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話 浴室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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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鏡頭拉回準的宿舍內,自己一個人待在宿舍房間裏的查理斯發出了歎息;或許是因為一直忍到現在的關係吧,他無意識中歎出的氣,遠比想象中還要來得深,連查埋斯本人都感到很驚訝。
(我在煩躁什麽啊……)
回想起剛才自己在更衣室裏的態度,實在讓他覺得有夠丟臉;一想到一準一定也感到很驚愕,便讓他覺得更加低落了。
(……衝個澡來轉換心情吧。)
查理斯從衣櫃裏拿出替換的衣服,走向了淋浴間。
“呼——終於回來了,今天發生的事還真是夠多的”和千冬姐談完話的準回到了宿舍。
「我回來了——嗯,怪了?查理斯不在耶。」
這麽想著的準,隨即注意到淋浴間中傳來了水聲。
(哦,在洗澡嗎——這麽說來,他昨天確實有跟我說沐浴乳用完了嘛。)
想起查理斯說過的話後,準從衣櫃裏拿出預備的沐浴乳;本來準以為今天一定也是自己先洗,所以想說等洗澡時再順便一起補充就行了。
(唔——查理斯現在大概不知道要怎麽辦吧,拿去給他好了。)
淋浴間與洗臉台兼更衣處之間是以門隔開的,反正自己先把東西拿到更衣處,然後在那裏叫他就可以了吧?
這麽想完後,準便走到了洗臉台處。
喀鏘。
——喀鏘?
欸,自己剛才才開門進來房間的,現在又聽到這聲音也太詭異了……啊,是查理斯打開了淋浴間的門嗎?他一定是出來找沐浴乳的吧。
「啊,你出來得正好,這個是替換用的——」
「哎......準、準……?」
「咦……?」
從淋浴間裏出來的,是準不認識的「女生」。
——為什麽準知道對方是女生呢?很簡單,因為她有胸部。
她濕潤的頭發是兼具了柔軟與彈性的微鬈金發,纖細的身體上有著一雙長腿,細腰則使她的胸部被強調得看起來比實質上還大。
金發碧眼的外表,讓準立刻知道了她不是日本人;或許是受這影響吧,無關乎大小,那對尺寸大約是C罩杯的胸部,看起來真是莫名地顯眼——水嫩光滑的肌膚上帶著水珠,看起來仿佛鑲有寶石般的美麗。
總之,女子一絲不掛,呈現全裸狀態,而自己雖然應該要移開視線,眼睛卻還是不由自主地盯著她看。
「呃、呃那個、呃……」
準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眼前的**女子,但由於腦中一片混亂,實在無法好好整理出頭緒。冷靜的想想,金發的……金發——?
「嗚哇!」
喀鏘!
猛然回過神來的女生連忙遮住自己的胸部,逃回了淋浴間。
重重的關門聲讓準也回過神來,嘩啦嘩啦的水聲又傳進了準的耳中。
門扉的另一端並沒有人說話;對方大概也和自己一樣,不曉得該說什麽了吧。
「沐、沐浴乳,我就放在這裏……」
「嗯、嗯,謝謝……」
在不曉得算不算成立的對話結束後,準把瓶子放在淋浴間的門前,離開了更衣處。
呃,現在是什麽狀況?照理說,在淋浴間的應該是查理斯才對——咦,所以剛才的是查理斯嗎?
這麽說來,她的模樣看起來的確很像查理斯,他要是把平常綁著的頭發放下來的話,大概就是那種感覺吧……不過,問題並不在那裏。
(不,可是很奇怪耶,為什麽查理斯會有胸部啊?沒錯,胸——)
剛才的景象還刻在準的眼中,揮之不去。
(胸部……很漂亮耶。)
“白癡啊我,重點不在那裏吧!不,我沒辦法完全否定就是了。”
(糟糕,還是別想好了,滅得心中火自涼(注:出自日本戰國時代,惠林寺的僧人快川紹喜在被織田信長軍隊活活燒死前,所留下的辭世語。原典來自於中國唐朝詩人杜荀鶴的詩句。),往事宛如夢中夢(注:出自日本戰國時代,豐臣秀吉的辭世語。)。)
喀鏘……
「!」
更衣處的門很低調地響起了開啟聲,不過對準而言,那聽起來卻比什麽都來得大聲,害準的身體不禁僵住了。
「我、我洗好了哦……」
「是、是哦。」
背後傳來的聲音果然是查理斯的;準盡可能地忽視狂跳的心髒,慢慢地回過身去。
站在那裏的,是個女生。
。。。。。。。。。
兩人恐怕已經維持這樣的狀態一個小時了吧?準和眼前的女生——應該說是查理斯本人才對——正麵對麵地坐在自己的床鋪上,但視線卻各自飄移不定,就這樣沉默地任時間流逝。
「啊——那個……」
由於情勢毫無進展,所以準便開了口,女版查理斯則顫動了一下……沒必要那麽驚訝吧……
「要不要喝茶?」
「好、好啊,麻煩你了……」
兩人彼此大概都認為有個喝的會比較好講話吧,到了這個時候,準才頭一次發現自己和查理斯的意見一致;總之準用電水壺把水煮熱後,將它倒進了泡茶的茶壺中。
在茶泡好之前,兩人之間又再次陷入了沉默: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準現在隻希望茶葉能快點舒展開來。
「已經可以喝了,給你。」
「謝、謝謝——呀!」
由於準將茶杯遞過去時碰到了她的手指,於是查理斯連忙把手縮了回去,在這種情況下,準差一點就要把茶杯摔到地上了;眼疾手快的準立刻伸手去抓掉下去的茶杯,而在準重新拿好茶杯時,茶水卻因為反作用力而潑到了準的手上。
「燙燙燙!水、水!」
準橫衝直撞地跑到水槽旁,將水龍頭開到最大;噴流出來的水讓準的手冷卻了下來,總算是在不嚴重的情況下解決了。
「對、對不起!你還好吧?」
「大、大概還好吧,我立刻就衝冷水了,應該是沒造成燙傷才對。」
「讓、讓我看一下……啊,都紅起來了,對不起。」
或許是有點慌亂吧,查理斯跑到我身旁,硬是拉過準的手,用很痛的表情望著準被茶潑到的位置。
「我立刻去拿冰塊過來!」
「等、等等,等等,你那副打扮出去的話問題就大了,我等一下再自己去拿就好。」
查理斯穿的和平時一樣,是剪裁分明又帥氣的運動外套,但或許是真相已經揭穿的關係吧?她並沒有穿上用來掩飾胸部的特製束胸,加上她穿的是會清楚透露出身材曲線的服裝,所以一下子就會被人看出來她有胸部了。
「可是——」
「比起冰塊,那個……要怎麽講……從剛才開始,你的胸部就、就壓在我身上耶……」
被準這麽一說,查理斯才似乎總算理解到自己的姿勢;隻見她像是用飛的一樣從準身旁跳開,並仿佛要遮住胸部般地環抱起自己的身體。
「…………」
雖然很微弱,但查理斯的確正對自己投以女生特有的抗議眼神。
「人家可是在擔心你耶……準真的好色……」
「什麽?」
“她在講什麽啊?居然把我當成壞人,真是太不講道理了!我是冤枉的!”
不過……大概是自己的錯覺吧?總覺得查理斯的眼神裏不隻帶有抗議,好像還有種整體而言明明是很不好意思,卻又帶了點高興的成分。
……嗯,應該是自己想太多了,沒有女生在被不喜歡的男生碰到之後,還會覺得很高興的吧?
「呼……衝水衝到這種程度應該沒問題了。那,重新給你一杯。」
「謝、謝謝。」
這次有好好接下茶杯的查理斯,咕嚕一聲地喝了一口日本茶,而準在同樣地喝下一口茶潤喉後,便先提出了從剛才就一直抱持的疑問。
「你為什麽要女扮男裝啊?」
「那是因為……那個……家裏的人叫我這麽做……」
「嗯?你說的家裏,就是指迪努亞公司的——」
「是的,我的父親就是該公司的社長,是那個人直接命令的。」
……?總覺得從她身上感覺到一股與方才不同的違和感,尤其是開始講起家裏的事情後,查理斯的臉上很明顯地蒙上了一層陰霾。
「你說命令……他是你爸吧?為什麽要做這種——」
「準……我啊,是情婦生的私生女哦。」
——準無言以對了。
準是個具有一般社會常識的十六歲男生,算上前世已經是奔四十的大叔了(笑),既非不解世事,也沒有純情到不懂「情婦生的私生子」這個詞匯的意義。
「我是兩年前被帶回去的,差不多是在母親過世的時候,父親的部下便找上門了,然後在進行了許多檢查的過程中,發現我的IS適應性很高,所以盡管是非正式的,我還是成為了迪努亞公司的測試駕駛員。」
這些恐怕都是查理斯不想提的事情,盡管如此,她卻還是毅然地說了出來,因此準也就靜靜地專心聽她說。
「我隻見過父親兩次,說話也是幾次而已吧。我平常都在別邸生活,隻被叫到本家去過一次——那次真是慘透了呢!我被正妻的人打了,還被罵是『小偷的女兒』呢,真傷腦筋……要是母親有多告訴我一點事的話,我就不會那麽不知所措了。」
哈哈哈,查理斯雖然發出了輕鬆的笑聲,聲音卻顯得幹涸且沒有笑意,而準也無法回給她笑容,況且查理斯大概也不需要那種響應吧?然而不知為何,準卻漸漸憤怒了起來,為了忍耐住那股情緒,準隻好握緊拳頭。
「之後過了一段時間,迪努亞公司麵臨了經營危機。」
「咦?迪努亞公司的量產型IS,在市場占用率上是世界排名第三吧?」
「是沒錯,但裏凡穆終究是第二世代型啊!所謂的IS開發得花非常多的錢,大部分的企業都是得到國家支持後,好不容易才能夠進行開發的;然而法國卻被從歐洲聯盟的統合防衛計畫『引燃計劃』(IgnitionPlan)中給除名了,於是眼前的當務之急便成了第三世代型的開發。雖然那也是出自於國防考慮,但對資本力不如人的國家來說,要是沒有在一開始就取得有利條件的話,接著便隻能等待悲慘的結果了。」
這麽說來,準想起塞西莉婭曾經提過許多關於第三世代型的開發狀況。
「現在,歐洲聯盟正在挑選第三次引燃計劃的次期主力機哦!目前參加預選的有我們英國的淚之型、德國的雨之型,還有意大利的暴風雨Ⅱ型;雖然現在在實用化上是英國領先,但還有許多複雜不穩的情況,因此為了要取得實戰數據,國家才會把我送進IS學園來。」
準記得她好像是那麽說的;所以說,勞拉會從德國轉進來,恐怕也是和那些事情脫不了幹係吧。
一回到重點吧——因此,迪努亞公司當然也在開發第三世代型,但他們原本就慢別人很多,是最後發售第二世代型的公司,所以在數據、時間上都呈現壓倒性地不足,始終做不出一個樣子,所以政府給迪努亞公司的預算自然就大幅刪減了;接著,狀況便演變成『要是在下一次的預選中沒有被選上的話,政府就要全麵刪除援助,並且連IS開發權限都要被剝奪』了。」
「我大致上明白情況了,但那跟你扮成男生有什麽關聯?」
「很簡單啊,我是用來引人注目的活廣告;況且——」
查爾斯將視線從準身上轉開,以帶著焦躁感的聲音說了下去:
「如果同樣是男生的話,會比較容易接觸到在日本出現的特別案例;可能的話,就將他的使用機體與本人的數據給帶回去……就是這樣。」
「也就是說——」
「沒錯,他叫我來竊取奈克瑟斯的資料,是那個人叫我來竊取的。」
就準所聽到的內容而言,那個父親隻不過是單方麵在利用查爾斯吧?反正剛好她具有IS適應性,既然如此就拿來利用吧——感覺就隻是這樣而已。
然後,查理斯本身一定遠比自己還要清楚這一點吧……原來如此,難怪明明是她的親生父親,她講起來卻像是在談論外人一樣。
那並不是父親,隻是陌生人——這是她用來在自己心中做出區別的方式吧。
「嗯,大概就是這樣吧,不過既然被準發現了,我一定會被叫回本國去的。”夏洛特突然露出了一副認命了的表情“……至於迪努亞公司,嗯……不論是倒閉還是被其他企業合並,一定都不會跟現在一樣了吧?對我來說那都不重要就是了。」
「啊,總覺得說出來之後輕鬆多了,謝謝你聽我說完!還有,一直以來我都在說謊騙你,對不起。」
查理斯朝準深深地鞠了一個躬;等準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已經抓住她的肩膀,逼她抬起頭來了。
「你這樣子無所謂嗎?」
「咦……?」
「你這樣就好了嗎?不可能覺得好的吧!父母算什麽,為什麽隻因為對方是父母,他們就有權利剝奪孩子的自由?這種理論太奇怪了吧!」
「準……?」
查理斯露出了不明所以和怯懦的表情,不過——啊啊,可惡,自己沒辦法停下來不說,最主要是因為自己根本抑製不了情緒。
「沒有父母,小孩就不會出生,這是當然的啊!盡管如此,父母對孩子做什麽就都無所謂嗎?哪來這種鬼道理!任何人都有權利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才對,那是連父母都不能去插手阻撓的!」
準邊說邊察覺到了——原來如此,自己現在說的肯定不是查理斯,大概是在說自己吧?畢竟來到這個世界,準從來沒有見過自己所謂的父母,一直是千冬姐照顧著自己和一夏。然後,隻要一想到因此而辛苦的千冬姐,準就更加忍耐不下去了。
「你、你怎麽了?準,你怪怪的哦?」
「啥,啊……抱歉,一不小心就激動起來了。」
「沒關係……可是你究竟怎麽了?」
「我——我、一夏和千冬姐是被父母拋棄的。」
恐怕是明白數據上寫的「沒有父母」是什麽意思了,查理斯很抱歉地低下丫頭。
「那個……對不起。」
「你不必介意,所謂家人,是那些真正關心,在乎你的人,我的家人就隻有一夏,千冬姐以及那些孩子們,事到如今,我一點都不想見什麽父母。現在最重要的是,查理斯接下來要怎麽辦?」
「怎麽辦……我想隻是時間的問題而已吧?法國政府要是知道真相的話,是不可能不吭聲的,我被取消代表候補生的資格後,幸運一點大概也得吃牢飯吧……」
「這樣子好嗎?」
「沒有什麽好與不好哦,畢竟我沒有選擇的權利,這也是無可奈何的。」
查理斯說完後所露出的微笑,讓人看了很心痛,那已經是超越絕望的徹悟神情了,準無法原諒害查理斯露出這種表情的所有存在,同時也對幫不上任何忙的自己感到火大——連一個朋友都救不了的這個事實,讓準再次想起了當初自己沒能救下小光的事情,令準感到非常地煩躁。
「……既然如此,就待在這裏啊!」
「咦?」
準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本小筆記,打開後念了起來:
「特別注明事項第二十一條:就讀本學園之學生於在學時期中,不隸屬於任何國家、組織、團體。在未經本人同意之情況下,原則上不允許上述機關團體自外部介入管理。——也就是說:隻要你待在這間學校裏,至少三年內都不會有事,對吧?若是有那麽多時間的話,總能找到辦法來解決問題的,假如真的沒有辦法,我會處理這一切的。」
「準。」
「嗯?幹麽?」
「真虧你記得起來,特別注明事項可是有五十五條耶。」
「……我可是很用功的哦。」
「真的,嗬嗬嗬。」
查理斯總算笑了——那是不帶一絲陰霾,屬於十五歲女孩的表情。
(唔,總覺得讓人很緊張耶……)
仔細一瞧,查理斯的五官原本就很好看,最重要的是她具有溫柔的氣息,不曉得是不是因為這個緣故,使準眼中所看見的她分外可愛;事到如今,她那股無防備的態度更是讓準的心髒越跳越快了。
「反、反正,到頭來做決定的還是查理斯,你在考慮看看吧。」
「嗯,我會的。」
由於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於是準便結束了這個話題,但是不是應該再推她幾把才對呢?這麽一想,準便再次看向查爾斯,結果彼此的視線剛好對上了。
「嗯?怎麽了嗎?」
「啊,沒有……」
不曉得查理斯究竟明不明白準內心的想法,隻見她仔細地窺探起準的臉來,這下子不隻是無防備的表情而已了,領口間若隱若現的胸部,使準的心髒更加狂跳不止。
「總、總之,怎麽講……查理斯,你先退後一點吧。」
「?」
「不,那個……你的胸口……」
經準一提醒,查理斯的雙頰便一下子紅了起來……總覺得剛才好像也發生過類似的事耶?
「準、準,你老是在注意我的胸部……莫非,你想看嗎?」
「什、什麽?」
「…………」
「…………」
查爾斯這句難以判斷出真正想法的話,讓準慌了手腳;不知為何,她也隻是紅著臉沉默著,使兩人之間彌漫起一股與先前下同的尷尬氣息。
叩叩
「「!」」
「準,你在房間裏嗎?你好像還沒吃晚餐,是身體不舒服嗎?」
突然響起的敲門聲和呼喚聲,讓準和查理斯同時嚇了一跳。
「準?我要進去囉?」
完了,完蛋了完蛋了!這下子真的要完蛋了!要是看見查理斯現在的模樣,即使是一夏那樣遲鈍的家夥,一定都會看出她是女生的。
「怎、怎麽辦?」
「總、總之你先躲起來吧。」
準和查理斯小小聲地商量著;雖然彼此靠得非常近,但現在不是在意這種事的時候了。
「我、我知道了,那我先躲起來——」
「啊啊!為什麽要躲衣櫃啊?床啦床啦!用棉被遮起來就沒問題了!」
「對、對哦,我忘了!」
準和查理斯急急忙忙又很慌張地行動著——喀鏘,一陣開門聲響起。
「哦、哦,是一夏啊!幹麽?有什麽事?」
現在的畫麵是,準用棉被蓋住飛奔到床上的查理斯身上,然後壓在上麵。一打開門就看見裏麵的人呈大字型趴在棉被上麵,一定會覺得是很奇妙的畫麵吧——一夏像是要證明這點般,露出了訝異的表情。
「沒、沒有,查理斯好像感冒了,所以我在替他蓋被子,隻是這樣而已啦,哈哈哈……」
「……法國有整個人趴在病人身上的治療法嗎?」
不,沒有吧,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都沒有吧?倒不如說,怎麽可能會有啊!
「總、總之,那個啊……查理斯說他身體不舒服要睡一下,好像也不想吃晚餐的樣子,所以我正在說『沒辦法,我隻好一個人去吃囉』之類的。」
「就、就是這樣沒錯。」
棉被裏傳來了查理斯含糊不清的聲音……啊啊,給我裝出虛弱一點的聲音啦……
「咳、咳咳。」
嗚哇哇,感覺有夠刻意的,這樣果然還是騙不過去的吧……?
「哎、哎呀,是這樣子嗎?那麽,我剛好也還沒吃晚餐,我們就一起去吧。」
看來好像是蒙過去了,隻見一夏突然改變態度,將話題轉到「一起去吃晚餐」上麵了,看來待會兒得想辦法帶點定食回來給查理斯才行。
「咳咳,那、那你們就好好享用吧。」
「我、我知道了。」
「查理斯,請多保重。準,我們走吧。」
準和一夏離開房間,來到了定廊上;在為了去餐廳而走下樓梯時,兩人聽見了喊叫聲。
“一夏同學,準同學!”循聲望去,哦,是塞西莉婭。
“塞西莉婭,我和準正要去食堂,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一夏向塞西莉婭問道。
「哎、哎呀,是這樣子嗎?那麽,我剛好也還沒吃晚餐,我們就一起去吧!嗯嗯,嗯嗯,這世上也是有難得的偶然情況的。」塞西莉婭紅著臉頰回答道。
隨後她順手勾起了一夏的手臂……真不愧是英國人,毫不猶豫地就把日本人不擅長的行為給做出來了;老實說,她突然和一夏靠得這麽近的這點讓一夏很困擾,但現在為了不要和她僵持在奇怪的點上,就暫且讓她這樣勾著走吧。
「你、你、你們在做什麽?」
有人從走廊另一端迅速跑了過來,準不用看都知道那是誰……是箒。
「哎呀,箒同學,我們現在要一起去吃晚餐哦。」
總覺得她格外強調著「一起」兩個字,是有什麽特殊的意思嗎?像是在那個自己和一夏不知道、隻有女生才曉得的傳說裏麵之類的。
「那和你們勾著手臂有什麽關係?」
「哎呀,男性護送淑女是理所當然的啊。」
是這樣的嗎?準總覺得一夏才是被護送的那個耶……啊啊,箒在瞪一夏,估計是又不高興了。
「一夏,你也一樣!我明明在餐廳裏等你耶,這是怎麽一回事?」
「你問我怎麽一回事,我隻是……」
“我隻是去叫準吃晚飯啊,遇上塞西莉婭隻是巧合,況且是你擅自在那邊等的,現在反過來罵我不會太過分了一點嗎?”一夏在心裏吐槽到。
「總之,我們現在要去吃飯了,先走一步囉。」
「等、等等!既然如此,那我也要一起去,反正我正好要去吃晚餐。」
嗯?是這樣的嗎?
「哎呀哎呀,箒同學,一天吃四餐體重會狂增哦?」
「哼,不用你擔心,我的運動量會消耗掉那些卡路裏的。」
哦哦,是在說那個完全沒去露臉的劍道社嗎?學姐們會哭的,因為明明進來了一個全國大賽級的新生,卻完全不來參加練習。箒,你肯陪一夏在放學後做特訓是很好啦,但偶爾也該去去劍道社吧?好不容易累積出來的實力,要是退化了多可惜。
「況且,我們家寄了這個來給我,所以我今天晚一點就會去練習拔刀術,一點問題都沒有。」
她邊說邊拿給準等人看的是——嚇!是日本刀!雖然現在被收在刀鞘裏,但準對它有印象,記得這是他們家從江戶時代開始代代相傳的名刀——也就是說,它是真刀。
「它的名字是緋宵,是名匠明動陽晚年的作品。」
名匠明動陽在選擇了女劍士為人生伴侶後,舍棄了之前製作的所有刀劍,移居到了飛驛山中;據說他一直在那裏製作「為女子而存在的刀」的樣子。
「男性就由女性來打倒」,那是種接近以柔克剛的精神,身為刀匠的他,似乎窮其一生在追求那個主題的樣子;當然,其開端來自於他與妻子的相遇就是了。那樣的明動陽,在最後得出了兩個結論。
「在劍戟揮動時絕對不與他人的兵器相觸,此外必須在緊貼自己的情況下發出的必殺一斬。」
「不但要比對手更早拔劍出鞘,而且第一刀就要將對手一擊斃命的最快瞬間。」
箒所擁有的是後者——也就是一把刀身被製作得又細又長的日本刀,它的刀鞘也比一般要來得長:不過不可思議的是,它被拔出的速度卻比短刀要來得快,準記得其道理好像是刀鞘的滑順度與身體的圓周運動,另外就是腳步的踏法。
不過,這樣好嗎?法治國家日本,有一個高中生帶著刀在身上哦……糟糕,忘了,這裏是IS學園,不論是在法律上或國際上,都是「不屬於任何國家的土地」。
「那、那麽,我們走吧。」
“嗯?嗯?為什麽箒跑到我旁邊來了——咦,嗚哇!為什麽連你都來勾我的手啊?”
「……箒同學,你在做什麽?」
「男生護送淑女是理所當然的吧?」
“還護送咧……你們兩個啊,現在隻是要去宿舍的餐廳而已耶。”準不禁對三人感到無語。
附帶補充一下,一夏的左臂被塞西莉婭挽著,右臂則是箒……喂!三個人排成一列一起定,一般來說會擋到走廊上的通路啦!果不其然,這三人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關注。
「啊啊,真好……」
「這就是所謂的左擁右抱吧。」
「什麽青梅竹馬嘛,太奸詐了。」
「什麽擁有專用機的人嘛,太奸詐了。」
嗯?唔唔……為什麽大家都對箒和西西莉亞投以羨慕的眼神啊?而且這兩個人不曉得是有意還是無意的,似乎都對那些羨慕眼神感到很得意;讓一夏護送是這麽值得羨慕的事嗎?
「欸。」
「幹麽?」
「什麽事?」
「這樣很難走啦。」
卡嘶!一夏的胳膊被用力揑了×2,笨蛋,說這種話不被捏才怪。
「在這種情況下,你就沒有別的話可說了嗎……」
「連自己有多幸福都沒有自覺的家夥,可是連狗都不如呢。」
幸福?哈,在英國會把左右兩邊同時被人揑,稱之為幸福嗎?沒想到這兩個人還有這種嗜好。
「算、算了,總之先去吃飯吧……嗯。」
在準如此催促後,四人又開始走了起來,好不容易到了食堂,但是卻又立刻陷入了尷尬的事態中。
「今天的烤魚定食是馬加鰆哦,一定很美味。」
擠過來。
「我聽說西式套餐是有半熟蛋的培根蛋意大利麵呢,一夏同學覺得如何?」
擠過去。
「哦、哦哦,嗯,這個嘛,我覺得兩邊都不錯啊。」
一夏雖然是這麽說的,但此時腦中真正的想法是:隨便哪邊都可以啦!比起那個,我更希望能夠改變一下現在的情況.她們兩個都緊靠在我身上,以至於她們兩個人每動一下,我的手臂就會——那個,怎麽講,就是會碰到女生那柔軟豐滿的地方,就算我想叫自己別去想,都還是會意識到。
「怎麽啦,一夏?」
「你怎麽了嗎,一夏同學?」
擠過來又擠過去,她們兩個人一起窺探起一夏的臉,這下子緊貼度又提高了。在彼此的身體之間,一夏的手臂鮮明地感受到胸部在她們的衣服之下,形狀受到擠壓的觸感。
「什、什麽事部沒有!沒事!真的沒事!一定沒事!」
一夏以五段活用動詞(註:指日文五十音中,透過「a、i、u、e、o(ア、イ、ウ、エ、オ)這五段來做活用變化的動詞。)緊緊抓住自己正在急速遠離的理智;雖然好像少了一段,但那種小地方就不必在意了……話說回來,五段活用動詞是這樣的嗎。
準在旁邊一邊吃著自己的晚餐,一邊看著這邊的小劇場,表示今天的晚飯好吃,今晚的小劇場更好看。
「我回來了!」
「啊,準,歡迎你回來——不對,你怎麽了?看起來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哦,不,你不用在意,剛看了一出好戲。比起這個,你應該餓了吧?我帶了烤魚定食回來,你吃這個可以嗎?」
「嗯,謝謝,那我就不客氣了。」
查理斯笑著從準這裏接過托盤,但表情卻在把它放到桌上時僵住了。
「怎麽啦?」
「呃,那個……」
「不快點吃會冷掉哦!既然是人家特地為我們做的料理,不趁熱吃就太浪費了。」
「是、是啊……嗯,我開動了。」
正當準覺得笑得有些不安的查爾斯很不可思議時,接下來便立刻明白她露出那個表情的原因了。
「啊……」
啪答。
「啊!啊……」
啪答、啪答。
又把菜掉下來的查爾斯,發出了很喪氣的聲音。
她用筷子將魚肉、魚骨給分開——到這裏為止都沒問題,接著卻似乎怎麽都夾不起來的樣子;這麽說來,自己好像是頭一次看到查理斯用筷子。
「你不擅長用筷子嗎?」
「嗯,是啊,我有練習過了啦,但還是不行。啊……」
魚肉又掉下來了:由於她都掉在盤子上,所以並沒有造成浪費,但不論如何,繼續這樣下去的話,她根本就沒辦法吃飯。
「對不起,我去幫你拿湯匙回來。」
「咦咦?沒、沒關係啦,你不用多跑一趟,我可以想辦法用筷子吃吃看。」
「就算你這麽說,要做到應該還是很困難吧?我不是跟你說過不必客氣嗎?」
「可、可是……」
「查理斯你啊,應該要稍微學一下倚靠別人的方式會比較好哦!就是因為你老是那麽客氣,所以才會吃虧的。」
「唔……」
「嗯,要你突然就改變大概很難,不如就從倚靠我開始試試看如何……重點或許有點偏離,但包含家庭問題在內,我都是站在查理斯這一邊的,所以你盡管倚靠我吧。」
「準……」
她雖然猶豫了一陣子,但似乎發覺這樣子果然無法吃飯,所以下定決心似地開口道:
「那、那、那麽……」
「好,你用湯匙就可以了吧?」
「呃、呃,那麽……準你喂我吃。」
吞吞吐吐的,好像很難說出口的樣子啊——正當準這麽想時,卻聽見了意料之外的言語,害準一瞬間傻住了;查理斯此時將下巴微微收起,以祈求的眼神往上看著準說:
「是你說我可以倚靠你的,不行嗎……」
「也、也對,男子漢大丈夫說到做到!好,那就這麽做吧。」
雖然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但這可是那個凡事先客氣、再來就退讓的查理斯,好不容易說出來的「請求」耶,要是不替她完成願望的話,算什麽男人——就當作是這麽一回事吧。
(不,可是啊,用那種往上看的祈求眼神有點犯規吧……)
她的眼神就像是被丟掉的小狗,在雨中從紙箱裏探頭往自己這邊看的模樣,能拒絕這種眼神的人,一定不是勇者就是魔王吧——準兩種都不想當。
準從查理斯手上接過筷子,連同剛才她掉下來的部分一起,夾起了馬加鰆的魚肉。
「那、那麽……啊——」
「啊、啊——」
準作夢都沒想到,居然連查理斯都會讓自己做出「來,啊——」這個動作。或許是自己多心吧,認真咀嚼著的查爾斯,臉頰顯得有點紅。
「好、好吃嗎?」
「唔、嗯,很好吃。」
「那、那就好。」
「那、那麽接下來就吃白飯好了……」
「好、好啊。」
於是,準又用筷子夾起女生一口分量的飯,並且將另一隻手墊在下方以防止掉落,然後將它送至查理斯的嘴邊。
「來,啊——」
「嗯……」
看著一口吃下料理的查爾斯,準莫名地緊張了起來——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呢,這就是母鳥在喂食雛鳥時的心情嗎?準莫名地冷靜不下來。
「接、接下來換涼拌小菜好了。」
「我、我知道了。」
結果,雖然直到最後都是自己喂她吃的,但彼此之間卻漸漸越來越少交談:吃完飯後,兩個人也是隨便聊幾句就鑽進被窩了。
今天實在發生太多事情了;或許是**與精神上都累積了疲勞的關係,準一鑽進被窩就立刻睡死了。
◇
好暗,在深沉的黑暗中,有個人待在那裏。
「…………」
她已經不記得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成這樣子的,不過從出生時開始,她就已經知道黑暗的漆黑了。據說人是在出生時才頭一次見到光芒,但這個少女卻不同,她是在黑暗中被養大的,是在陰影中出生的,這點直到現在都沒有改變。
在沒有光的房間裏,她懷抱著影子潛伏在黑暗中,其紅色的右眼暗暗地發著光。
勞拉.布迪威伊。
她知道這是自己的名字,同時卻也理解它並不具有任何意義。
不過,有個唯一的例外,那就是被教官——隻有被織斑千冬呼喚時,她才覺得那個名字的音節具有特別的意義,才會感受到自己的心有些許昂揚。
(那個人的存在……那股強悍,既是我的目標,也是我存在的理由……)
就像是一線光明一樣。
與千冬相遇的時候,她一眼就被那股強悍給震懾住了——恐怖、感動,以及歡喜,使她的心動蕩著,渾身發熱,然後她便許下了願望。
啊啊,我想變成這樣的人——她是這麽想的。
我想成為這樣的人。
那些原本空蕩蕩的地方被急速填滿,並成為了她的全部。
對方既是自己的老師,又擁有絕對的力量,完全是個理想的化身。
那是唯一會讓自己「想與她相同」的存在。
所以她無法允許那個存在具有不完善的狀態。
(織斑一夏、姬矢準——害教官留汙點的當事人……)
她無法認同這兩個男人的存在。
(要排除他們,不管得采取什麽手段……)
燃起陰暗的鬥誌後,勞拉靜靜地閉上了眼睛,一邊與黑暗融為一體,一邊陷入了無夢的沉眠中。(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