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心病還需心藥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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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說呢,公孫弘他太再乎劉徹對他的看法了,以至於過了頭。

    他就想著皇帝會把儒家擺在第一位,事實上,劉徹對儒家並不是絕對的支持。

    學說不在乎貴賤,

    有用的,才是最好的。

    此時公孫弘看了看外麵,正想著皇上會與石慶他們說些什麽。

    “張湯,你說說,他們會不會重談黃老的論調呢?”

    重談黃老,這些有點不太現實,張湯對此有些懷疑。

    疑惑地道:“不會吧!這麽多年了,他們兩個人又不傻,怎會死守著的那套不變呢?要是那樣,他們還能活到今日,而且還會被陛下重新起用麽?”

    這話並沒有讓他安心,公孫弘還是有些擔心:“不太明朗,最好去找包公公打聽一下,看看陛下與石慶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麽?”

    “這……有這個必要麽?”

    “哎!也許他們談到了老夫呢?打聽清楚,還是要好一點的。”

    “學生明白了!”

    張湯告辭之後,公孫弘便拿起身邊的《穀梁春秋》,可怎麽也看不下去,還沒看上幾行,就心煩氣躁地直接丟在一邊。

    心不靜,哪裏看得進去書呢?

    望著窗外從枝頭飄落的殘花,強迫自己收回目光,他本著認真的態度,又重新拿起了竹簡,雖說眼睛在竹簡上徘徊,但心竟然紛亂地在天地間迷茫。

    不行,還是不行。

    這時候,公孫弘覺得似乎有什麽東西堵在胸口,連續咳嗽幾聲之後,就氣喘籲籲了。

    一旁的丫鬟們急忙上前,伸手為其捶背,這麽好一陣子才緩了過來,公孫弘抬起頭,卻眼見得夫人的淚水就在眼眶打轉了。

    哭什麽呢?

    “唉!你這是為何,老夫又不是病入膏肓了,至於怎麽哀傷麽……”

    “這個……老爺呀,你這是怎麽了?藥吃了幾劑,怎麽就不見好呢?”

    “額,吃藥有什麽用,老夫這病又不是藥可以治的。”

    她就嚶嚶地哭出了聲。

    她比公孫弘年輕了十幾歲,公孫弘的病讓她心裏懵亂得不知所措。

    上梁不正下梁歪,她這一哭,丫鬟們也都跟著哭起來。

    氣氛儼然變得凝重起來。

    聽到這些,公孫弘的心煩立即轉化為惱怒:“你……還有你們,這是幹什麽?老夫還沒有死呢?你們真會折騰,能不能讓老夫一個人安靜安靜?”

    這一聲喝止頓時起了作用,哭聲戛然而止,夫人淚眼婆娑地喚了一聲老爺,還想說些什麽,就隻見公孫弘不耐煩地揮著手,她便隻有小心地退下了。

    呼了一口氣,公孫弘環望四周,現在,內室裏靜極了,偶爾從外麵傳來幾聲嚶嚶的鳥鳴。

    呆望著屋頂,那個在心底盤桓了許久的疑問再度地爬上了眉頭。

    怎麽會這樣呢?難道……皇帝忘了石、莊二人曾是反對新製的人麽?

    難道皇帝不知道,朝廷裏除了那個董仲舒,就數他公孫弘最懂治儒了麽?

    而且他檢點著自己的行為,認為多年來雖無多大建樹,卻也兢兢業業。

    那麽是什麽原因讓皇帝冷落了自己呢?他就想不明白了。

    用午膳時,公孫弘也隻是喝了幾口米粥,就昏昏沉沉地上榻睡著了。

    隻覺得被一種無形的壓力牽著,迷迷糊糊地進了夢鄉。

    一兩個時辰後,他冥冥間聽見有人在耳邊輕輕地呼喚,於是他睜開朦朧睡眼,麵前卻是府令和夫人。

    他們說宮裏的包公公帶著太醫來了,現正在客廳等候呢。

    皇帝沒有忘記老夫!

    心中高興極了,公孫弘掙紮著從榻上坐了起來,就立馬要丫鬟伺候更衣洗漱……

    吩咐的話,還未落音,就聽見了室外一個尖細的嗓音傳了進來:“公孫丞相有恙,還是不可輕動,咱家嘛,進來就是了。”

    一進到內室,包桑開門見山地說道:“陛下呢,是要咱家和太醫來探視丞相了。”

    這麽好……

    這公孫弘乳有些惶恐不安,挪動著身體向榻邊傾斜,連道:“老夫衰朽之身,蒙陛下惦念,不勝慚愧。”

    太醫為公孫弘詳細地診了診脈,又看了舌苔,然後才診斷道:“丞相的病,乃出身心急氣鬱,肝火旺盛,火傷脾髒,故而肢體沉重。

    這個……所謂心歸木,心急而生火,致使肝氣鬱結,火盛而傷金,故而脾胃不適。”

    開了幾劑藥後。

    夫人請太醫到客廳用茶,隻有意留下包桑與公孫弘說話。

    包桑便捧出劉徹的書劄給公孫弘,輕笑著說道:“陛下的話都在這上麵寫著呢,丞相自己看看吧!”

    聞言,公孫弘便直接展書拜閱,先還比較平靜,看到後來嘛,便訥訥自語道:“真是愧殺臣也!愧殺臣也!”

    循聲看去,就見公孫弘滿臉潮紅,兩眼發熱,眼圈越來越紅了。

    然後接著,就聽見他聲音發顫地念道:“君不幸罹霜露之疾,何恙不已,乃上書歸侯印,乞骸骨,是彰朕之不德也。”

    劉徹很給力,

    好一番雪中送炭……

    這時候,公孫弘再也無法在榻上安臥了,他翻身下榻,就跪在了地上。

    他朝著未央宮的方向,揖首跪拜道:“陛下折殺微臣了,微臣有疾,怎麽敢當得起堂堂天子的自責呢?”

    然後公孫弘讀到“今事少閑,君其存精神,止念慮,輔助醫藥以自持”時,感動就上來了,再也控製不了自己的情感而匍匐在地。

    “臣有罪啊!陛下……”

    劉徹雖然沒有在場,但也能預料到這種情況,因為這些個老臣,比之後世,是更為忠心、誠懇。

    在場的包桑聽得出,公孫弘的哭聲裏帶了多種情感和思緒。

    是感動,也是慚愧,是自責,也是痛心,反正是五味雜陳。

    劉徹絲毫沒有怪罪他,反而把他患疾歸之於自己的“不德”,劉徹不但派來了太醫,還送來了酒、帛等,劉徹在書中說今事少閑,可他明明知道“淮南王案”結案在即,立嗣大典一天天臨近。

    眼下,自己都幹了些什麽呢?

    包桑很聰明,沒有上前勸慰,隻任憑公孫弘借痛哭排解心中的鬱悶。

    等到公孫弘哭完之後,這才發現了包桑還待在身邊,根本就沒有回避,他幾分赧顏。

    為什麽要回避呢?

    這些真情流露,

    包桑是會轉述的……

    公孫弘也是不好意思道:“老夫剛才情之所至,失態了,請公公見諒。”(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