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顆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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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號一大早,天剛亮, 徐洛陽就帶著戚長安悄悄從酒店出來, 上了一輛三輪車。
坐到車上報了目的地, 徐洛陽把口罩摘了, 表情興奮,“白家包子鋪的包子真的超級好吃!我好久沒吃過了,昨晚在夢裏連吃五籠!”說著還伸手比了一個“五”。
“那你一會兒準備吃多少?”戚長安眼裏滑過笑意, 心情很好地問他。
“五個。”情緒馬上又低落下來, 徐洛陽長歎了一口氣, 用一種看破紅塵的語氣說到, “果然美夢皆是虛幻, 唯一的作用就是襯托現實是多麽的悲慘!”
三輪車的噪音很大, 要想聽清對方說的是什麽,兩個人必須靠得很近才行。戚長安正想出言安慰,就發覺徐洛陽忽然湊得更近了, “長安你先別動,你睫毛掉了一根!”
說著, 他小心翼翼地抬手,把戚長安眼睛下麵的睫毛拿了下來。
戚長安保持著姿勢沒敢動, 等對方重新坐好,都還有些回不過神。剛剛那短暫的幾秒裏,徐洛陽溫熱的呼吸撲散在他的皮膚上, 癢意直達心底。
徐洛陽沒有發現什麽不對, 他食指指尖托著睫毛, 催促道,“快快快,長安快許願!”
戚長安這才回過神,不過他不怎麽信這些,但看著徐洛陽期待的眼神,還是誠心誠意地開口許願,“希望洛陽吃包子能一次吃五籠,還不會胖。”
徐洛陽眉歡眼笑,然後噘嘴朝睫毛吹了口氣,“希望長安的願望可以實現!”
不過從三輪車上下來,徐洛陽心情就很不美好了,他再一次向包子鋪的老板確認,“真的十八塊錢一籠?”一籠才三個,以前賣十塊錢都已經很貴了好嗎!
老板身材魁梧,大肚腩上係著白色圍裙,站在蒸籠後麵點頭,“嗯,漲價漲了一個月了。”
徐洛陽忍著心痛要了八個,然後火速拍照片發微博,“不開心!一籠竟然要十八塊!”
粉絲明顯都很了解他,刷出來的評論全是“摸摸頭,不氣不氣!”或者“摸頭!白老板家的包子漲價了?”
不過沒一會兒,樓直接就歪了,紛紛開始討論起各地包子的價格差異。
戚長安習慣性地轉發並評論,還現學現用,“摸摸頭,不氣,我的分給你吃?”
他一轉,評論區畫風就全變了。
“——啊啊啊這是在一起吃早飯的節奏?四舍五入就是一起睡的覺一起起的床!我要去操場跑十圈!!”
“——戚先生的摸摸頭好蘇啊!蘇的我在床上打滾停不下來……”
“——有種溫柔攻給炸毛受順毛的既視感!萌出十公裏的鼻血!”
還在刷評論的徐洛陽也看見了這條轉發,心裏感覺怪怪的,抬頭正想告訴戚長安,不用把包子分給他吃,結果剛好看見戚長安抬手,真的摸了摸他的頭頂!
因為要符合角色的形象,徐洛陽的頭發已經染回了黑色,又沒有噴定型水之類的東西,所以鬆鬆散散的手感很好。戚長安輕輕揉了兩下,聲音溫柔還帶笑,“摸摸頭,洛陽不生氣。”
徐洛陽皮膚白,臉又是非常適配大熒幕的小臉,細碎的頭發配上瞪圓的眼睛,就像是無害的小動物。
文字轉化成了現實,徐洛陽足足怔了十幾秒,才有了一點反應——沒……沒想到他有一天,竟然也會遭遇傳說中的摸頭殺!
頭皮敏感的神經傳遞的溫熱感,合著戚長安特別蘇的嗓音,如洪流一樣齊齊衝擊他的小心髒,徐洛陽沒控製住,臉紅了。
正好包子被端上來,徐洛陽掩飾性的,趕緊拿竹筷夾了一個包子,放到戚長安盤子裏,“你吃!”
戚長安被他慌張的表情逗笑了,也夾了一個給他,“不是掛念很久了嗎?你也吃。”
盯著盤子裏的包子,徐洛陽魂不守舍的,視線又固定到戚長安含笑的眉眼上,忽然放下筷子,飛速把頭埋到了桌子上,隻露出了通紅的耳朵——
完了完了,小心髒在高速路上狂奔,停都停不下來!
等兩個人吃完早飯回酒店,正好碰見盧笛和鄭冬從電梯裏出來。盧笛背著一個黑色大包,精神飽滿地打招呼,“徐哥,戚先生,早上好啊!”
旁邊的鄭冬昨天忙到淩晨三點才睡,精神萎靡地接著徐洛陽遞過來的包子,又轉手遞給盧笛,有氣無力地開口,“都交給你了。”
“放心放心!”盧笛打開裝包子的紙袋,基本兩口就消滅一個,笑得十分滿足。
看見生活製片正在酒店門口協調人員和車輛,等盧笛吃完了,徐洛陽就讓他過去打聲招呼,說戚長安和他們一起坐保姆車過去,不用另外安排車了。
這是他們之前就商量好了的,比起劇組接送的車,徐洛陽的保姆車要舒服很多,還能在路上補補覺。特別是,現在徐洛陽神經還很緊張,擔心自己一個沒注意到,戚長安就病倒在哪個他不知道的角落了。
隔了兩分鍾,生活製片匆匆忙忙地跟著盧笛過來,向兩個男一號連聲說抱歉,怠慢了。
“不用不用,”徐洛陽連忙擺手,笑道,“第一天人多事多又很忙,你已經很辛苦了。長安和我一起過去,正好路上還能對戲。”說完,手指悄悄繞到後麵,輕戳了一下戚長安的腰。
反手又把徐洛陽作怪的手指握住,戚長安麵色如常,配合地點頭,“我和洛陽一起就行,不用再費心安排一輛車了。”聽起來心情還不錯。
王製片心裏的巨石落了地。戚長安是男一號,咖位又高,但一出道走的就是國際路線,沒在國內拍過戲,這一次經紀人和助理也沒帶。所以他完全吃不準對方的性格和喜好,在安排接送的專車方麵,是選越野還是轎車,是黑白色還是鮮紅寶藍,根本找不到頭緒。
現在對方明顯示好,他趕緊笑道,“那路上注意安全!”
上了保姆車,戚長安挨著徐洛陽坐下,“剛剛是故意讓我表態的?”
“對啊,”徐洛陽點頭,“國內和國外環境不太一樣,生活製片管全劇組大小雜事,特別是三餐和夜宵,他要想坑誰真的挺容易的,被坑的人還有苦說不出。”
徐洛陽小時候就在他爸爸的劇組裏亂跑,自己拍戲了又常年泡在劇組,看過太多這樣的案例。特別是戚長安容易過敏,不能吃的東西又多,有人真想動手腳,難度並不大。
戚長安知道徐洛陽是擔心他吃虧,於是認真道,“嗯,我會注意的。”
鄭冬在旁邊安靜地看著,他一開始就發現了徐洛陽的意圖,沒有阻止。但又擔心會出現戚長安不僅不領情,還反過來覺得徐洛陽惺惺作態的情況。
不過現在來看,兩個人關係確實好,沒什麽隔閡,他這才放下心,閉著眼睛開始補覺。
沒過兩分鍾,徐洛陽也開始打瞌睡了。昨天晚上他們幾個主演,都被張導拉著一起去開了一個“劇本誦讀會”,讀台詞說心得分析角色,一直到十二點過才被放行。
要不是把白家包子鋪的包子作為動力,徐洛陽今天早上根本起不來。
“想睡了?”戚長安偏過頭問,聲音很低,略有些沙啞。見徐洛陽點頭,他移了移位置,離得更近了一點,“靠我肩膀上吧,舒服一點,到了片場我叫你。”
眼睛已經要睜不開了,徐洛陽也沒客氣,頭一歪,靠在戚長安肩上就睡著了。
感覺著肩上的重量,戚長安也閉上了眼睛養神。
十五分鍾後,徐洛陽到了片場,瞌睡分分鍾就被張導的聲音震沒了,他揉了揉耳朵,抱怨,“張導,你的小喇叭聲音可以關小一點嗎?”
張導把擴音器關了掛在腰上,“哈哈是不是比鬧鍾好用多了?”他精神奕奕,穿了一套薄款運動服,可能是感覺熱,還把袖子卷了起來,半點看不出來昨晚熬夜了。
這時,導演助理陶小圖拿了三根快有半人高的柱香過來,一人分了一根,又急匆匆地忙去了。
張導事情都指派給其他人去做了,幹脆留下來聊天,語氣自豪,“這香夠粗吧?我親自選的,拿手上沉甸甸的多有質感!敬了神,也好保佑我們劇組這幾個月順順利利的。”
徐洛陽讚同,“是挺粗的,”又問張導,“那開機儀式的良辰吉時定在什麽時間?”
“九點十三分,拜完了再拍幾張照片,不過約好了媒體采訪,到時候你們兩個肯定是重點關注對象。”
沒過多久,副導就在喊集合了。徐洛陽拉著戚長安過去,兩個人站在第一排最中間。
趁著還有幾分鍾才到時間,徐洛陽湊過去,小聲問戚長安,“你準備拜誰?”
雖然現在劇組依舊會舉行開機儀式,算良辰吉時,在攝像機上蓋一層紅布,到點的時候才扯開。但在拜神方麵反倒沒什麽限製,基本是自己想拜誰就拜誰。
“我就不拜了,到時候和你的動作保持一致就行。”戚長安不信神,如果真的有神,那他小時候被困在病床上,整夜整夜地祈禱,也沒看到有任何神跡出現。相比起來,他更相信自己。
“嗯,也對。”徐洛陽之前還在擔心,戚長安好歹是背景深厚的妖二代,一般的可能還受不起他這三拜。聽他這麽說,放心了不少。
到了選定的時間,徐洛陽隨著眾人一起閉上眼睛,在心裏默念,“爸,媽,這是我第七部電影,你們的鬧鬧還是挺厲害的,吃得好睡得好,所以不用擔心我。這次我的搭檔是個大妖怪,他很厲害,你們放心,我會好好拍戲的。”
雙手持著香,徐洛陽睜開眼,偏頭看旁邊的戚長安,對方閉著雙眼,眉目沉靜。
所以,這個世界上有妖怪的話,應該也會有靈魂的存在吧?那爸爸走的時候雖然晚了一年,但肯定還是能找到媽媽。
地下那麽冷,兩個人作伴,就不會孤單了。
————
徐鬧鬧的小情緒:
長安,你是妖怪,那世界上有沒有靈魂的存在?我說的話……他們能聽見嗎?
***
開機儀式一結束,工作人員就散開忙自己的事去了。徐洛陽和戚長安跟著盧笛一起,往劃定的媒體采訪區走,沿途都有粉絲拿著手機在拍照。
徐洛陽正挨著數附近都有些什麽好吃的,一邊數一邊把自己饞的唾液腺不斷分泌。忽然,一束紅玫瑰從天而降,不知道是被誰拋了過來,正好落在離兩人幾步遠的地方,花瓣都散開了不少。與此同時,不遠處還傳來了粉絲的笑聲和喊聲。
“竟然扔得這麽準?而且臂力——”話還沒說完,徐洛陽停下來,看著戚長安血色瞬間褪得幹淨的臉,有些擔心,“長安?”
像是看見了什麽令他恐懼的東西,戚長安瞳孔緊縮,甚至還不太明顯地往後退了小半步,而視線緊緊地盯著落在地上的紅玫瑰,臉色煞白。
敏銳地發現了問題所在,也不管旁邊是不是有粉絲在圍觀,徐洛陽側過身,直接伸手捂住了戚長安的眼睛,右手覆在對方緊握的拳頭上,然後朝盧笛使眼色。
盧笛再遲鈍也發現了不對,連忙把紅玫瑰和散落的花瓣全撿起來,先一步走了。
等人走遠,徐洛陽才放下手,安撫道,“盧笛已經把玫瑰花抱走了,沒事了。”
戚長安緊繃的肌肉慢慢放鬆,他低著頭,看了徐洛陽剛剛捂著他眼睛的手一會兒,“嗯”了一聲。
也沒問戚長安是不是對紅玫瑰過敏,還是其它什麽問題,徐洛陽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繼續聊附近的美食,同時在心裏記下來——長安對紅玫瑰反應強烈,疑似,種族相克?
這次開機儀式一共來了十幾家媒體,徐洛陽走過去,友好地打了招呼,又笑道,“各位一路過來辛苦了,我和長安準備了奶茶和飲料,還有些小吃,采訪結束之後,各位可以去旁邊找我的助理拿。新聞重要,但也要注意休息啊。”
把兩人圍在中間的記者們都很買賬,紛紛出言感謝,又一邊往他們手裏塞帶了標牌的話筒。戚長安和徐洛陽並肩站著,一人分了幾個抱在手裏。
“洛陽你好,這是你和張導合作的第二部電影,請問有什麽感觸嗎?以及據說這個角色和你以前演過的角色都很不一樣,你認為自己能夠駕馭嗎?”
徐洛陽看了眼對方的記者證,回答得比較謹慎,“張導是國際知名的導演,很多作品都獲過大獎,票房和口碑也是頂尖。能夠和張導第二次合作,我感到非常榮幸,相信自己也能學到很多。”
回答第二個問題時,徐洛陽知道這是個坑,要是他照例謙虛兩句,那不需要等到明天,無數關於他承認自己不如石原浩,或者他親口承認,石原浩比他更適合這個角色的新聞就會滿天飛了。
於是徐洛陽笑得很自信,“在開機之前,我花了兩個月的時間去體驗生活,了解‘警察’這兩個字所承載的意義,也不斷去體會角色的情感。因此,我相信,我比任何人都更加適合這個角色,也請大家期待我在影片中的表現。”
話音剛落,一個女記者就抓住空隙向戚長安提問,語速很快,“剛才洛陽提到了‘體驗生活’,從官方給出的消息來看,兩位是一起體驗生活的,對於這一次的合作,戚先生有什麽想說的嗎?”
可能是戚長安不經常在媒體前露麵,氣質又冷,所以提的問題明顯要溫和很多。
聽清了對方說的話,戚長安表情很淡,回答得也很簡略,“我很期待和洛陽的對手戲,相信一定會讓大家驚豔。”
發現戚長安似乎並不像看起來那麽不好說話,於是記者也大膽起來,“請問戚先生,您是否了解過,關於不少網友將兩位組成一對cp的事?”
周圍靜了靜,眾所周知,雖然現在很流行捆綁炒作圈人氣,但當事人被問到這個問題,總是會覺得被冒犯,於是都在觀望戚長安的態度。
偏頭看了徐洛陽一眼,戚長安的眼神柔和了幾分,對著話筒開口道,“是說古城cp嗎?我很高興自己的名字和他聯係在一起。”
等二十分鍾的采訪時間結束,徐洛陽遞了瓶沒開封的礦泉水給戚長安,小聲道,“長安你flag立得好早!要是我們沒有把人驚豔到,那不是很打臉?”
戚長安擰開瓶蓋,把水遞回給徐洛陽,又順手從對方手裏,把另一瓶沒打開的礦泉水拿過來,打開瓶蓋喝了一口,“你是不相信我的眼光?不要懷疑,我們肯定會讓很多人驚豔的。”
腦子裏本來就還在循環之前那句“我很高興自己的名字和他聯係在一起”,現在又拿著瓶蓋已經被擰開了的礦泉水,徐洛陽覺得自己的耳尖又開始發熱了!
長安哥哥有劇毒!我已經快要被毒死了!
片場就是個小江湖,攝影棚裏,工作人員已經到齊了,都耐心等著兩個男一號接受完采訪過來。
見人到了,張導拿著小喇叭,“洛陽和長安先去把衣服換好,造型師呢?速度快一點!第一場拍室內戲,攝影師在哪兒?一會兒自己找感覺,把定妝照宣傳照順便都給拍了!”
徐洛陽坐到化妝間裏,都還能聽清楚張導的聲音,忍不住笑,“張導嗓子這麽好,為什麽還堅持每天都喝胖大海?”
化妝師楊姐正在幫他修眉毛,認真想了想,“他對自己可能有什麽誤解?”
“楊姐你說得好有道理!”徐洛陽保持著仰頭的姿勢,又笑起來。
徐洛陽的笑容很有感染力,楊姐表情向來都有幾分嚴肅,現在也跟著笑了,話也比平時多了不少,“你的妝要稍微複雜一點,因為你整體氣質少了那種粗糙感,你的長相太精致了。所以皮膚得黑兩到三個色號,再把眉毛畫濃,讓整個輪廓顯得深邃。還有手,也得幫你弄粗糙些,劇本裏的秦朝是拿槍的。”
徐洛陽點頭,表示明白,又別扭地偏過頭,去看旁邊安安靜靜的戚長安,“那長安呢?”
“戚先生皮膚白,臉又很瘦,很符合許湛常年在室內做木工的感覺,需要修飾的沒有你多。”
於是,等徐洛陽從化妝間走出來,都已經是三個多小時之後了。盧笛背著大包等在門口,見徐洛陽出來,連忙把灰色的保溫杯遞過去,“戚先生已經先過去了。”
徐洛陽點頭,喝了口水,又問盧笛,“長安喝水了嗎?”
盧笛從包裏把另一個黑色的同款保溫杯拿出來,晃了晃,“按照徐哥你說的,泡的濃茶,戚先生喝了兩口,看表情應該挺高興的。”
徐洛陽拍了拍盧笛的肩膀,笑道,“給你發紅包!”
一路走到攝影棚裏,工作人員已經就位,就等徐洛陽了。
把人上下打量了好幾遍,覺得沒什麽問題,張導打開擴音器,“洛陽,要不要先找找感覺?”
徐洛陽比了三根手指,表示需要三分鍾。其實他最近都已經被戚長安帶著,完全習慣了隨時隨地入戲。但今天第一次正式拍,他還是想找找感覺,以免效果達不到張導的要求。
等他跨進搭建好的工作間裏,就聞到了熟悉的木香,徐洛陽恍惚覺得,自己剛剛邁出的那一步,像是跨過了兩個世界的分界線。
長凳上放著一塊木板,戚長安穿著黑色的麻布長褲,左腳牢牢地踩在木板上,右腳支地,繃出了緊致的腿部線條。他手上拿著鋸子,隨著鋸木頭的“呲嚓”聲,木屑飛揚。
“啪嗒”,木料被鋸成兩半,戚長安把手上剩的那段擺放好,拿起刨子,心無旁騖地開始刨木頭。
徐洛陽看著他的手,比起平日的精致,多了幾分粗糲,雙手的食指頂在刨口兩側,拇指抵在刨手的後麵,手臂肌肉發力的瞬間,白色的木屑就像花開一樣出現,最後落到地上。
徐洛陽放鬆地靠著門框,微微眯起眼,嗤笑了一聲,“阿湛忙嗎?”
這一刻,他不再是徐洛陽,而是那個狼狽地回到小鎮、發現自己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可能是殺人凶手的秦朝。
與此同時,張導做了個手勢,場記直接打板,“《歧路》113場2鏡1次!”同時,機器也開始運作。
刨刀劃過木頭表麵的聲音暫歇,許湛抬起頭,露出了一雙漆黑的眼睛,他聲音冷淡,“不忙。”說完就繼續刨木料。
秦朝從包裏摸了根煙出來,又到處找打火機,沒找到,他又喊了一聲“阿湛”。
這一次,許湛把手裏的刨刀放下,大步走到秦朝麵前,拿出打火機,幫他點燃了煙。
他黑色的寬鬆長褲上,沾滿了淺色的木灰,上身穿了件無袖的白色工作服,顯得體態修長。拿著打火機的手非常漂亮,但上麵的幾道疤痕,略微破壞了美感。
順手把打火機塞進秦朝的口袋裏,許湛注視著對方的眼睛,“以後,記得自己帶打火機。”說完,轉身就準備回去繼續工作。
秦朝拿出了槍。
他依然靠在門框上,懶懶散散的,像一頭正在曬太陽的豹子。嘴裏咬著煙,但煙霧後麵的眼神卻極為銳利,拿槍的手也非常穩。
從地麵的影子上,許湛看到了秦朝的動作。他停下來,站在原地沒有動,沉默了幾秒,開口,“找到我殺人的證據了?”語氣輕鬆。
秦朝“嗯”了一聲,慢吞吞地站直身體,往前走了兩步,槍口直接抵在了許湛的頭骨上。
“我就知道,你肯定會找到的。”清晰地感覺到冰冷的槍口,許湛的聲音一點也不抖,甚至比平時更加平穩,像無波無瀾的深海一般。
他緩緩轉過身,麵對著秦朝,讓槍口直接抵在了自己的眉心上,蒼白的唇角泛起一絲近乎清冽的微笑,輕聲問,“那現在,你要殺了我嗎?”
似乎還透露出了幾分期待。
“我不殺你。”秦朝重重地吸了口煙,又把煙霧呼出來。輕薄的煙霧飄散在兩人中間,如山脈橫斷。他聲音沉重,“我無權掌控一個人的生死,法律會製裁你。”
“是啊。”許湛嘴邊的笑容忽然變得譏誚,“法律?我早就已經放棄法律了。”
他的聲音陡然變得淒厲,“你現在回來了,那之前你在哪兒?啊?我爸我媽我姐姐被一刀一刀砍死的時候,你他媽的在哪兒!”
眼睛充血,此時的許湛猶如從地獄爬回來的惡鬼。
“阿湛——”
“別叫我。”許湛聲音很輕,之前的聲嘶力竭全都消失,眼瞳像墨一樣濃黑。一滴眼淚順著眼角流下來,他很深地吸了一口氣,才把話說了出來,
“如果你還念著我們一起長大的情誼,那別把我交給法律,也別把我交給別人。如果要死,讓我死在你手裏。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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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鬧鬧的小情緒:
他的睫毛好長,捂著他眼睛的時候,我手心好癢!
***
“卡!”張導出聲,打破了寂靜,“五分鍾後再來一條!”
就像開啟了某種開關,原本安靜看著兩個男一號演對手戲的工作人員,紛紛動作起來,一時間,攝影棚內聲音嘈雜。
接著,小喇叭再次轟炸全場,“燈光怎麽回事?看不清楚戚長安站哪裏嗎?場務沒吃早飯?現場都沒清幹淨,什麽亂七八糟的都在入鏡!化妝師,幫戚長安把眼睛下麵的陰影補濃一點!”
工作人員全都安靜如雞。
張導平時非常好說話,要是欣賞誰還會請對方吃燒烤,喝完啤酒之後,就更好說話了。但一旦進入拍攝狀態,就像開啟了絕對領域一樣,氣場十分霸道,不容許任何人去撩虎須。
事情安排好之後,張導提著隨身小喇叭,站到徐洛陽麵前,一巴掌拍到對方肩上,把人拍得晃了晃,他才愉悅地笑起來,“你小子,這兩個月是去吃激素了?之前演技給你打八十,現在改改,八十五!”
徐洛陽手裏握著仿真槍,還沒從剛剛那場戲裏緩過來,他盯著正閉眼補妝的戚長安看,好一會兒才把注意力分給張導,“拍出來的效果怎麽樣?”
“比我預期的要好。”張導表情正經起來,“之前開會,我決定把這場戲放到第一場來拍,確實是想看看你們兩個飆戲,到底能碰撞出什麽形狀來。”
他仔細回憶,“你們兩個人的情感都把控得非常到位,肢體語言、微表情都很不錯。重點是,你竟然沒被戚長安的氣勢壓下去,也沒被牽著走,氣場幾乎可以算得上是旗鼓相當,值得表揚!”
“……”
徐洛陽很想說,請換個方式重新誇我一遍,謝謝!
補完妝,化妝師退到了旁邊,戚長安眼下的青影明顯了不少,他站過來,“張導。”
張導一臉看寶藏的表情,和顏悅色,輕言細語,恨不得把最溫柔的一麵拿出來,“長安非常不錯,完全沒毛病可以挑,你隻要站在那裏,就是許湛本人!繼續保持,如果可以更進一步那當然更好了。你想不想吃燒烤?下戲了我請你,管飽!”
徐洛陽:“……”
不過第一場戲拍了整整七遍,張導都沒有給過。第一天拍,演員的狀態很好,但總會有燈光或者其它的細節問題。眼看著都已經接近下午一點了,場記餓得打板都沒有力氣,張導才通知讓大家先吃午飯,休息一個小時繼續拍。
盧笛把午飯送到兩人的化妝間,“徐哥,戚先生,快來吃午飯了!”
徐洛陽正把劇本蓋在臉上,抓緊時間休息。聽見聲音,連忙翻身坐起來,先挑了一份遞給戚長安,“你快吃,這麽晚吃午飯,會不會胃痛?”
戚長安伸手接下來,又搖頭,“不會。”其實是會有一點不舒服,但這是常態,他已經習慣了,所以沒必要提起,讓徐洛陽擔心。
打開餐盒的蓋子,戚長安看了一眼菜色,又對比徐洛陽的,眼裏是藏不住的驚訝,“為什麽——”
餐盒裏全都是他能吃的菜。
徐洛陽見他發現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到,“我之前發了一張食譜給王製片,讓他找人照著食譜做,張導也允許了的,這算是我第一次行使男一號的特權吧。”
見戚長安還是眼神複雜地看著自己,徐洛陽以為他是內心不安,於是放下筷子認真解釋,“我們算是很省心的類型了,又不搞事又不耍大牌。開小灶做菜,是屬於正常範圍內的要求,不要多想,反正你能開心吃飯最重要!”
按照戚長安的挑食程度,如果不開小灶,肯定會每天都吃不飽,說不定哪天就餓暈在片場了。
端著餐盒,戚長安忽然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他不知道徐洛陽是在什麽時候,把他能吃的、不能吃的全都記了下來,甚至能夠列出一張食譜。也不知道是在什麽時候,徐洛陽已經找了張導,又把食譜給了王製片。
他不清楚徐洛陽在這過程中,到底耗費了多少心力,才將這份特殊的午餐送到了他的手裏。
甚至,如果不是他先發現了,徐洛陽可能提都不會提起。
連呼吸都變得紊亂,壓下心裏翻湧的情緒,戚長安看著徐洛陽,“嗯,我很開心。”
徐洛陽咬著一塊糖醋藕連著點了兩下頭——對啊,吃飯本來就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情!
劇組下午六點收的工,一天下來,隻拍了兩個鏡頭,其餘時間全都在磨細節。
徐洛陽換回自己的衣服,都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了,盧笛叫他“徐哥”他都沒反應。還是戚長安喊了聲“洛陽”,才讓他神魂歸位。
一行人去吃晚飯,這一次大家都累得慌,不約而同的,在各自都風卷殘雲地解決了兩大碗飯之後,才開始說話。
張導心情非常好,找老板要了兩瓶啤酒,倒了一杯在戚長安杯子裏。徐洛陽見了,順手就端起來自己喝了,笑眯眯地看著張導,“長安胃不好,不能喝酒。”
看著徐洛陽的笑容,張導直覺有些危險,連忙點頭,“好好好,你喝也是一樣的!”
徐洛陽又笑了笑。
戚長安看著徐洛陽的笑臉,忽然很想再伸手揉揉他的頭發,此刻,他有種自己被張牙舞爪的小獸,仔仔細細地保護在身後的感覺。
很美好的感覺。
吃過晚飯,張導又行使導演特權,把兩個男主角和編劇成淨一起叫到自己房間開會,會議主題是,“我被兩個男一號的對手戲刺激到了,非常激動,編劇,我要改劇本!”
不過幸好隻是微調,否則連成淨都要掀桌子走人了。
開會開到十一點過,徐洛陽才哈欠連天地和戚長安一起回九樓的房間。晚上氣溫有些低,他身上套著一件寬鬆軟絨的白毛衣,被襯得唇紅齒白。
徐洛陽實在是困得慌,很放心地跟在戚長安後麵,在直接路過自己的房間後,迷迷瞪瞪地跟著進了戚長安的房間。半閉著眼睛準備往床上倒時,忽然清醒——
我的小豬佩奇呢?
拍了拍頭,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又在戚長安麵前犯蠢了,徐洛陽倉促地打了聲招呼,速度飛快地開了木門,跑回自己房間去了。
不過等他洗完澡,準備吹幹頭發直接睡覺時,發現浴室的電吹風竟然是壞的!隻好濕著頭發,又打開木門去找戚長安。
然而,沒想到的是,他正好碰到了剛從浴室裏出來的戚長安。
對方身上隨意地披著件繡銀線的黑色絲質睡袍,係帶散開,裏麵空空蕩蕩的,隻穿了一條黑色的內-褲。而露出來的肌肉線條十分流暢,胸肌腹肌俱全,充滿了力量感,身體比例也是極好。黑與白的顏色對比,更是令人驚豔到了極致。
目光不由自主地一寸寸往下移,徐洛陽看著鼓起的某處,驚訝地開口,“你不是挑食嗎?為什麽會長……這麽大?”
戚長安自然地係好腰帶,擋住了徐洛陽的視線,認真回答,“應該是天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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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鬧鬧的小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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