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瀾在院裏洗衣裳，晾好了擦擦手，給小青暖了一壺茶。

    降溫的天兒最是不穩定，忽冷忽熱起來也讓人措手不及，但讓秦瀾奇怪的是，南白日和小青平日不怎麽加衣，熱了還是穿這些衣裳，從不喊冷，也不從不喊熱。

    這點，他們倆倒是挺合拍的。

    但話說回來，大少爺和小青的默契，好像確實比大勺奶奶多的多。

    他們會在晨起比腳力，兩人過招洗漱，為了搶一隻相對柔軟的棉巾，就打的不可開交。

    但他們笑著，青姑娘也從來都沒贏過，但最後用軟棉巾的又都是她。

    午飯吃很多，秦瀾偷偷看過兩人吃飯，大少爺吃的不比青姑娘少。

    午飯過後睡午覺，其實他們都沒睡著過，兩人就躺著說話，能說很久，說的什麽聽不太清，有時候還說些奇怪的詞兒，大少爺也寵著她，總跟她將天庭啊神仙啊這樣的故事，聽的青姑娘特別著迷。

    下午就有趣了，他們會放風箏，打毽子，比物攻，站在房簷上金雞獨立，就為了賭晚飯那口肉湯。

    但自從大少奶奶來過之後，青姑娘就有些不順暢了，原因很簡單，就是大少爺這幾天總往張府跑。

    秦瀾把熱好的茶端給小青，看她一個人在桌上扔骰子玩兒，便說：“二奶奶，不如您得空了跟大少爺一起回去？”

    小青撇她一眼：“這是你家主子交代你說的，還是你自己要說的？”

    秦瀾淺笑：“大少奶奶從未交代我辦任何事，隻讓我來伺候大少爺。”

    小青冷哼：“讓你伺候大少爺又不是伺候我，你等那家夥回來跟他說話就行，管我幹什麽？”

    秦瀾給她斟上茶：“秦瀾沒這個本事管您，隻是看您最近心裏不好受，自己想跟您說說話。”

    小青微微一怔：“我不好受？哈，那你是來找我說話的，還是想多刺激我一下，好跟你那主子回報？”

    秦瀾本想寒暄兩句就走，但聽小青這陰陽怪氣兒的語氣，索性放下托盤坐到她身邊：“二奶奶……”

    “嗬嗬！你都敢上桌兒了，你家主子沒教你規矩嗎？”小青沒打算跟她說什麽，就撿著難聽的說，一口一句“你家主子”，好提醒她是關雨絲圈養的寵物罷了。

    然，秦瀾依舊笑的，直言道：“我不是大少奶奶的人，我是關老爺的人，我能效忠的‘主子’，也隻有關將軍一個，少奶奶是關將軍的女兒，我暫時來幫她的忙，並沒有錯。”

    於情於理，秦瀾說的十分清楚。

    小青也沒多問，既然人都坐下了，也說的明白，她倒是得有些雅量，便拿了自己的茶碗，給秦瀾倒了杯茶：“你想說啥？”

    秦瀾點頭示謝，道：“我入將軍府的時候才三歲，聽家裏的老人說，關將軍是在人販子手裏把我救下來的，將軍在朝中效力，事務繁忙，我雖不常見他，但他在想起來的時候也會問問我過的怎麽樣。恩情在此，我不得不報。”

    小青隨意聽著，但多少對秦瀾有了些同情。

    秦瀾看她不出聲，便繼續道：“我自小陪著大少奶奶長大，從我見到她的時候起，就知道這個大我幾歲的姐姐十分乖巧，她從不會大聲說話，也不會快步走路，家裏其他的孩子都是風風火火的玩兒，可大少奶奶的娘親總提醒她，女孩子，就要有個女孩子的樣子。”

    小青輕笑：“你這是在為關雨絲打感情牌嗎？明知道這對我沒用！”

    秦瀾搖頭：“我是想說，大少奶奶不是個工於心計的人，也不擅長審時度勢，她自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是真傾心大少爺，才會一改常態，堅持嫁入張家。”

    小青眉宇一皺：“你到底想說什麽？”

    秦瀾鋪墊夠了，看小青這般不耐煩，看來讓她自己明白是不可能了，索性道：“二奶奶，您性子剛烈，天不怕地不怕，但您得知道，兔子惹急了也會咬人，一個自小從未忤逆過長輩的人，卻在得知自己要什麽的時候突然轉了性子，那是能用生命去保護的東西。若您終於得到了最想得到的，卻被旁人搶了去，試問，您要如何保護自己的幸福？”

    小青終於正眼兒瞧了她一眼：“你是在提醒我嗎？”

    秦瀾搖頭：“不，我隻是想讓您知道，一個柔弱的人若鑽了牛角尖，是比你想象中更可怕的事。”

    小青眉宇再皺：“這是警告？”

    秦瀾苦笑：“怎麽您對我的敵意就這樣深嗎？”

    小青終於坐不住了，轉過身直對上秦瀾：“哎我就奇怪了，你天天盯著我們，卻對關雨絲有所保留，不是什麽都跟她說。現在那大公雞……我夫君已經很平常的回府了，你又來跟我說這些，你到底要幹什麽？！”

    秦瀾微怔，她也奇怪怎麽說到這裏了，這姑娘怎麽還不明白？難道戀愛中的女人都這樣傻？傻到隻要與感情有關，就完全不會分析，不會動腦了？

    索性，秦瀾無奈搖頭，道：“如果你逼緊了大少爺，大少爺就會因為心疼你而不回府，如果他不回去，大少奶奶就會鑽牛角尖，一但女人想要挽回自己的愛情，特別是大少奶奶這種一向循規蹈矩卻獨愛夫君的女子，她若真錯了主意，那關將軍早晚會知道這樣的事，到時候麻煩的不止你與大少爺，還有張家與將軍府，懂了嗎？”

    小青想了想，隨後不屑一笑，湊過秦瀾標誌的小臉兒道：“丫頭，說了這麽多，不就是想告訴我‘兔子急了咬人，而且會咬的更重嗎’？你的好心我心領了，你是關將軍的人，所以不想我們生事端影響關將軍，所以我和大公雞的事情你沒有全部都跟關雨絲說，這是你聰明的地方，但要記得，不是什麽人都怕‘將軍’，也不是什麽兔子急了，都能咬到人……”

    秦瀾微微蹙眉：“二奶奶的意思是……”

    小青一笑：“你不懂我，更不懂大少爺，你甚至連關雨絲都不懂，你不了解，就少說廢話！她是‘兔子’，就不怕我是個專門吃兔子的主嗎？”

    是啊，還不夠她塞牙縫的……

    ……

    白素貞在告示板前的豪言壯語，不過三天就傳的沸沸揚揚，鎮江除了當初的疫病是人們專注的話題，隨後白素貞的“保安堂”要在一月之後開張，還跟人打賭的事情，成了鎮江人民茶餘飯後的熱門話題。

    一個月後開張，人們打賭的群眾都要到“保安堂”就醫，若不能開張，就以大放厥詞擾亂秩序拉去見官！

    這事兒傳的沸沸揚揚，看熱鬧的人們也不嫌事兒大，但凡聽說過這檔子事兒的人，竟然一致排外，都等著看白素貞的笑話，心說一個女人被壓去公堂，才是真正的好戲。

    所以，這件事給秦三寶帶來了不少麻煩，首先是這家夥長的太好看，給人一種“外地人又長這麽好看不能相信”的錯覺，連性別都不好確認的家夥，實在不太容易讓人相信，而那些三姑六婆加上是非不分的男人，都不願意到“保安堂”上工，秦三寶頂著一張漂亮的臉，半月下來愣是沒請到一個工人。

    白素貞一拍桌子，大喝道：“我本來想好好做‘人’！腳踏實地！現在不用法術都不行了！”

    之後，“保安堂”隻要需要人力的活兒，都被白福用法術解決了，“遵人道”這種事，還是得有人幫忙，才可以實現。

    表麵上是這樣，但背地裏，白素貞並不知道，她請不到人的真正原因，就出在那天與她交談的奇葩小哥身上。

    說他奇葩，也不為過，畢竟人家長的實在是……好記。

    鞋墊兒臉嘛，理解一下。

    這人不是別人，就是“萬錦堂”最低調的坐診大夫孫益，這家夥不治病，以調理為主，防範於未然，所以名氣不大，但卻是最懂醫的家夥。

    他與白素貞交談幾句，知道有新藥鋪開張，回去便跟另外兩位老板商量了一下，三人最後決定，要試探一下那白素貞的成色。

    老大張修民，老二趙大錢，老三孫益，這哥兒仨開的“萬錦堂”，鎮江鬧疫病時，“萬錦堂”出錢出力，賺了不少好名聲。

    可就在藥鋪蒸蒸日上之時，誰會料到殺出個白素貞？“保安堂”是個什麽東西，他們怎麽聽都沒聽說過？

    張修民是個好人，真的好，一心為民，得知疫病後日夜不休，不但研製出治療疫病的方子，還贈醫施藥，可目的總歸來說還是為了藥鋪的名聲，不然吃力不討好，他犯不上掏心掏肺。

    但好事人家做了，為了什麽不重要，行動才可貴。

    不過當他知道有個女人敢用打賭攬人？張修民非常隱晦的跟老二趙大錢說：“那女子是什麽人？不如二弟跑一趟，去打探一番？”

    趙大錢性子直，看了一眼哥倆，晚上吃了好幾碗飯就出了門，托人查到幫許仙送信的人，知道他們是從蘇州來的。

    晚上回來趙大錢背上包袱，連夜去了蘇州。

    性子也是急……

    而張修民看看孫益，又問：“那‘保安堂’可是要請人手？”

    孫益點點頭：“恩，他們店裏有個……有個人，再四處招兵買馬。”

    張修民一愣：“有個人就有個人，你結巴什麽？”

    孫益抓了抓鞋墊兒腦袋：“那人，好看的很，就是沒看出來男的女的。”

    “哼！”張修民冷哼一聲：“雌雄莫辯，準有古怪！”

    孫益嘿嘿一笑：“再怪能怪過咱們？”

    “你閉嘴，少說廢話！”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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