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三章 皇子皇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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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宏偉的長安城跨越數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時間成為漢朝國都後,那坐落在渭河上的橫橋,也不知走過了多少金戈鐵馬,響過了多少車鈴馬嘯,為多少自命風流的文人吟誦,又閃過多少朝廷命臣失落的身影。

    每一次離開長安時,他們的心境又會有變化,那時又是多麽相異。

    在他們的蹄行下,或有眷顧,或是茫然,或雄心萬丈,或淚雨凝咽。

    雖依舊身處高位,可李廣利站在橫橋北首,再回望那晨曦中的長安城,眼神之中就帶著太多的意味,如同披上了一層揭不開的布蓋。

    橋還是那座橋,城還是那座城,時光留下印跡,磨不去鼎盛炊煙,可現在到處已物是人非,而他的心境與當年西征大宛時已大不一樣了。

    當然,是外因造成的。

    再回首,與有餘榮……

    那時是李家的黃金歲月,李妍隨著劉徹的念舊,得寵更盛往日三分,而李延年詩賦頻出,風評極佳,如日中天,使他進軍大宛再次戴上了一圈耀眼的光環。

    不過要緊的是,由於他曾經為劉徹帶回了七千多匹汗血寶馬,且常年不在身側,不甚知情,才讓他從李季案中順利脫身,並獲得了海西侯的封賞。

    李廣利他沒有司馬相如的才情,眼下根本體會不來《李夫人歌》中那銷魂動魄的愛,嚐不到似青梅竹馬般的依賴,他隻是覺得,隻要劉徹放不下妹妹,他就還有機會。

    現在,他正駐馬晨光中,而心思已經幾度周轉,由妹妹轉向外甥、膠東王劉玉了。

    太子劉據先是失去了霍去病,進而又失去了衛青,再沒有堅實後盾,已然汲汲可危,而膠東王劉玉就不一樣了,他還有自己這個從大宛凱旋的舅父。

    至於那個最近受皇恩籠罩的劉詢,他能有誰呢?除了他那個沒落的父親,幾乎沒有大臣站在他背後。

    那在漫天消息中(不考慮真假),太子日益與劉徹不和的時候,除了膠東王有可能取代太子,別人都不可能了,這不得不說是一個時機。

    他一直望著橋南,

    他在等一個人。

    他如果要為劉玉掃清通向太子之位的障礙,就一定不能夠離開這個人,此人事關重大。

    慢慢地,天邊的殘月終於在朝霞中隱沒在藍天深處,不再展示淺白身姿,隨時間過去如梭,消失了,此時太陽才剛剛從蒼山背後灑出一縷縷金線,一切都還如霧裏看花般顯得影影綽綽。

    不過當那個身影出現在橫橋南的時候,李廣利的瞳仁就亮了!

    他終於來了。

    那便是繼任的丞相劉屈髦。

    公孫賀該功成身退了,所以在劉徹和他本人的促進下,劉屈髦順利站上風口,重開立嗣之爭。

    他騎一匹雪青馬,馬蹄承著春風得意,一路疾行,帶著數十名衛士向這邊來了。

    “丞相到了!”

    李廣利以一如既往軍人的習慣,在馬上向劉屈髦作揖問候。

    李廣利和他什麽關係呢?是親家關係,當初他將自己的女兒許配給劉屈髦之子時,隻是因為他是中山靖王之子,倒沒有想到這位涿郡太守上位會這麽快,這麽順理成章,就直接成為朝廷的宰輔。

    “將軍好!”

    劉屈髦打著招呼,回身對身後衛士道,“你等暫且退下,在後麵等著,本相與將軍有話要說,記住,此事機密,勿要多言。”

    李廣利會意,馬鞭隻輕輕一抽,有靈性的馬兒立即撒開腿,將後麵一群衛士甩開。

    “你不要看太子外表柔弱,可是內裏性格倔強,與陛下性格有些相似,如此下去的話,他終有一天父子要反目的。”

    “這……果真有那麽一天,太子被廢了,那依丞相之看法,又會是誰最有可能被立為太子呢?”

    “這……”

    見李廣利猶豫不決,劉屈髦揚鞭策馬,盡量與李廣利靠得近些,說話的聲音也輕了許多,“依本相看,陛下最喜劉詢。”

    “哼!就是那乳臭未幹的小兒麽?他還不夠格吧?”

    李廣利輕蔑地撇了撇嘴,“哪輪得上他這個野路子出身的呢!他可是被莫名貶到民間生活過的,那玉兒往哪裏放呢?”

    “將軍所言不無道理,他雖年紀不大,可其現在卻是當今後宮最得寵的曾皇孫啊!”

    “哎,正是因為聖意難料,因此末將才求助丞相啊!”

    李廣利朝劉屈髦傾斜著身體,進一步陳明利害關係,“末將與丞相是兒女親家,日後膠東王登基,一定不會忘記丞相之恩德。”

    劉屈髦並沒有立即作出回答,卻丟開馬韁,讓坐騎散淡地前行,好讓自己集中精力思考這個問題。

    他當然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他同劉據本來就沒有深交,現在更應該疏遠和回避他。

    而劉詢還太小,背後沒有實力人物支持,一旦劉徹駕崩,是很難站穩腳跟的。

    也隻有這膠東王靠得住,可當他把心底的盤算換為話語時,就多了些變化,變成了老謀深算的從容。

    “將軍與本相何等關係,這個本相豈能不知?孰親孰遠,本相豈能掂量不出?假如真有那一天,本相一定盡心竭力,扶持膠東王。

    不過,廢立之事,非同小可,今日的話咱們就說到這……”

    兩人在馬上揖別,李廣利望著劉屈髦道:“願早日相會於京城!”

    之後,

    他便率領衛士打馬而去了。

    劉屈髦並沒有急於轉身,這公一直看著李廣利消失在大道的盡頭。

    他心中忽然生出一種無以言狀的沉重——似乎是忐忑不安而又茫無頭緒。

    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從涿州太守任上一舉升為當朝宰輔,最關鍵的是他也姓劉。

    若論皇親,他應該稱劉徹為皇叔,也許正因為如此,劉徹才將他擢拔到身邊,但是他又並非劉氏嫡係,也摸不透劉徹的心意。

    若單單講功勞,他無寸功於朝廷,因此不得不依賴像李廣利這樣的人物提攜。

    他無法想象,今天的承諾將會是怎樣的結果……

    北海的春天,總是姍姍來遲,可它就像一位過客,又從湖邊匆匆而去。

    接著,夏天就來了。

    這是一年中最美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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