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璃說：“這都是什麽事啊……要不你就等個七十二小時吧。”　　看著黃仙毫無品味,  堪稱上個世紀的穿著,  錢雨潼倒吸了一口氣，幸好黃仙身上的衣服還算是幹淨整潔,  不然她一定不會跟對方說一句話。

    錢雨潼走到黃仙身邊，猶豫了半天才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問道：“那個山神廟是你的家？你住在那裏？這片地方已經被我們收購了,  如果你是這裏的居民……”

    “啊？”黃仙一臉鼻涕眼淚的回頭,  “你的意思是村民已經把山神廟賣給你了？”

    錢雨潼往後退了幾步，錯開視線，然後從手提包裏拿出了紙巾遞給了黃仙：“你先擦一擦。”

    黃仙沒有接紙巾，而是看向了自己住了幾百年多的山神廟。她經曆過動蕩的年代，知道殘暴的君主會被他的人民推翻,  她大概就像是那些君主一樣被自己的村民所遺棄了。

    也對,  身為一個山神她已經很久沒有盡到守護這片山林的責任了，不止如此還占著他們的地方吃著他們的貢品。早在幾十年她就應該引咎辭職了,  也不至於不會落得現在被推翻被驅逐的下場。

    見到黃仙沒有理她,  錢雨潼也不等下去了，直接走回負責人的身邊說：“那個山神廟占地多大,  把拆遷費給她，按照最高那檔給她。”

    “總經理這不符合流程，她需要拿出相應的手續，還有我們還沒有和她談合同。”

    “她那個樣子怎麽談合同，哭成那個樣子,  大概天塌了對她來說也不過如此。她一定和這個山神廟有很深的感情,  所以才在這天匆匆趕來。”

    為了跟進項目,  錢雨潼也來過這裏幾次，雖然她從來沒有見過對方，但是她敢肯定黃仙絕對就是這片土地養育出來的人。至於原因是什麽，那當然是因為他們穿的都是一樣的又土又醜。

    錢雨潼撣了撣身上的灰塵，說道“你在這裏安撫一下她的情緒，我再去前麵看看。”

    女人啊，就是容易心軟。負責人點了點頭，轉身去找黃仙，打算和她談一下拆遷費的事，聽到這個消息後，那個姑娘就不會再嚎了吧。隻是哭一場就能拿到一筆意外之財，這種事情他也願意幹啊。

    可是當負責人再回頭的時候卻現人不見了，他指著黃仙之前站的地方向旁邊的工人問到：“人呢？”

    工人則是長大了嘴，似乎是看到了很不可思議的事情：“她走了啊，還把那個神像搬走了。沒想到她看起來小小的，力氣還挺大。1米5的神像啊，就算是中空的，那分量也不少啊。她居然一隻手這麽一提，然後一抄一扛……”

    “行了行了，人都走了你們總可以繼續工作了吧。”負責人沒工夫看工人在這裏指手畫腳地比劃黃仙究竟是怎麽把佛像搬走的，不過既然人走了他也省事了，現在他要快點跟上總經理的步伐。

    錢雨潼離開了山神廟，一路走一路看，其實她一開始並沒有收購這片土地的打算。這裏是風景不錯，但是她也做過市場調研，這片土地最後能帶給她的收益並不多，跟現在乾鑫做的其他項目根本沒法比，但誰讓改造這片山村這是她奶奶囑咐的事情呢。

    這時一陣鈴聲響起，錢雨潼拿起手機一看，現電話正是她奶奶董香梅打來的。

    錢雨潼眯起眼睛一笑，該不會是老人家又想她了吧，她接起電話，甜甜地叫了一聲：“奶奶。”

    “誒，潼潼。”董香梅蒼老的聲音從手機的另一頭傳出來，“潼潼你不會又跑去工地了吧，都說了你一個女孩子不要去那個髒兮兮的地方。”

    在董香梅的麵前錢雨潼永遠都是一個沒長大的小女孩，她撒嬌道：“沒事啦奶奶，我在旁邊看著容易不出差錯。奶奶，一會兒我就去看你。”

    “是是，我家潼潼最能幹了。”董香梅拉著錢雨潼說了幾句家常，接著話鋒一轉說道，“我記得今天應該是山蔭村動工的日子吧。”

    “嗯，前幾天機器就都運過來了，已經開始動工了。奶奶，你怎麽想起問這件事了？”

    董香梅笑了笑說：“你忘了，這裏是奶奶的故鄉啊，奶奶就是山蔭村人，當初你媽媽也是在這裏懷的你。隻不過還沒等你出生，你爺爺就帶著我們搬出了這裏。人老了就喜歡回憶過去的事情，山蔭村可是一個好地方啊，雨水豐沛，種什麽豐收什麽，人們活得也長壽，就連動物也很有靈性。”

    說到這裏董香梅頓了頓：“據說這都是因為有山神保護的原因，人們為了感謝山神還特意蓋了一座山神廟，我小時候最喜歡去的地方就是山神廟了，希望山神能夠顯靈保佑我。”

    錢雨潼說道：“奶奶，你果真是年紀大了，怎麽開始相信這些鬼神的東西。不過如果早知道山神廟是奶奶你的回憶，我就不讓他們拆了。”

    “山神廟已經被拆了？”董香梅聲音突然拔高了好幾度，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她又輕聲說道，“沒事沒事，拆了好。現在我們有錢了，就該想想自己故鄉，幫一幫他們。咱們把這片地買下來，給村民們一筆錢，如果他們不願意離開這裏，也可以把蓋好的房子低價賣給他們，以後再展展，他們就都可以過上好日子了。”

    錢雨潼有些遲疑地說：“奶奶你真是太善良了，我總覺得……”

    “潼潼，別人怎麽想是別人的事，我們做好自己就行了。對了，你說山神廟拆了，能拍張照給我看一下嗎，畢竟那裏是我童年的回憶。”

    董香梅坐在屋裏心急如焚地等這錢雨潼的信息，過了好一陣子她的手機才響起微信的提示聲，她如枯樹一般的雙手顫抖地點開了信息。

    “奶奶，我過去的時候山神廟已經被拆的不剩什麽了，你別太傷心了。”

    “[圖片]”

    “我們以後可以再修一個山神廟，奶奶你千萬不要太傷心了。[抱抱]”

    雖然圖片上隻剩下一片廢墟，但是董香梅還是從裏麵認出了山神廟的牌匾和紅色的柱子。見到山神廟已經變成這副模樣，她的心才落了下來。

    終於毀掉了，那個東西應該不會再找來了。

    董香梅臉上露出了一個劫後餘生的笑容，動了動手指給錢雨潼回複道。

    “好潼潼，拆了就拆了吧，不用重蓋。又不是什麽重要的廟，蓋了也不會有人參拜的。”

    是的，除了她這個半條腿邁進棺材的老婆子，誰還知道山神的故事。最後有關那條黃鼠狼的一切，也會跟著她一起走進棺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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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仙抱著自己的神像，來到一個無人的地方。看著破敗不堪的神像，黃仙心裏一片淒涼，她都快忘了原來她也有這麽落魄的模樣。

    黃仙伸出手擦了擦上麵的泥土，她手滑過的地方立刻變得整潔如新，最後整個神像又變得光彩照人，就像是新打造的一樣。接著變新的神像又一點點的縮小，最後隻變得隻有黃仙手指大小，她撿起來神像放在自己的手心裏。

    吧嗒吧嗒，淚水一滴滴地落在了縮小的神像上，跟剛才在人前嚎啕大哭不一樣，這次黃仙是真的很難過。

    神像是她的神力的象征，神像越大證明她的神力越大，現在神像隻有這麽小，不止說明她的神力所剩無幾，更說明已經幾乎沒有人再記得她了。

    她是一個被眾人遺忘的山神。

    黃仙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頭，確定它沒有被錦鯉刺激得變成爪子後，又戀戀不舍地看了池塘最後一眼才慢慢地爬了出來，然後站到岸上擰掉褲子上的水。

    隻擰水有什麽用，公園裏的池塘能有多幹淨，沒看到那上麵還浮著一個塑料瓶子嗎。錢雨潼都恨不得帶黃仙去洗一個澡：“你不要再弄了，回去直接換身衣服洗個澡好了。”

    黃仙敏感地察覺到錢雨潼在嫌棄她髒，於是她往後退了幾步，和錢雨潼拉開了一段距離，那句我沒有多餘的換洗衣物的話也沒有說出口，然後兩個人又一同陷入了沉默。

    “你……在這裏傳單。”過了幾分鍾錢雨潼先開口說道。

    黃仙點了點頭：“那天離開山蔭村後，聽別人說這裏有很多賺錢的機會，我就來了。雖然過程艱難了些，但我還是找到了一份工作。”她把濕噠噠的傳單舉到了胸前。

    黃仙拿的傳單是一張快餐店的宣傳單，她也並不是一開始就在這裏的。在被多次拒絕心灰意冷之時，聽到跟她一起來應聘的人說這裏遍地是黃金，隻要找到機會就能一飛衝天，於是黃仙多番打聽後找到了這裏。

    她不需要一飛衝天，她隻想找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

    但是連普通工作都無法勝任的她，怎麽可能在精英都要削尖頭擠進來的地方找到工作。

    最後黃仙是又餓又累，趴在一家快餐店眼饞地看著正在吃著炸雞的客人。

    大概是她看起來太乖了，快餐店的店員居然沒有驅趕她，甚至時間長了還問她需要什麽幫助嗎，於是她才有了第一份工作，不過黃仙並不安於傳單的這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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