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來，蘇州城出現一些奇怪的人，這些人有男有女，年紀不同，身型不同，但他們都在做同一件事：四處打聽蘇州的留守婦女。

    這些人，都是小青。

    小青清晨就出門，直到深夜才回來，穿結尾過小巷，每打聽到一處留守人家，就換一種形象，等把蘇州城所有留守婦人的信息都拿到手，她微微一笑，回到“保安堂”。

    白素貞收到信息拍拍她的肩，豎起大拇指之後與小青一起，到各個留守婦人家門口散播消息：“‘保安堂’藥鋪許仙許大夫，要為所有留守婦孺義診，不收分文，簡直菩薩轉世！而且許大夫尊醫重道，病人的事概不外傳！官府來查他都不說呢！真是好人呀！”

    知府衙門表彰許仙這種行為，送來了一塊比門都大的牌匾：贈醫施藥，懸壺濟世！

    之後，“保安堂”人滿為患，來者全都是婦人，老人，孩童。

    但每一個來找許仙看病的人，都覺得奇怪，為什麽這大夫看病，身邊會有一個穿青衣的姑娘，在許仙把完脈後，都會湊過他耳邊，小聲的說句話。

    而小青要做的事情，非常簡單，隻要是婦人坐在對麵，她就使勁兒的看她肚子，但凡發現胎卵，全部送去後堂。

    幾天下來，“保安堂”後院出現了九個女人，而這九位女子中，竟還坐著引過產的楊三嫂？！

    白素貞見她，眉宇一皺：“你還懷上癮了？”

    楊三嫂麵色唰白，慌的根本坐不上椅子，拉過白素貞就說：“這到底怎麽了呀！當初你走前不是說，睡一覺就沒事了？可我這肚子，還在長啊！”

    白素貞喚來小青，再對她肚子猛瞧，小青蹙眉，湊過白素貞耳邊道：“胎卵太小，引不幹淨……”

    白素貞無奈搖頭：“哎……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小青發愁，問道：“這咋辦啊？”

    咋辦？

    白素貞突然一笑，放眼瞧著屋裏低頭埋臉的女人，冷哼一聲道：“那麽多天，主動上門的隻有兩個人……你們幾個，就真不怕肚子大了被人說水性楊花？非等到那些無知男人把你們浸豬籠，才想到喊冤嗎？”

    女人們不敢說話，一味的低著頭不出聲。

    白素貞皺眉，等了好半晌才開口：“都怕什麽？！你們既沒有不守婦道又沒有紅杏出牆，自己懷的孕自己心裏沒點兒逼數嗎？！”

    幾個女人，委屈哭了……

    唯獨一位女子，眨巴眼抓抓腦袋：“你們……你們都沒有紅杏出牆嗎？”

    “……”

    白素貞嘴角一抽：“坐下吧丟不丟人。”

    女人嘿嘿一笑，識趣兒的坐下，一雙大眼兒來回的瞅，也開始好奇，跟她一樣丈夫不在又懷孕的，都是怎麽懷的……

    小青上前，對她一言：“你肚子裏的種，也不是你那奸夫的，從現在開始閉上你的嘴，不然拉你浸豬籠！”

    女人嚇的再不敢說話。白素貞看看她們，也是可憐，想來也不是所有女人都敢對自己的身子負責，更何況是這種說出來都沒人相信的事兒。

    但她氣，非常生氣，她氣這些女人唯唯諾諾，即使並無過錯也不敢求醫問診，非要她設計引誘，才將這些魚兒釣上來。本是為了她們著想，卻要讓自己煞費苦心。

    直到現在，都沒人敢把自己的事兒說出來，又得她逼著開口！

    無知者，悲也。

    再看她們九人，白素貞隻恨爛泥扶不上牆，撇了楊三嫂一眼，道：“她們跟你情況一樣，男人外出，女人留守，自己受了孕，也不敢就醫……”

    方才發言的女人突然站了起來，一臉興奮：“我不是呀！我外麵有人呀！”

    小青站她身邊大喝：“你能不能要點兒臉？！”

    女人撇撇嘴，坐下了。

    白素貞歎口氣，再與楊三嫂說：“你們九人，加上之前來的程家夫人，一共十人……你們，都為人婦，也都是家境不貧的人家，身型豐腴，饒有韻味……嗬嗬，那家夥還真會挑人！但你們懷的……”

    再掃她們一眼，這些女人，不嚇一嚇，看來是不會知道事態嚴重。

    “你們懷的，都不是人胎。”

    “什麽？！”

    異口同聲。

    “不可能！”唯獨一個女子站起來道：“你不用嚇唬我們！我知道我的孩子怎麽來的！”

    白素貞向她走去，站在這個既然不守婦道還敢不低頭的女子麵前，對小青使了個眼色。

    小青點頭上前，小手在她肚子上一摸，笑道：“你自己看。”

    女人低頭，大眼兒一怔，大喊一聲：“啊！”

    昏死過去。

    白素貞冷笑：“沒用。”

    但她的肚子，也被其他女子看到，這一下有幾個嚇破了膽，有幾個掩麵哭泣，還有幾個互相擁抱，渾身發抖。

    白素貞看看她們：“都看見了？”

    女人沒膽響應，但都聽到了白素貞的話。

    她站在眾人麵前，道：“從現在開始，直到這事兒解決之前，你們不可以離開蘇州城，也不能把身懷有孕的事情告訴別人，每天都要纏束縛帶，保證自己的肚子不被人發現，最好不要出門，也提高警惕，家裏來人也不要見，務必不能讓人知道，你們懷了身孕。”

    這下都點了頭，看來“醜事”都不宜外揚。

    楊三嫂坐不住了，開口道：“那我們要怎麽辦？難道就這麽等著？要是相公回來了，我們就……”

    白素貞握上她的手：“你放心，我一定會抓到那個家夥，不過你們要保證別驚慌失措，以免壞了大事。”

    十個女人，腹中均是胎卵，隻是不知道還有多少沒來就診的婦女，還在家中一籌莫展。

    ……

    三天後，知府衙門得到報案，李姓一戶人家媳婦跳河，撈上來沒了氣息，但身懷六甲，經仵作診斷，此婦人懷有三月身孕。

    陳倫經查實，三月前李家長子還在蘇州，這胎兒應屬正常，但他多了個心眼兒，讓人傳許仙夫婦來查，白素貞看完後對許仙耳語幾句，許仙上前道：“不是三月，是一月。”

    陳倫蹙眉：“一月身孕，怎麽會這麽大的肚子？！”

    許仙淺笑：“胎卵，並非胎兒。”

    陳倫拍案而起，傳來衙役問道：“一月前，那李家長子可在蘇州？！”

    衙役回報：“經查實，李家人說，長子一個半月前離開蘇州，至今未歸。”

    “反了！真是反了！”陳倫勃然大怒，看著無辜喪命的女子，顫著手指道：“是什麽，是什麽東西把人弄成這樣？！查！給本官查！”

    白素貞蹙眉，隻說：“蘇州城留守的婦人共有三十八名，來求醫的也隻有二十三個，其中十人有胎卵，剩下十五人……”話沒說完，她看了看溺水的女子：“剩下十四人，還不知道怎麽樣……”

    陳倫轉了轉眼珠，大喝：“來人！”

    衙役上前聽令，陳倫道：“把剩下十四戶留守家眷帶上堂來！就說按曆巡查外商家眷！必須到場無一例外！”

    衙役聽令，按吩咐去辦。

    白素貞看著地上女屍，蹲下身子，輕喚一聲：“你自知清白，為啥不說？沒人相信又怎樣，難道名節比命還重要？”

    她握緊了拳，若讓她抓到那該死的馬蜂，自然有他的好果子吃！

    出了衙門，白素貞一語不發，許仙端看了她幾眼，抓上她的小手道：“你在想什麽？”

    白素貞咬牙：“那馬蜂，到底為啥這樣做。”

    許仙淺笑：“若為風流，變作人形可找閣子裏的姑娘。若為美色，可尋年輕貌美女子。為何，要尋人婦？”

    白素貞頓時蹙足，站在原地看著許仙：“傳宗接代？！”

    許仙點頭，拉著她的小手往城門走。

    白素貞跟著他，看著他黛月的臉上一直微笑，從未有過急躁與煩憂，秀氣的樣貌未曾改變，從頭到腳散發著書卷氣，那樣幹淨，那樣特立。

    城門口，許仙指著大樹上掛著的蜂窩，道：“蜂巢中，隻有一隻蜂後，蜂後負責產卵，蜂巢中一室一卵，但能與其交配的工蜂，都是成年的壯蜂，雖不知那隻成精的馬蜂為何不與雌蜂交配，而去尋找人婦，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他目的是傳宗接代，這不會錯的對吧？！”白素貞突然興起，一把抱上許仙：“相公！你真的好聰明啊！”

    許仙淺笑，撫著她的發線：“你很有主意，但別慌張，了解本性，或許就知道他寓意何為。”

    白素貞抬起臉：“你是什麽時候開始查馬蜂的？”

    許仙歪歪腦袋看她：“不必刻意去查，我本就愛讀書。”

    白素貞一笑：“酷！”

    “三寶跟我說，你前幾日對著馬蜂卵發呆，我便知道此事與馬蜂有關。想來那馬蜂精，就是為了後裔，才對婦人下手。”許仙說著，抬頭看著馬蜂窩：“泥築巢，即使倒吊也不會跌落，馬蜂住的地方都是極其安全的，想必他落腳之處並不好找，不過……”

    許仙頓了頓，等白素貞也去看馬蜂窩，才說：“馬蜂不會輕易挪窩，若想找到他，隻要……”

    “隻要在方圓尋找特殊的馬蜂巢穴！那家夥守蜂後成性，不會離開太遠，說不定，就在原本巢穴之中？！”白素貞睜大了眼睛。

    許仙點頭，用滿是智慧的眼光看了她一眼：“我娘子，就是聰明。”

    白素貞心都化了，她何嚐不知道，真有大智慧的人，才會不爭，不搶，默為她人……

    許仙，到底是怎樣的人，才會有這等修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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