直乖乖的。”

    君子書的眼裏盛滿了水光，似乎一碰就會碎，又亮亮的，能擾亂一池湖水。

    洛明歡的心房被她撩動，垂著眸，細細的反複的吮吸著君子書嫣紅的唇瓣，傳遞著脈脈的溫情。

    洛明歡終究進入了心愛之人的桃花源，手指轉動，勾出清列的水光。

    細細的嗚咽和喘息聲傳了大半晚。

    紅帳裏婉轉纏綿，共赴雲雨。

    月光照進屋內，也在欲語還休著綿綿的情意。

    洛明歡在小半個月後，帶著君子書和如雲，搬出了洛府。

    她接了幾家鋪子，除了偶爾看看她爹，幾乎不再回洛府。

    她生意做的很好，並不在意其他人的叫囂。

    她二十五歲那年的生辰，天下了小雨。

    她從店裏走到門口，便看見了撐著紙傘站在那裏的君子書。

    “相公，下雨了，我來接你回家。”

    “好。”

    洛明歡彎唇，眼裏帶著溫柔。

    與君結發，生死不離。

    【副本完】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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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 夏時夢長、似是而非、霧雨同樂、笑顏一番婷婷桑、落心、迷路的猴子 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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