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 曆五世而鼎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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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是因為太祖高皇帝出身亭長的原因,特別重視鄉裏的每一方建設,把每塊漢土的父老鄉親的凝聚力聚焦在自身之上,從立國以來,大漢就把推舉三老作為教化黎首、雅善風俗的國策,得以讓漢人這一認同感無限拔高。

    劉徹上前扶起拜禮的長者,麵色和悅,並且揮手叫一旁的包桑賜上禦酒,一同助興。

    於是乎包桑肅穆地走到階邊,盛了從行宮帶來的酒釀,徑直來到三老麵前,尖著嗓音唱道:“陛下禦酒三杯,特賜予尊三老,謝恩!”

    三老接過禦酒,

    禁不住老淚縱橫。

    這是多麽大的一份榮幸,大漢天子賜的酒,意義非凡。

    比長命百歲還讓人歡喜。

    他們打量著劉徹,麵前這個威嚴的帝王,雖然與他們年齡不相上下,卻還是將萬裏江山擔在肩頭,無比剛強,頂天立地的漢子,何曾言老呢?

    他們除了再次向劉徹表示一番感謝以外,就代表的不是自己了,代表得是全體到席的鄉民,於是那酒無論如何也不敢獨享了。

    他們隻是用嘴唇輕輕沾了沾,就很自然地依次傳遞給身後的一位老者,依次類推……

    劉徹力勸農桑的旨意呢,意味著各方諸侯的遵行,因為自登基至今,劉徹的威望已經達到了頂峰,而農桑的號令,從這裏開始,在不久的未來將傳遍各個郡國。

    太陽在此時已經升得很高了,而持續了一段時間,那料峭的春寒漸漸淡去,從土地裏蒸騰的水汽,彌漫四周,把空氣烘得暖洋洋的。

    而劉徹,就在這一聲聲“萬歲”的呼喊中,登上了高大車駕,隊伍在走出很長一段路程後,他偶有興致,從思考中抽過心念,隻回眸望去,正午的田壟間,那些農夫們趕著耕牛,鞭聲匯成宜人的春曲,呈現出不一樣的色彩,久久地在心頭蕩漾……

    劉徹特意來钜定“藉田”,這讓齊郡太守十分榮耀,他不斷與钜定縣令擬定一個個節目,以期讓劉徹在齊郡的日子每一天就都過得愉快。

    這種場麵,

    在他們看來,

    唯有如此,才能表示對至高者的尊重,代表了他們的鄭重。

    躬耕回來,他就思謀著為劉徹安排一次遊钜定湖。

    這個奏章是通過包桑呈送給劉徹的,接過奏章的包桑走進行宮,看見田千秋正和劉徹說話。

    從包桑手裏接過奏章,劉徹粗粗瀏覽了一遍,笑了笑,轉給田千秋看,片刻後劉徹問道:“愛卿,你以為如何呢?”

    田千秋看後,點頭道:“現在已天氣轉暖,陛下既然來此,也該有些活動,不妨一遊,太守之奏,有益健體固本,暫時比別的強多了。”

    “嗯,如此甚好!那就依卿所奏吧,傳朕旨意,明日咱們便去遊湖。”

    “諾!”

    包桑轉身便離去了。

    齊郡太守備好了三條樓船,而其中一條由他與钜定縣令乘坐,專門為劉徹作引導。

    第二條船是專為劉徹準備的巨大樓船,上麵各種器具、飲食一應俱全,也是為了方便各種需要。

    齊郡太守請劉徹登船時,劉徹卻轉頭看向田千秋,拉著田千秋的手道:“愛卿多日來勞苦一路,怎麽樣?賞個臉,就與朕同乘一船吧!哈哈哈!”

    田千秋很是激動,

    就跟劉徹上了船。

    而另外第三條船上,坐的是上官桀和桑弘羊,還有羽林衛。

    钜定湖波光粼粼,

    春水蕩漾。

    劉徹站在甲板上,視野之內,一碧萬頃,浩渺無垠,連月湖對麵的山丘,隻留下一抹青藍。

    回想起前些日子的海上遇險,劉徹開口歎道:“畢竟湖與海是不同的,這看起來水平和安穩多了。”

    田千秋眯著眼睛望問遠方,跟著劉徹的話音道:“陛下你可能有所不知,钜定湖可與長安的人鑿湖不一樣,有它的特別之處,若是發起怒來,可也是一片陰風怒號,檣傾楫摧呢。”

    劉徹“哦”了一聲,恍然道:“嘖嘖嘖,看來這水性一如人性,知之,則利,茫之,則害啊!”

    “陛下聖明。”

    “朕在年輕之時,曾讀過了荀卿的《君道》,那時不甚了解,總以為朕既為天子,一人權鼎在手,即可號令天下,莫不臣服。

    今番出海遊湖,方知真言,悟他所說‘水則載舟,水則覆舟’的道理。”

    見田千秋點了點頭,劉徹繼續說道:“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君以此思危,則危將焉而不至矣?”

    前麵有一處沙洲,而湖水於此處形成一個漩渦,樓船要繞沙洲前行時,出現些微的晃動和傾斜。

    田千秋扶住劉徹,觸景生情道:“對啊,民之情若水,順之,則長風萬裏,逆之,則有覆舟之危啊!我大漢曆五世而鼎興,乃在知民意,方可衡也!”

    劉徹覺得,

    田千秋的話說得在理。

    他悄悄地打量著田千秋,忽然就想起了建元初年的丞相衛綰來。

    這兩人的性格,又是何其相似,既不像竇嬰、汲黯那樣鋒芒畢露,又不像公孫弘那樣喜歡朝後奏事,本本分分地,令人厭倦不起來。

    如果這樣的人若是做了丞相,閣僚們大都會心悅誠服的。

    隻可惜當時自己太年輕,總以為衛綰太遲暮,跟不上趟。

    此時看起來,也許隻有經曆了這麽多風霜,才能夠真正明白什麽叫知人善任。

    “愛卿你要好自為之,朕期望愛卿能擔大任啊!”

    這話來得太突然,

    讓田千秋還來不及思考。

    盡管他知道自己在年齡上與劉徹不相上下,可終究入朝太晚,資曆尚淺,尚不敢有多餘之念想,可劉徹目光中的信賴,卻讓他把皇帝的期待看成一種責任,就無法接著將那份自謙說出口了。

    “謝陛下隆恩。”

    田千秋沒有想到,他在钜定湖上與劉徹的談話,會順承下去,給他的仕途帶來了意想不到的轉機。

    在另一條船上,上官桀與桑弘羊兩人卻不如那邊平靜,始終沒有繞開“立嗣”是否需要改變的話題。

    “大人到了酒泉,定然知道光祿大夫對於重立太子的想法吧?”

    桑弘羊卻是搖了搖頭:“這位霍大人不是一般人,不要看他歲逢中年,可處事卻是滴水不漏,聽不出什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