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七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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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旋即美杜莎眼中紅光一閃,  周昇馬上舉盾抵擋,  黑龍則率先衝了出去!

    鍾聲一響,觀眾席上出歡呼聲!

    暑假裏周昇幾乎每天出門,不是晨跑就是夜跑。餘皓則開始他的第二樁活兒,  這次是把中文報道翻成英文稿,  協助世界衛生組織,建立一個大中華地區的資料庫,方便查詢。

    其中心理學方麵引犯罪的案例簡直是觸目驚心,比上一批稿子更令餘皓友,話題更幾乎無關戀愛,就像遊戲裏打排位認識的直男,閑聊起來東拉西扯。哥特式鎧甲給他曆數自己以往的所有前任,足有十幾個,還有兩個為他墮過胎的,一個天天給他做好吃的,另一個則經常給他買東西。

    可沒感覺了,愛情死了。

    哥特式鎧甲問餘皓:

    餘皓心想關鍵你真的是gay麽?該不會是來消遣我的吧。但這人雖然感情經曆很豐富,人還是很認真執著的。除了在愛情上喜歡長嗟短歎外,在許多社會事件的看法上,人倒是挺正直。

    直到哥特式鎧甲某天問他長什麽樣,餘皓隨手給他了張自己上次在學院裏唱歌的照片。

    哥特式鎧甲瞬間就驚了,問:

    餘皓道:

    哥特式鎧甲:旋即說了個名字,餘皓便回道:

    哥特式鎧甲:

    餘皓隨手拍了張他,倏地意識到自己是不是被套路了,但照片已經出去了。

    從這天起,哥特式鎧甲就開始拿錢砸他了。

    早上一個兩百的紅包,過會兒又一個一百八十八的紅包:餘皓不小心中計一次,收了他一百八,回去這家夥又不收,隻好先擱著,再接下來,電腦微信一出現“當前版本暫不支持查看此消息,請在手機上查看”,餘皓就心想怎麽又紅包了,你錢就這麽沒地方花麽?

    周昇道:“今天又給你了多少?”

    餘皓:“別動!”

    周昇把那豎著的一排“寶、貝、七、夕、快、樂”點了,一千二進賬,餘皓抓狂地大叫起來,周昇又點開最後一個紅包,說:“一千四,不錯。”

    餘皓:“啊啊啊啊——你害死我了——”

    “去啊。”周昇說,“你請他吃頓飯不就還回去了?”

    餘皓一手扶額,真想把筆記本合上拿起來拍周昇。

    那邊又了個定位:

    周昇看了眼,說:“然後這家人均五百,隨便點點菜就上一千了,你點完菜,提前出來上洗手間,把單買好,搞定。”

    餘皓:“總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別人給我紅包也不是為了這頓飯啊。”

    周昇:“你管他的,大不了回來再買點東西送他。”

    餘皓隻得道:“好吧。”

    這次一定得穿得樸素點,哥特式鎧甲明天要到學校來接,餘皓堅決不讓。周昇道:“哥哥明天過來,我們在外頭隨便吃點等你,相完了大家一起過七夕去?”

    “好,太好了!”餘皓馬上道,好久沒見傅立群了,還挺想他的。

    傅立群後天從郢市飛東京,與岑珊一起過來坐飛機,在群裏約好見麵,周昇了條:

    岑珊了一堆省略號,傅立群則了一堆問號,餘皓道:“快別說了!”

    翌日餘皓穿了件白t恤、黑短褲、板鞋,準備這樣就去,以免讓對方覺得自己家境很好。

    這家餐廳也是個高級會所,名叫“晴雲秋月”,主打密宗精致川菜料理,坐落在市中心的一個名喚秋月湖的人工湖畔。出入的全是拎著名牌包、挽著戀人的漂亮女孩與衣冠楚楚的成功人士。

    “餘先生這邊請。”抱著菜牌的經理過來,給餘皓開門。

    “餘先生!您這邊請!”

    “餘先生,節日快樂!”服務員紛紛朝餘皓鞠躬。

    餘皓:“……”

    餘皓心想這家夥怎麽知道自己姓餘?進了包間,看見了那個“哥特式鎧甲”,才想起之前沒找他要過照片。

    第一眼看去長得還行,濃眉大眼,一副沒睡醒的模樣,有種憊懶氣質,皮膚因為熬夜也不怎麽好,不怎麽注意形象。包間是個湖景房,非常雅致,房內是榻榻米,哥特式鎧甲正坐在案前,見餘皓便笑道:“來了?”

    餘皓忙朝他打招呼,那人道:“你叫我張亮就行,坐吧。”

    餘皓有點走神,忽意識到為什麽自己會願意見那個名叫vico的人,以及這個哥特式鎧甲了。

    因為在他們身上,都有一丁點周昇的特質,哪怕隻是一丁點,餘皓便不自覺地受到他們的吸引。vico標榜自己是運動男,說話時喜歡不太正經地撩餘皓幾句,有點像周昇逗他玩的時候。而這個張亮,則總是說自己沒睡醒,偶爾個語音,也是懶洋洋的,有周昇身上的憊懶氣質。

    “吃啥?”張亮又摸摸頸椎,說,“自己點?”說著喝麵前的功夫茶。

    餘皓道:“我沒忌口的,今天我請你吃吧?”

    “你還在念書。”張亮笑著說,“能有多少錢?哥哥來吧,衣服挺好看,簡簡單單,幹幹淨淨,哪兒買的?”

    餘皓低頭看了眼,說:“淘寶。”

    “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張亮道,“也喜歡淘寶買東西,後來喜歡買奢侈品,現在又喜歡上淘寶了,東西能用就行,追求檔次沒什麽必要。”

    “對對。”餘皓忙道,心想為什麽每個人都喜歡說“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

    張亮說:“你每天都打工?”

    餘皓心思不在菜單上,說:“做翻譯,勤工儉學。”

    張亮道:“學費沒人給你出?”

    餘皓看張亮像是想摸錢包,生怕他像電視劇裏的,分分鍾要給自己開支票,忙道:“有!學費沒問題,就賺零花錢。”

    “你也沒什麽花錢的地方吧。”張亮無奈笑道,“我找你做這麽久心理谘詢,還沒付你錢呢……”

    餘皓道:“朋友說什麽錢?我還沒幫人谘詢過,你千萬別再給我錢了。賺錢不容易。”

    張亮道:“我家就幾套房,拆遷了,閑錢放著理財,天天在家裏睡覺打遊戲,哎……”

    一旁來了名身穿西裝的帥氣老男人,戴了塊胸牌,上麵寫了名字,職銜是高級經理,單膝跪地,給餘皓上茶。

    “餘少爺。”經理接過服務員遞來的茶餅,說,“這個是本店特地為您準備的陳普,祝您七夕快樂。”

    餘皓:“……”

    張亮:“……”

    張亮看看自己手裏的茶,又看餘皓,餘皓正坐著,在那經理單膝跪地的那一刻便暗道大事不好,這個招牌般的跪式服務,自己已經是第三次體驗了,這一家一定又是無處不在的——

    雲、來、春!

    “菜已經給您點好了。”戴著金絲眼鏡的經理非常儒雅,說,“少爺喝點什麽酒水飲料呢?”

    張亮滿腹狐疑,卻不說話,觀察那經理,餘皓心想這下麻煩了,要被周昇捉弄了。

    “我喝茶就好了。”餘皓道。

    “今天請了蘇州的評彈和昆曲,您想聽哪一樣?”

    經理的聲線簡直蘇爆了!看年齡接近四十,風度翩翩,語氣又極其溫和儒雅,餘皓心道還有評彈聽?

    “這個好。”餘皓道,“好久沒聽了,方便嗎?就評彈吧。”

    “馬上叫進來。”經理微笑道,“我就在門外,有事請您隨時吩咐。”

    餘皓的奶奶從前有事沒事,就會唱個幾句評彈,其中《玉蜻蜓》與《戰長沙》,對他來說印象都非常深刻。

    張亮:“……”

    餘皓朝張亮道:“我好久沒聽……呃……那個……”

    張亮一臉茫然道:“你是雲來春的少爺?我說怎麽訂了大堂,來了直接讓我進包間呢!”

    餘皓馬上解釋道:“我不是!那是我哥們。他才是少爺!我們住一個寢室,他知道我今天要來……”

    張亮懷疑地觀察餘皓:“一個寢室?你讀哪間學校?”

    “一個一般的大學。”餘皓道,“很一般的。”

    餘皓不想告訴張亮太多自己的個人信息,恰好評彈先生抱著琴過來,笑著問:“少爺想聽什麽?”

    “嶽雲吧。”餘皓說。

    “耿耿星河欲曙天,中宵起舞草堂前……”評彈先生唱道。

    餘皓情不自禁,跟著唱道:“銀冠映月凝秋水,鐵甲臨風凝曉煙——”

    一曲畢,餘皓給他鼓掌,唱得不如奶奶好,但詞曲都令他非常親切。

    “好聽嗎?”餘皓朝張亮道。

    “聽不懂。”張亮一臉茫然道,還沒從“少爺”的震撼裏回過神來。

    餘皓:“……”

    “我沒啥文化。”張亮坦然道,“是個俗人。”

    餘皓道:“我也是俗人,隻是奶奶以前唱過。”

    張亮:“哦——你奶奶挺高雅的。我說呢,原來是有錢人家的少爺。”

    餘皓有時候覺得,自己的人生是一出戲,一會兒是扶貧節目,隔天就成了古裝玄幻,然後演綜藝節目變形記,然後又變成爆米花片,現在還變霸道總裁言情劇了。

    “真不是。”餘皓說,“我哥們故意捉弄我呢。”

    餘皓心想必須馬上岔開話題,不知道周昇他們現在在哪兒,接下來,他看見這湖景包間外,傅立群和岑珊牽著手走過去。

    岑珊朝他揮了揮手,餘皓便笑了起來,也朝她揮了下手,心想周昇在哪?

    張亮回頭看了眼,說:“你朋友?”

    “我嫂子。”餘皓說,“應該是七夕過來吃飯。”

    張亮“哦”了聲,幸好菜來了,有效地緩解了尷尬,與空山春曉一樣,經理在旁邊布菜分菜,餘皓笑道:“決定找你前女友複合了麽?”

    張亮:“你真想我找她複合?”

    “去吧。”餘皓道,“兩個人相愛不容易。”

    張亮搖搖頭,無奈地笑了笑。末了,餘皓閑聊了幾句,一頓飯吃完,經理戴著白手套,拿著一瓶酒過來,給餘皓看。

    餘皓:“???”

    餘皓還沒問這是做什麽,經理便將酒裝好,放在張亮麵前。

    “少爺特地給您準備的葡萄酒。”經理說,“良辰得有美酒,帶回去喝,聊表心意。”

    張亮笑道:“別客氣了。”

    “不不。”餘皓馬上知道這是周昇幫他回禮,不想白收他紅包,說,“收下吧,一瓶酒而已。”

    “那行。”張亮連下回約的話都不說了,提著酒出來,大堂人不多,餘皓一眼瞥見了周昇、傅立群與岑珊。

    “我送你回去?”張亮道。

    周昇穿著一身休閑西服,等在大堂。

    “聊完啦?”周昇一手插兜,朝餘皓道。

    餘皓:“……這個才是我們少爺。”

    張亮忙上去握手,周昇一臉淡定地用力握了下手,張亮的五官一下瞬間就有點扭曲。岑珊道:“餘皓,走,咱們看星星去吧?”

    周昇道:“吃得好嗎?”

    張亮隻得道:“不錯的。”

    周昇道:“歡迎以後常來。哦你要不要去看星星?”

    張亮忙道:“不了不了。”

    傅立群跟在後頭,笑得東倒西歪,出門外,一輛賓利停在大門口。傅立群掏出鑰匙按了下,上駕駛位。周昇先給岑珊開車門,說:“嫂子先上。”岑珊坐上去。周昇又給餘皓開車門,露出腕上一塊光芒四射的鑽表。

    “小少爺,上啊。”周昇朝餘皓道。

    “那……下回見?”餘皓朝張亮道。

    “下回見!下回見!”張亮背著個包,朝餘皓抬手。

    周昇坐上車,傅立群開車,出一陣狂笑。

    傅立群:“哈哈哈哈哈!”

    餘皓:“你們別鬧了!”

    岑珊道:“就這麽好玩嗎?真是一群長不大的小孩。”

    周昇摘表,說:“哥哥,繞後門去,停一下。”

    到了後門,周昇吹了聲口哨,讓人把經理叫過來,摘下表,說:“把這個還給我爸去,謝謝林叔叔!”

    經理笑著接過,傅立群打方向盤,把賓利開走了。

    “這車哪兒來的?”周昇道,“哇靠,嫂子你太給力了!”

    岑珊笑吟吟道:“也是找我爸借的。”

    傅立群和周昇一陣笑,餘皓簡直莫名其妙:“你們到底想幹嗎?”

    周昇一本正經道:“沒幹嗎,吃飽了嗎?吃小炒去吧?”

    傅立群打了個嗝,說:“實在吃不下了,少爺。”

    餘皓道:“我也不行了,今天不知不覺吃了好多。”

    周昇:“看現在情況……這個也得拉黑了吧?”

    “哈哈哈哈——”岑珊終於忍不住,在副駕位上笑得肚子疼,“哎呀我的媽呀,太好笑了你們。”

    餘皓道:“為什麽好笑?周昇!我沒想和他談!就是交個朋友!”

    傅立群道:“說,去江邊還是去雲頂山天文台?”

    “師傅,咱們去沙洲喝點兒小酒唄。”岑珊道。

    “嘀嘀,接到尾號二百五的乘客。”傅立群道,“前麵三公裏有攝像頭。”

    “你才二百五!”岑珊與周昇異口同聲道。

    餘皓伏在車窗前,看天上的星星,七夕夜空晴朗無雲,城市裏光照太厲害,看不清銀河。直到傅立群開車過江上大橋,上了江對麵的沙洲,一進沙洲,燈光變少,轉過寂靜無人的那排文創區咖啡店,銀河頓時出現在天際。

    傅立群:“嘀嘀,停止接單。”

    咖啡店的露天陽台上點著蠟燭,放著柔和的音樂,不少客人正喝酒看星空,第三層的天台上,店長上來擺了沙、茶幾,放了兩瓶葡萄酒,又四處點上驅蚊的香薰。眼睛適應了黑暗後,銀漢燦爛,瑰麗無比,橫亙夜穹。

    “真好看啊。”餘皓道,“你們怎麽找到這地方的?咦?天台怎麽隻有咱們這桌?沒客人嗎?”

    “你嫂子是個文藝小清新。”傅立群道,“她就知道這些奇怪的地方。”

    “我看這文創區,應該也是熟人開的吧?”周昇一語道破天機。

    岑珊笑道:“沒有雲來春豪華啦。”

    “雲來春在郢市就三家。”周昇道,“還剩個郊區小酒樓,下回沒得玩啦,哪裏比得上嫂子家大業大,遍地開花?”

    傅立群又笑得趴在桌上,餘皓驚訝道:“嫂子!這是你家開的?”

    岑珊道:“都是我爸的,關我啥事。哎——”

    周昇道:“哎——”

    傅立群:“哎——”

    餘皓聽出那三聲“哎”的意味,心想我才是最該“哎”的那個,你們哎個啥。我爸要是當官的,周老板應該恨不得敲鑼打鼓,把我和周昇塞洞房裏了……話說他們能接受兒子和兒子聯姻麽?應該也不能吧。但肯定喜聞樂見,希望我們走得更親近點兒,哎——

    “還相不?”周昇道,“沒錢的相過了,有錢的也相過了,都這麽歪瓜裂棗的。”

    傅立群道:“這人是個渣男吧,都知道你不收紅包了還一直……”

    餘皓道:“好了別說了,我錯了。”

    岑珊喝了點酒,安靜地看著星河,說:“餘皓,認得出天上哪顆星,是你爸爸嗎?”

    餘皓看了會兒,說:“今天他沒朝我眨眼睛呢,找不出來。”

    岑珊說:“我也忘了哪顆星是我媽媽。”

    餘皓說:“不過他們一定在那兒,不會騙咱們的。”

    四人都靜了,岑珊道:“是啊,我也相信著。”笑著朝餘皓舉杯,餘皓也笑了起來,周昇道:“幹杯!祝vico與張亮身體健康!”

    餘皓:“別鬧!”

    四人舉杯,杯裏倒映著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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