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第 2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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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澄光!踢球去不去!”兩個十六七歲正處於變聲期的少年站在樓下大喊。
正在班級看書的楚澄光聽到將書頁合了起來, 仔細的放到抽屜裏麵起身:“等會兒!”
說完便大步的跑了出去。
他看上去明顯比那兩個少年矮了不止一個頭,不像個高中生,倒像是剛上初中的中學生一樣, 卻絲毫不會被人小看。
楚澄光從四歲開始就跟著他媽媽的保鏢們習武, 距離現在有八年了,八年來寒暑不綴的練習, 讓他哪怕比同班的同學小了三四歲, 氣勢卻半點不弱, 板著的小臉上十分嚴肅正經, 生怕被人當小孩子對待了。
此時他正抿著唇, 小跑著走到兩位好友身邊, 抬腳便將好友腳下的足球給截到自己腳下, 玩起了花式足球。
另外兩個少年連忙追了上去,想要從他腳下搶奪足球, 三人一邊跑一邊打鬧著向足球場跑去。
足球是楚澄光最喜歡的運動,哪怕他年紀小,可憑著過人的球技,硬是在大他三四歲的一群少年中,混成了學校足球隊的主力。
“我聽說這次的全國物理競賽和數學競賽你都報名了?”說話的是左邊穿著足球運動服的高個少年,頭發烏黑飄逸,修眉俊目,很是俊美, 大概是因為青春期的緣故, 跑動間隨著額前發絲輕柔的跳躍飛舞, 露出額上兩顆紅紅的青春痘。
“嗯。”楚澄光依然專注於腳下的足球。
他從小專注力就特別強,不論玩什麽、學什麽,總是能夠心無旁騖全身心的投入。
右邊的少年一下子撲到楚澄光的身上,抱著他的頭將他的頭發一陣亂揉:“你小子這腦袋怎麽長的啊?”
楚澄光原本霸道總裁式的小表情一下子破功,被右邊少年抱得臉憋得通紅,卻因為身高的緣故,被他禁錮在懷裏,左邊那少年趁機截斷他腳下的足球,然後也是一個猛撲,壓在了右邊少年的身上。
三個少年嬉戲打鬧的笑聲吸引了不少其他路過的同學的目光。
此時正值一天課業結束放學的時間,因為晚上還要上晚自習,他們並沒有回家,而是穿梭在校園中,有的去食堂,有的去操場,遠遠的就能聽到不遠處的籃球場上傳來的籃球與地麵撞擊的聲音。
楚澄光因為跳了幾級,從小在一群同學之間就是‘小矮子’,故而他從來不去打籃球,而是喜歡踢足球。
踢足球不需要身高。╭(╯^╰)╮
“你不是不喜歡參加比賽嗎?怎麽物理和數學都報名了?”額上長了青春痘的高瘦男孩叫李舜玉,和另一男生一樣,都是附近大學城的教授的兒子,三個人算是從小一起長大。
本來因為年齡差,楚澄光和他們幼兒園並不在一塊兒讀,後來小學一起參加奧數比賽,三人一起進了決賽,參加夏令營,才認識了。
楚澄光是當時進入決賽的年齡最小的學生,又都是代表同一個學校的,兩人便對楚澄光這個‘小弟弟’多照顧了幾分,參加夏令營回來,便經常喊他一起出去踢球。
這兩個同學的父親一個是大學生物教授,一個化學係的教授,從小就湊一起搞各種實驗,楚澄光被他們帶著一起也對這些東西比較感興趣。
原本還不同年級的,這幾年隨著楚澄光又跳了兩級,已經和他們成了同班同學了,都在實驗班。
聽到李舜玉的問話,楚澄光抿了抿唇,沒說話。
他當然是為了拿獎讓媽媽高興了。
小男孩獲取媽媽關注的方法,是不可能和小夥伴們說的,會被笑死。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
“我知道!”另外一個名叫高周知的男孩子大大咧咧的說:“當然是為了我們三劍客再戰賽場,為校爭光!”
...李舜玉一巴掌輕輕打在高周知的頭上:“中二!”
楚澄光也用鄙視的小眼神瞅了高周知一眼,恨不得離這個中二病少年遠一點,尤其是看到周圍傳來女同學們的笑聲時,更是想表示不認識這個人。
高周知卻因為吸引到女孩子們的注視,越發的高興起來。
踢完球,上完晚自習,楚澄光回到家中。
此時已經晚上九點多,家裏卻燈火通明。
楚家所有人都知道,楚澄光懼怕黑暗,所以從小到大,家裏的夜晚永遠亮著一盞燈。
他從小就不喜歡黑暗,夜裏睡覺總要開著燈睡,卻很少有人知道,他每夜每夜,都會做噩夢,夢裏是大片大片無邊無際的黑暗、饑餓和疼痛。
小時候他還不能理解那些夢是什麽,可漸漸大了,他就像在看另外一個自己的人生。
那個人和他長的一模一樣,但他不叫楚澄光,他叫杜謹恪。
那個人所經曆的一切,他都在夢中和他一起經曆,夜裏就會成為杜謹恪。
不,不是成為,而是看著杜謹恪經曆著和他完全不一樣的人生。
他看著他每天都籠罩在陰沉灰暗的房間內,房間內酒氣臭不可聞,他整日整日的忍受饑餓,偶爾那個醉醺醺的‘媽媽’想起他了,會扔給他一袋麵包,那一袋麵包就是他一周的飯食。
他看著才兩歲的他,不會自己洗澡整理衣褲,有時候憋不住尿,會拉在褲子上麵,濕淋淋的一直被體溫烘幹。
他看著才兩歲的他,沒有媽媽香噴噴的懷抱,沒有溫暖的親親和晚安,沒有寶貝我愛你,每日都縮在牆角,隻有冰冷的地板和牆壁。
他看著夢中的‘媽媽’出去工作後,將他整日整日的鎖在家裏,有時候一個星期都忘記家裏還有一個他。
好在,他過去看過那個整天讓他自己拿東西吃飯的保姆怎麽做,飲用水喝完了,他就喝家裏的自來水,餓了就吃幹硬的麵包,麵包吃完了就吃冰箱裏的雞蛋,他不會煮雞蛋,便生著吃。
偶爾那個和自己媽媽長的一模一樣的女人,會想起他,會在冰箱裏放上一堆麵包和雞蛋,再出去繼續工作,經常喝的醉醺醺的回來,歇斯底裏的崩潰的大哭。
他看著夢中和他一樣大的小男孩,過著和他完全不一樣的生活,瘦的像個大頭娃娃,隻有那個頭還是那麽大,眼睛還是那麽大,那麽黑,身上皮包骨頭,像根火柴。
醒來後,他總分不清哪個是現實,哪個是夢境,不敢說話,生怕一說話,夢就醒了,媽媽就會變成夢裏那個‘媽媽’。
他夜裏不敢睡覺,隻有在媽媽身邊才敢入睡,經常夜裏驚醒,看到媽媽還在,感受到媽媽溫暖的懷抱,他才知道那是夢。
他很乖,他怕媽媽也像夢裏那個和媽媽長的一模一樣的媽媽一樣,經常喝酒,經常砸東西,經常大哭。
其實他知道,過去這個媽媽是後來變出來的,原來的媽媽,和夢裏的媽媽一樣。
他不喜歡夢裏的媽媽。
夢裏的媽媽也不喜歡他,她把杜謹恪送走了,送到杜家,換了一筆錢。
他看到夢裏的他站在杜家大門外,小小的身體很矮很矮,比他矮,也比他瘦,眼睛空洞地看著那個頭也不回離去的背影。
他好難過,他想告訴他,那不是他媽媽,他媽媽不是那樣的,可他什麽都說不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進入另外一個冰冷的世界。
媽媽教過他一個詞,叫冷暴力。
他知道,那就是冷暴力。
那個名義上是他爸爸的男人不理他,很厭惡杜謹恪,並不管他。
那個名義上的爺爺看上去也很可怕,很嚴肅。
那個名義上的奶奶更是厭惡他。
那些傭人看名...義上的爺爺和爸爸都不管她,看家裏的女主人厭惡他,也不管他,吃的都是剩飯剩菜,私下還欺負他嗬斥他,有一次被那名義上的奶奶看到了,名義上的奶奶看到隻是冷漠地瞥了一眼,走過去了。
他看著夢裏那個名叫杜謹恪的他,又瘦又小,小小年紀就餓出了胃病,這個胃病一直跟隨了他短暫的一生。
四周歲的時候,媽媽就在房間裏單獨放了一張小床,分開睡了,開始他很不習慣,夜裏總要驚醒,醒來看到媽媽還在身邊,看到溫暖舒適的房間,看到小床上藍色小海馬,便覺得安心。
小海馬總是能發出輕輕的海水一樣的聲音,輕柔靜謐。
砰一聲!
夢裏楚依萱跳樓的一幕從電視機裏播放出來,他就看到杜謹恪在電視上看到夢裏的‘媽媽’從樓上跳了下來。
他能感覺到他整個靈魂都在顫抖,都在叫囂,都在害怕,雖然他外表看上去懵懂又無動於衷,他死死地盯著電視上的那一灘血肉,眼睛黑洞洞的。
楚澄光也很害怕,他告訴自己這隻是夢,那不是他的媽媽,他的媽媽不是楚依萱,是楚朝陽,楚朝陽!
他猛地驚醒,連忙從小床上爬了下來,抱著小海馬撲到媽媽懷裏緊緊的抱著她,瑟瑟發抖。
“怎麽了寶貝?是不是做惡夢了?”媽媽在大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見他爬上床,本能地將胳膊枕在他脖子下麵,一隻手環住他小小的身子,一隻手輕輕在他背上拍著,吻了吻他的頭發,半迷糊著輕柔地說:“沒事了沒事了,媽媽在呢,媽媽陪著寶貝,寶貝不怕,媽媽會幫寶貝把壞蛋都打跑的。”
說完她就低聲哼唱了起來,是搖籃曲。
楚澄光蜷縮起小小的身子,整個人都窩在她懷裏,聽著她又節奏的令人安心的心跳聲,小手抓緊著她的睡衣,閉上眼睛很快就睡著了。
睡夢裏他耳邊還回響著媽媽溫暖的輕吟淺唱,哪怕沉浸在噩夢之中,他也知道,這隻是夢。
夢裏的杜謹恪依然那樣沉默,在杜家,他像個被人遺忘的隱形人,總是縮在別人看不見的角落裏,用警惕不安的眼神打量著周圍,一直不曾開口說話。
他冷眼看著夢裏的杜謹恪,越發抱緊懷裏的小海馬,半點不想把小海馬送給夢裏的他。
哪怕他知道,那也是他。
媽媽是他的,小海馬也是他的,越是看清楚夢裏杜謹恪每天過的什麽樣的生活,他就越發的想要緊緊抱住自己所擁有的,不要分享給任何人,哪怕是他自己也不行。
六歲的時候,媽媽說他是小男子漢了,不能再跟媽媽睡一個房間,他要有自己的房間,要有自己的私密空間。
他很害怕,於是那段時間媽媽每天晚上都會來他的房間,給他唱搖籃曲,而進入夢境的他,看著夢裏的杜謹恪終於被他爺爺看到,送到幼兒園。
在幼兒園的杜謹恪終於不再是隱形人,因為有杜國梁關注,他是杜家人,外麵的人不敢欺負他。
可他依然很不安,像隻暴露在危險環伺中毫無反抗能力的小獸。
他對他的每一絲恐懼都能感同身受,可是夢醒之後,他又能清晰的判斷出那是夢。
因為早上醒來,媽媽會第一時間來到他的房間,親吻他的臉頰,和他說早安,他起床後,奶奶和許阿姨已經將早飯做好,吃完早飯,奶奶會送他去上小學。
是的,六歲他的已經上小學一年級了,可夢裏的杜謹恪才剛上幼兒園。
他們是不一樣的。
他進了學校,奶奶也不會馬上離開,而是一直站在校門外,隔著鐵門慈祥地笑看著他,滿臉不舍。
他知道,因為家裏除了兩個保姆阿姨,就隻有奶奶在家。
傍晚放學,奶奶會早早等在這裏,並不會馬...上回家,而是帶他去兒童遊樂中心去玩一個小時。
這是個室內遊樂場,有槍擊遊戲,有攀岩,障礙爬行迷宮,有各種好玩的玩具和同齡的孩子。
他並不喜歡玩這些,但奶奶很喜歡看他和同齡孩子玩,他都知道,媽媽也喜歡。
晚上回去奶奶會和媽媽說他今天又玩了什麽,媽媽聽了總會十分高興,會過來親親他的額頭,說:“小光這麽棒呀?那小光玩的開心嗎?”
他沉默地點點頭:“開心。”
也就迷宮和攀岩還不錯。
他喜歡待在家裏,等媽媽回來,可媽媽總喜歡他出去玩,希望他有自己的玩伴和自己的興趣愛好。
好吧,有時候大人也挺麻煩的。
小學三年級的時候,他參加小學生奧林匹克數學競賽,遇到李舜玉和高周知。
李舜玉和高周知總喜歡來找他踢球,他看著媽媽高興的樣子,想了想,把他們請回家裏做客,看到他們知道媽媽是無名那驚喜的樣子,楚澄光得意又驕傲,媽媽還送了自己的簽名cd給他,作為送給小夥伴的禮物。
李舜玉和高周知果然很高興。
媽媽和奶奶會讓他經常請他們來家裏做客,兩人也都喜歡來。
漸漸他也習慣了身邊有他們兩人,高周知還說他們是‘二中三劍客’,真土。
“你才三劍客!你賤你賤三賤都給你!”李舜玉一邊跑一邊反駁。
“不是三劍客,那你說是三什麽?三個火槍手?”
“你能不能有點創意?”李舜玉吐槽。
高周知看了眼楚澄光的身高,糾結地撓了撓頭:“那……三個小矮人?”
“你才矮!”楚澄光緊繃著小臉,很不高興:“我不矮。”
李舜玉寵溺地摸摸他的頭,一副你說什麽都對的模樣:“是是是,你不矮。”
高周知沒心沒肺的哈哈大笑。
楚澄光雖然板著小臉,卻並沒有真的生氣,之後自己也笑了。
夢裏杜謹恪總是獨來獨往,他有李舜玉和高周知,還有一起踢足球的小夥伴們,還有爺爺奶奶,還有媽媽。
夢裏的杜謹恪寒暑假總在各種補習班學習,哪怕學的再好,也不會有人表揚他,不會有人給他親親抱抱。
他總是沒什麽表情,也沒有壓歲紅包,沒有人和他說晚安,發燒一整夜都不會有人察覺,經常胃疼,他的世界除了冰天雪地就是黑暗與冷漠。
夢裏的杜謹恪什麽都沒有。
他每年的寒暑假,媽媽都會帶著他去貧困山區的鄉下。
媽媽每年都會在貧困山區建很多貧困小學,他們要去參加奠基儀式,每次去的時候,媽媽都會說:“寶貝,這是媽媽送給你的生日禮物,媽媽會在全國的貧困地區都建上澄光小學,讓全國的小朋友們都知道,媽媽最愛小光。”
“比喜歡杜叔叔還要愛嗎?”
“當然了,媽媽永遠最愛小光,小光是媽媽心中的寶貝,是最重要的,任何人都無法代替,媽媽沒有什麽都不能沒有小光。”
“那你會和杜叔叔結婚嗎?”
她彎下腰,目光與他平視:“小光想要媽媽結婚嗎?”
“不想。”他誠實地搖頭:“結婚也沒有什麽好,要是杜叔叔願意,他可以住我們家啊,也可以住在玫瑰園,離的這麽近。”他小心翼翼地問:“可以嗎?”
楚朝陽認真的想了想:“這個問題我不能回答你,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會不會結婚,但不論會不會,我都希望小光尊重媽媽的選擇。”
楚澄光有些不安:“那你以後和杜叔叔生了弟弟妹妹,還會這樣愛我嗎?你會不要我嗎?”
“當然愛你!”媽媽蹲下~身與他平視,非常吃驚地...問:“你怎麽會認為媽媽不要你,媽媽最愛的人就是你呀,你是媽媽最珍貴的寶貝。”
“好吧。”他高興的笑了,心裏像吃了蜜一樣甜:“媽媽,你給我生個妹妹吧,弟弟也行,我可以教他踢球,還可以教他武術!”
他擺出一個很酷的武術造型:“要是妹妹的話,我就保護她,誰都不能欺負她!”
“媽媽,你說妹妹長的像我還是像你?”
長的和媽媽很像的他完全不考慮還有可能像另外一個人的事實。
至於爸爸,爸爸不重要。(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