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文武雙全狀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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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個世界裏蝴蝶效應的後果實在太慘烈了,讓常樂不得不防。而慕容環作為已知的會黑化人物,絕對是常樂的重點防衛對象。所以他關心花瑜這事兒,一直都小心翼翼地捂著,不敢讓慕容環知道。
隆昌他是放心的。畢竟是先皇留下來的人,事理明得很。皇權社會,不會有人比皇帝更大,隆昌已經身為內務府總管,皇帝的貼身宦官,也算得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除非慕容環有謀逆之心並且拉攏他入夥,否則實在是不會有更大的誘惑了。而慕容環現在別說謀逆,簡直就是一隻衷心護主的忠犬,所以隆昌這兒應該不會有問題。
但是再下邊的人就不好說了。常樂為了不驚動慕容環,不敢讓隆昌直接去送信。可隆昌把信交出去,輾轉送到花府的花瑜手裏,至少還要經三手。雖說是挑了可信之人,可誰能保證任何一環都不出一點問題?而若是做得太過保密,反而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等到被慕容環知道,怕就不會如現在這樣裝作不經意般地問起了。
“唉。”小皇帝戚戚然歎了口氣,微微抬起手扣在慕容環按在床沿的手背上,換了個親昵的稱呼,低聲道,“九哥,此事,朕隻與你說。”
慕容環臉上那寒風帶刺的笑瞬間如春分十裏,語氣也愈發柔和起來,“好,你說。”
小皇帝垂著眼瞼不去看他,隻是柔嫩的指尖扣在慕容環的手背上神經質般地無意識摩挲著,那副乖巧懂事又謹小慎微的模樣,哪怕是他犯了彌天大錯,也會讓人忍不住攬過來抱著安慰,更何況慕容環本就對他這個弟弟百般疼惜。再一開口,那滿是委屈的音色更是直擊慕容環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朕知道,此番事件已是被人描繪得不堪入耳……”小皇帝驀然撩起眼來迫切地望進慕容環的眼中,音調拔高、話語急迫,儼然是在極力渴求著兄長的信任,“但是你要相信朕!九哥!事情不是那樣的!”
“那是什麽樣的?”慕容環安慰似的溫聲道。
小皇帝抿了抿尚且有些灰紫的唇瓣,小心翼翼地又看了一眼慕容環,這才囁嚅道,“那日,朕偶得一本詩集,見注腳內容文采斐然、鞭辟入裏、精彩絕倫。仔細查看,才發現那本詩集乃是翰林院編纂的,所有注腳均出自花愛卿手筆,朕得遇知音,欣喜若狂,全然未注意到已經夜色沉沉,便派人將花侍郎連夜宣入宮中。朕與花侍郎相談甚歡,興之所至,便說出了想要花侍郎留下來的話。許是太過高興,未曾多加思慮,言辭之間逾越了君臣之禮,讓花侍郎有所誤會,才會發生那樣的事……”
小皇帝聲音軟糯,語氣誠懇,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討好之意。慕容環若有所思地看著小皇帝不說話。
小皇帝眼中頃刻水光乍現,急急地去抓慕容環的手,甚至想掙紮著坐起來,“九哥,九哥你信朕!你信朕好不好?”
“我信!我信!”慕容環急忙安撫小皇帝躺好,軟著語氣誘哄著,“九哥怎麽會不信你?我隻是在想……小瑾你為何……”慕容環沒有把話說完,隻是將目光落在了被子上的一處。那下邊,是小皇帝心口重傷所在。
小皇帝幽幽歎了口氣道,“九哥你是知道的,朕自小偏愛詩詞歌賦,對文人墨客景仰有加,性格上,也就不免過於多愁善感……當時花侍郎在朕麵前那般決絕地以頭搶柱,朕已是心緒難平,後招來太醫聽聞花侍郎有極大的可能回天乏術,深有破琴絕弦之感,便一時糊塗……”
這番說辭放在正常人身上,確實是指鹿為馬、過於牽強。但是放在慕容瑾身上則不會,這可是常樂結合了原主性格量身定做的開脫理由。說實話,若不是原主慕容瑾就是這麽一個多愁善感到可以稱之為男版林黛玉的主兒,常樂還真不知道怎麽給自己穿過來之前的那場強迫未遂洗白。
所以,九王爺雖然仍舊心中存疑,但鑒於小皇帝重傷在身,情緒激動不得,自然不好深究,還得順意安撫。這也是將近一個月以來,慕容環一直不曾主動問起事件經過的原因所在。
“此事皆因朕處理不當而引起。所以,朕想補救一下。況且,朕認為花侍郎實為我大燕棟梁之才,多加磨礪、來日長成,也能為九哥你和丞相分擔一二。朕是個不成器的,全仗九哥扶持才能在這皇位上坐得安穩。九哥為朕勞心勞力,朕不想九哥累壞了身子。”
雖然培養一個文官對身為護國大將軍的慕容環而言並沒有什麽直接的半毛錢關係,但這種一心為他著想的話,聽起來就是令人心花怒放。
是以,慕容環動作輕柔地將小皇帝露在被子外的手臂放回去,在被子上輕輕拍了拍,滿是寵溺道,“好好好,九哥都知道了。你呀,不要想東想西的,先乖乖把身體養好。國不可一日無君,知道嗎?花侍郎那邊,九哥會替你照看著。說起來,花侍郎現在行動不便都是九哥的責任,你是皇上,不好對臣子將姿態放得太低,所以還是交給九哥吧,啊?至於宮中的閑言碎語,九哥也會處理的,你就不要多想了。”
這是要殺人滅口啊。
常樂急忙製止道,“九哥!那些信口雌黃的奴婢,朕已經命隆昌嚴加管束了。這件事……確實是朕有錯,朕不想再傷及無辜了。”
慕容環微微歎了口氣,“你這柔善心腸啊……”怎麽當得了皇帝。
可本王,就是愛極了你這一點呐。
慕容環雖然沒明令禁止小皇帝與花瑜的私信往來,但所謂的“花侍郎那邊,九哥會替你照看”,已經是堵死了所有的路。常樂沒有頂風作案的勇氣,乖乖躺在龍床上又當了十來天的鹹魚,終於被允許下地走動走動了。
屋外正迎來草長鶯飛的初夏時節。真個是風如酒、柳如煙,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如此良辰美景,豈能錯過!
“隆昌,隨朕去趟花府。”
常樂承認自己有點作死,但他非得現在去不可。聽聞不出三日,花美人便可拆了夾板下地走動。所以他一定要趁此時前往花府親自探望,以示誠意——皇帝自己尚且重傷未愈,甫一下床,便親身前往探望臣子,這是多麽深厚的隆恩呐!傳出去簡直就是美談佳話!而花美人如今尚且行動不便,說不定就能讓常樂找到機會,吃吃豆腐。
說起來,短短兩年內,花瑜被慕容瑾從一個官階正七品的編修破格提拔為官階正三品的侍郎的事兒,為什麽沒讓慕容環和滿朝文武不滿,自然是因為挑起這事兒的不是慕容瑾。
而是丞相柳如風。
也就是說,究其根本,是因為花瑜自己有這個本事。
其出類拔萃的才能讓柳如風深感將其安排在翰林院做個編修是屈了才。是時一個京縣知縣馬上就要升遷,出現了職務空缺,柳如風遂上書皇帝請求安排花瑜去填補空缺,曆練曆練,若是作出政績,便可名正言順地提拔。
與此同時,蘇省正鬧洪澇之災,前一任通判中飽私囊搞得民不聊生,已被召回京師收監待審,新一任通判還未定下人選。柳如風的奏折一上來,慕容瑾就直接把花瑜順水推舟地推過去做了蘇省通判,正六品。
半年,花瑜將民不聊生的蘇省治理得井井有條,柳如風上書請求皇帝予以表彰,慕容瑾便又順水推舟將花瑜直接提為了蘇省知府,從四品。
總之就這麽一來二去,不到兩年的功夫,花瑜直接從正七品飆升為了正三品。
起初柳如風隻是以為小皇帝信任自己,任人唯賢,可等到小皇帝突然一紙調令將花瑜“提”為宮廷近侍的“侍郎”時,柳如風才如夢初醒。這官銜品階雖然升了,可一個宮廷近侍,對於滿心抱負的儒生而言,便是失了用武之地。
小皇帝哪裏是什麽“任人唯賢”,根本就是“見色起意”。
柳如風三番四次地上書奏表,講明朝中還有更適合花侍郎的職位,可都被小皇帝扣下,沒有任何回信。緊接著,就出了這麽一檔子強迫未遂的事兒。
常樂這邊雖然事先做了各種打點,還寫了手信,美人也客客氣氣地回了,可美人心裏到底是怎麽想,還是要見了麵,才能探知一二。
花府雖然稱不上氣派,但也是三進式的大宅院。貼身護衛代為上前叩了門,片刻後大門拉開,一個與小皇帝年紀相仿的少年探出頭來。
因常樂是常服出遊,開門的少年並不識得來人,可他認得隆昌亮出的那塊金鑲玉,當即大驚失色,跪下便拜。常樂製止他,輕輕擺擺手,命其他兩名貼身護衛留守門外,隻帶著近衛長,對少年道,“你家主子現在何處,帶朕去見。”
少年隻是一個看門小童,按規矩,是沒資格直接引薦來人去見自家主子的。可如今皇上金口,他隻能硬著頭皮在前邊帶路。
一行四人穿過雕梁畫棟的遊廊時,花府管事遠遠看到了。本想喚住那小童斥責無禮,可管事到底是個有眼力見的,稍一思考,便知這看門小童不至於肆意破壞府中規矩,且這來訪三人氣質不凡,尤其是前邊那位公子,雖然看著柔弱,卻貴胄之氣天成,想來必是京中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可若是誰家老爺,總該傳喚一聲才是。莫非……
是了是了!聽聞深宮中的那位今年不過十七,正是與到訪公子一般的舞象之年。且前一陣自宮中送來的佳品可謂車載鬥量,如今那位親自到訪,也不足為奇。
管事思及此處,大驚失色,當即腳下生風,尋了另一條路去知會自家主子了。
且說那看門小童,平日裏也就待在外院,若是有客來訪,都是層層上報,何時踏入過內院?別說找自家主子,哪間房是做什麽的,他都不清楚,隻得沿途遇人便問。有些等級比看門小童高的下人也想申斥幾句怎生如此不懂規矩,可見了看門小童身後的那三位,便似神威千鈞壓頂,不敢多言,隻是指了路便退開了。
看門小童緊張得滿頭大汗,好不容易將三人引至花瑜的臥房外,卻發現主子不在房內。原本覺得終於可以鬆口氣的小童聞訊差點沒一口氣把自己憋死。
“那我們再去尋別人問問你家主子現在何處?”小皇帝微微一笑,便似春風拂過萬花揚,看門小童隻覺得全身由裏到外地酥麻個遍,驀地紅了臉,慌亂低頭應道,“是、是。”
“不要這麽緊張。”小皇帝抬手按上小童的肩膀。
結果小童更緊張了,雙腿一軟,差點跪下去。
“草民叩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常樂等人循聲看去,正是匆匆趕來的花府管事,身邊還帶著兩名下人。看門小童如蒙大赦,在常樂的示意下匆匆告退。常樂有點泄氣——還以為能突襲一把,看看美人合著中衣臥床的病嬌美模樣。看來,還是被報了信。
“平身吧。”常樂說。
“草民遵旨。”管事帶著兩名下人恭敬起身,解釋道,“我家大人聽聞府中有貴客到訪卻未及通傳,聽下人描述貴客之形貌,想來正是皇上。我家大人雙腿不便,未能及時恭迎,特派草民先行前來,還望皇上恕罪。”
“朕知花愛卿行動不便,所以才未讓下人通傳。……既然花愛卿行動不便,不在房中休養,卻是去了何處?”
“回皇上,昨個兒傍晚不是下了一場雨,害得臥房之中也有了些潮氣。我家大人如今特別不耐寒潮,終日在房中待著也是憋悶,今個兒雨過天晴,天暖風和煦,我家大人便去了後花園曬曬太陽。現在應當還在前來迎駕的途中。”
常樂聞言便不高興了,“行動不便還前來迎什麽駕。”他指著其中一個下人道,“快去告訴你家大人,原地等著不準動。”又轉而對管事說,“還不快快帶路?”
花府的後花園就在花瑜的臥房後邊,可是想要進入,卻要穿過右側的別院。
來到別院,踩著石子漫成的甬路拐上一個彎,鋪天蓋地的粉色雲霞便從盡頭的那扇月洞門中湧入了常樂的眼簾。他眼睛一亮,快步上前。隆昌急忙跟上,小心翼翼地扶穩少年帝王的手臂,生怕他在凹凸的石子路上有了什麽閃失。
是櫻花。滿園的櫻花。
放眼望去,暖粉霜白的一片,如雲如煙,如霞如蔚,如夢如幻。足下是青青綠茵,頭頂是湛湛藍天,粉白的花瓣隨風飄落,如霏雪般,婉轉而下,洋洋灑灑地飄蕩在天地間,美好得不似人間。常樂慢慢走在花蔭下的石子小路上,任那柔嫩的花瓣輕撫過他的臉頰,在他的鼻端留下一抹撩人的淡香。
他微微闔起眼眸,揚起頭來深吸了一口這清甜馥鬱的空氣,忍不住開口吟誦道,“碧玉妝粉比……”
“飛瓊穠豔均。”
常樂心尖兒一顫。
那是一道怎樣好聽的聲音。
如清泉濯濯般柔潤,如流水擊石般清脆,如微風拂葉般撩人,如指繞青絲般纏綿。
形容得委婉些,便是將這世間一切的美好事物拿出來,都不足以刻畫出那聲音美妙的三分。
而常樂更願意形容得直白些——
別出聲,否則我會忍不住想……
作者有話要說: 上.你.(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