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司馬家的榮耀,由孩兒去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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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介紹完一卷,司馬遷都格外珍惜,當即用皮繩緊緊地捆紮好,並且整齊地放在一邊。

    或許能讓司馬遷高興的是,父親的氣色在這些日子裏竟意外好了起來,盡管不排除是回光返照,但司馬遷自動忽略了這一點,他隻願意記得,特別是在整理文稿時,父親那雙眼睛時不時地就發出熠熠光彩,而且思維也是非常地清晰。

    一次,司馬遷在整理先秦諸子的傳記時,往往自己不甚了解的方麵,父親的一番宏論總是讓司馬遷大開眼界,驚歎不已。

    父親有許多他可以借鑒的地方,比如他將先秦以來的諸子百家梳理為六家,把最重要的最具影響力的六家凸出,寫出了一篇足以驚世的《論六家指要》。

    細細觀看,不難發現,這可是包括董仲舒、公孫弘都沒有過的新見呀!

    司馬遷惆悵的心情因此出現了一縷希望曙光,他情願麻痹自己,從內心底裏承認父親好轉了,感謝淳於思的妙手回春,相信奇跡一定會出現在父親身上。

    日子慢慢過去了,在他倆早起晚宿的忙碌中一天天走到了四月中旬。

    可就在父子倆完成《平準書》、《河渠書》提綱的那個晚上,又似乎是一種盡頭,司馬談的最後一點精力用完了,他的病情……忽然惡化了。

    就在晚飯的時候,司馬談起初還喝了幾口鮮湯,精神狀態還不錯,經過一段時間的交談,他有些困倦,然後說自己有點累,想到榻上躺一會兒。

    親手扶父親到內室躺下之後,司馬遷一刻也沒有鬆懈,馬上就進了書房,他開始整理起這一趟西南之行的見聞。

    這一路上,

    他手不釋筆,

    記錄了許多的手記。

    而這些手記,讓他對西南諸夷有了新的認識,對於西南地區的人來說,總之不管他們的生活方式怎樣千姿百態,可說到底他們都是華夏文明的分支。

    這些親自經曆的事情,使他的描寫突破了以往史官的枯燥和艱澀,開始學會了技巧,有了生活的氣息,得以生動刻畫了這些人的生活狀態。

    整理成冊的過程中,司馬遷他寫得很投入,手指躍動之間,透過那些個有生命力的蠅頭小隸,他仿佛看見了父親期待的眼神。

    就在這時,噩耗來了……

    書童來不及敲門就衝了進來,一臉驚慌,上氣不接下氣道:“不好了……公子……老爺他……”

    司馬遷腦中忽受重錘,坐不住了,心頭一沉,立馬站了起來,那筆就不聽使喚了:“不要急,老爺怎麽了?”

    書童眼中含淚,哭出了聲:“少年,老爺他吐血了!”

    司馬遷一邊向外走,一邊對書童道:“快……別等了,咱們去請郎中!”

    昏暗的燈光下,地上灑著一攤血,司馬談已昏迷過去。

    司馬遷顫抖著右手去摸父親的脈,已經十分微弱。

    父親的音容笑貌在腦中轉旋,他的眼淚頓時如決堤之水,湧流而出。

    “父親!父親啊!您……怎麽可以棄孩兒而去啊!”

    司馬談朦朦朧朧聽見司馬遷的呼喚,他努力睜開眼睛,想伸手去摸兒子,但他發現,他卻無論如何也抬不起手來。

    倒是兒子緊緊地抓著自己的手,哽咽道:“父親!您……醒了。”

    司馬談淒然地笑了笑道:“堂堂男兒,你哭什麽?這可不像司馬家的男子漢!”

    “父親……”

    “哈哈哈,罷了罷了,為父之病心裏十分清楚,隻是時間問題,你不必再掛懷了。”

    司馬談道。

    “不會的!父親會好起來的!兒子不相信,也不敢相信……”

    “你這孩子,怎麽如此不懂事?站起來,你這樣怎能讓為父安心地走呢?吾祖乃周室太史,你早已成年了,若為太史令,當光大祖業啊!”

    司馬遷忍住眼淚道:“孩兒記住了,往後餘生,不管遇到多少艱難險阻,孩兒都會矢誌不渝的,司馬家的光榮,由孩兒去爭!”

    “好!這才像是司馬氏的後人。”司馬談眼角溢出昏黃的淚水。

    “今陛下接千歲之統,封禪泰山,為父卻不能隨行,此命不該我矣!為父去後,你必為太史令,當速往泰山去見陛下,從告父之天靈。”

    他望著窗外,呼吸越來越急促:“陛下!臣不舍……”

    一股鹹腥直往外湧,鮮血從口中噴出——司馬遷的良師與父親司馬談,在這個四月的夜色中,帶著不盡的遺憾走了。

    窗外朦朦,自新春以來的第一場雨從九天降落,那滾滾的春雷從屋頂滾過,又向遠方滾過去。

    ……

    “轟隆隆……”

    在後半夜,劉徹突然被雷聲驚醒了,天邊滂沱大雨傾盆而下,偶爾有閃電劃過,還可以看見站在殿門外值崗的衛士的身影。

    劉徹突然有些心痛,

    電光過後,

    一切又陷入黑暗之中。

    霍嬗一下子從皇榻上爬起來,閃著大眼睛探看,一把撲到劉徹懷中。

    劉徹伸出手臂,一把摟住霍嬗,半是撫慰,笑了笑,半是批評道:“怕什麽?你如此膽小,將來還能帶兵打仗麽?”

    話雖是這樣說,可他還是對如此猛烈的雷聲感到怪異,想到剛才夢中的情景,他就更加沒有了睡意,朝著殿外大聲喊道:“來人!快來人!”

    丞相石慶、禦史大夫王寬、奉車都尉霍光、黃門總管包桑、衛尉路博德立刻應聲進入殿內。

    劉徹把霍嬗交給了霍光,向站在麵前的侍中近臣們問道:“眾卿……是否覺得今夜雷聲有異常之處?”

    霍光看了看又睡去的霍嬗,抿嘴道:“夏日打雷,自古亦然。

    這本屬陰陽氣動,隻是驚擾了陛下,臣等很感不安。”

    但是,包桑隨口而出的一句話引起了劉徹的注意。

    “哦!你也夢見司馬談了?”

    “諾!”

    中人的嗓音本來就尖,加上受了些驚嚇,聽起來就有些發顫,“陛下,奴才……在夢中看見太史令一臉的血。”

    “這……朕剛在夢中看見的司馬談與你所述一般無二,這可奇了!”

    一想起離開洛陽時司馬談就身染病疾,一種隱憂暗暗爬上劉徹心頭。

    “莫非他真的……走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