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第兩百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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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萬匈奴南下遭遇大敗軍臣單於戰死,右賢王戰死,左賢王被俘,左穀蠡王和右穀蠡王狼狽逃回草原身邊親信不足一萬。

    別部隨扈早作鳥獸散,各自返回部落。

    有的抓緊時間改換門庭,想方設法聯係歸降漢朝的同族,期望為自己尋一條生路。另有少部分意圖在匈奴背後插刀想趁匈奴本部最虛弱時反戈一擊,仿效冒頓當年的跡經曆,一躍成為漠北的霸主。

    前者尚有幾分成功的可能,畢竟自武帝登基,邊塞開胡市以來,歸降的部落絡繹不絕羌、烏桓和鮮卑更追隨漢軍作戰甭管表現如何至少誠意十足。有這個大前提,在邊郡太守跟前,各部領多少能說上幾句話。

    如果他們肯出麵幫忙這些零散在漠南,不願同往漠北的胡部就有可能得到接納。

    見識過漢軍的強悍和恐怖僥幸歸來的部落領和祭師通氣召集族人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最後達成一致,漠北苦寒,跟著匈奴隻能吃糠咽菜,沒有前途不說,還會被掠奪,部落中的牛羊都會被搶走。投靠漢朝是最好也是唯一的出路。

    看一看幾年前歸降,甘願為漢天子放牧征戰的同族,再看看缺衣少食、日子愈艱難的自身,再是傾向匈奴本部的部民,此刻也識趣地閉上嘴,沒有反駁領的提議。

    跟著匈奴遷徙,既要對抗嚴酷的環境,又得熬過艱難的生活,更要提防隨時可能北上的漢軍,怎麽想都是自找罪受,很不劃算。

    別說漢軍不會進入漠北。

    在白羊王和樓煩王覆滅之前,誰能預料到,漢軍會在冬日挺進草原,在陰山南麓滅掉數萬匈奴。

    不想提心吊膽過日子,必須好生為自己打算。

    “投漢!”

    最終,部落上下一致拍板,立即派人南下,同歸降的同族接觸。付出再大代價,總好過跟著匈奴遠遁漠北。

    丁零最先派出使者,羌和鮮卑緊隨其後。氐人稍慢一步,誠意卻是最大,非但人過去,更帶著數千肥羊,權當是探路的敲門磚。

    相比悄悄改弦易轍,表麵依舊順服的別部,想給匈奴背後插刀,意圖取而代之的別部蠻騎,剛剛露出心思,就被伊稚斜狠狠收拾,徹底教做人。

    左穀蠡王表示,幹不過漢軍,還幹不過這些昔日趴在腳下的奴隸?

    撤回的匈奴戰士的確少,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匈奴本部終歸還存在一些家底。哪怕蘢城被一把火燒盡,祭天的金身人都被搶走,能上馬作戰的匈奴仍以十萬計。

    缺少壯年的勇士,還有可以開弓的老人和女人,更有能上陣廝殺的少年!

    冒頓單於之前,匈奴一度被東胡壓得抬不起頭,甚至被對方以掠殺的手段削減人口。

    當時,別說壯年的男人和女人,剛高過車輪的孩子都知道生存艱難,想活下去就得戰鬥,就必須拿起武器廝殺。

    擁有過數十載輝煌,一夕遭遇大敗,匈奴的底蘊仍在。

    隻要蟄伏數年,避開漢軍休養生息,盡量恢複人口,匈奴的號角再次吹響,強悍的騎兵必能橫掃草原,重新成為廣闊天地的霸主。

    漢朝能用數十年積累財富,展兵力,以報白登之圍,匈奴一樣能仿效行之,以雪馬邑和朔方戰敗之恥!

    伊稚斜騎在馬上,待到匈奴騎兵殺盡一支拓跋羌騎,將懷有異心的領懸在旗杆上,左手向下一揮,道:“牛羊、戰馬和女人帶走,老人和孩子一個不留!”

    本部勇士紛紛高吼,策馬衝進營地。

    不多時,營地內就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慘叫。老人和孩子接連倒下,年輕的女人被拽出帳篷,用繩子捆住,如牛羊一般驅趕出營地。

    其後,匈奴千長帶頭放火。匈奴騎兵策馬奔馳,手中的火把飛擲而出,帳篷接連被點燃,燒成一個個巨大的火炬。

    風助火勢,不到兩刻,整片營地已陷入火海。

    “走。”

    伊稚斜調轉馬頭,匈奴騎兵追隨其後。

    牛羊不斷擁擠,出雜亂的叫聲。

    羌女被繩子捆住,哭聲撕碎在風中。在淒涼中回,昔日的部落淹沒在熊熊大火之中,僅餘滾滾濃煙,以及烈焰包圍下,高懸在旗杆上的領屍體。

    伊稚斜屠滅羌部時,右穀蠡王也帶兵殺盡一支鮮卑。

    兩支隊伍在一片榆林前匯合,十多名貴種聚在火堆旁,商議接下來該如何行動。

    “不能往北。”伊稚斜仰頭灌下一口烈酒,這是從拓跋羌部搶來。隨後用匕切下一條羊肉,蘸了些鹽,送進口中大嚼。

    羊肉烤得並不好,外層微焦,內裏還泛著粉紅。但以目前條件,有烤肉,有鹽,有烈酒,已經是相當不錯,無法再奢求更多。

    “不往北?”右穀蠡王剛抓起一條羊腿,聞言停下動作,抬頭看向伊稚斜,“那去哪?”

    “向西。”伊稚斜咽下羊肉,匕紮進羊腿,用力向下一劃。

    “向西?”右穀蠡王詫異道,“漠北怎麽辦?”

    偌大的地盤不要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伊稚斜態度強硬,斬釘截鐵道。

    “漢軍隨時會來,他們能打到蘢城,就能深入漠北,北遷並不安全。更何況,那裏冬日寒冷,養不了更多牛羊,除非遇到遷徙的鹿群,部落上下都會餓肚子!沒有食物,我們吃什麽?吃不飽肚子,如何讓女人多生孩子,讓部落有更多戰士?”

    “向西就行嗎?”右穀蠡王質疑道,“路並不好走,甚至要穿越荒漠。”

    “再不好走也得走!”伊稚斜掃視圍坐在火堆旁的匈奴貴種,沉聲道,“想活下去,必須克服一切困難。穿行荒漠的確危險,但走過去就有草場,有獵物,有富裕的部落和小國!”

    在伊稚斜看來,長安的皇帝年輕力壯,強悍霸道,漢軍隨時可能北上,屆時必定是匈奴的災難。

    如今的漢軍完全不能用常理衡量。

    比起匈奴,他們更凶,更狠,嚴寒的氣候也不能阻止這支軍隊的步伐,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出現在自己身後。

    漠北苦寒,同漢朝相隔不遠,實在不是個好去處。西行固然有一定難度,好歹有可以劫掠的部落小國,還有往來的商隊。

    如果還不夠,完全可以從月氏身上割肉。

    得到足夠的補充,揍死大夏不成問題,對安息輕騎照樣有不小勝算。

    伊稚斜並非妄自尊大,而是以匈奴的戰鬥力,隻要不遇見上升期的漢軍,和當世的哪一支軍隊交戰,都會穩穩占據上風。

    隻能說該匈奴倒黴,無論匈奴多強,漢軍都能更強。

    近十萬大軍覆滅在漢邊,大單於戰死,王庭四角去其二,哪怕集合匈奴殘存的全部兵力,頂多和漢邊戰個平手,想要取得大勝,基本是白日做夢。

    既然贏不了,索性遠遠躲開。

    拿得起放得下,匈奴並非輸不起。

    隻要避開滅族之禍,用二三十年休養生息,恢複人口,未必不能重振旗鼓,再打回草原,拿回失去的一切。

    “西遷還有生路,更有複興的機會。如果去漠北,部落的人口隻會越來越少。沒有人,沒有能戰的勇士,就隻能和那些奴隸一樣任人宰割!”

    伊稚斜的一番話,可謂是振聾聵。

    火堆旁的匈奴貴種6續陷入沉思,開始考慮西行的可能。

    右穀蠡王仍是眉頭緊鎖。

    在他看來,西遷的變數實在太大,還是北上更為穩妥。更重要的是,軍臣單於和右賢王死在朔方,象征大單於的鷹雕不知所蹤,有極大可能落進漢軍手裏。

    於單身為正統繼承人,迄今沒有任何消息,估計是陷在雲中郡,凶多吉少。

    伊稚斜並非大單於,兩人地位相當。在議事時卻穩穩壓他一頭,比他更有話語權。這讓右穀蠡王很是不忿。若非時機不對,他早帶著親信離開。

    將眾人的表情盡收眼底,伊稚斜做出決定,五日後西遷,在暴風雪來臨之前,必須越過青河。

    多數人沒有異議,以右穀蠡王為,傾向北遷的五六人則麵露不悅。議事結束後,幾人交換眼色,在眾人睡去後,悄聲來到右穀蠡王的帳篷,顯然另有謀算。

    匈奴為西遷和北上產生爭執時,長安派遣的官員已抵達朔方城。

    讓趙嘉感到驚訝的是,來人竟是竇嬰!

    當朝大將軍親至邊塞,各郡太守獲悉,哪怕不能親自前來,也會派人當麵問候。

    竇嬰是奉天子旨意查驗軍臣單於和右賢王級,左賢王於單暫時不殺,直接押送回長安,禦前獻俘。

    早在戰報送出當日,三位使君已達成共識,對戰功的分潤做出安排。此刻不過走個過場,確定級數量沒錯,就會寫成奏疏送往長安。

    “善。”

    看過隨員錄成的簡牘,再看由李息執筆,郅都、李廣分別落印的奏報,竇嬰點點頭,當場封緘,裝入絹袋。

    他此行目的有三,一為核實軍臣單於級,查驗戰功數量二為向有功之臣傳達旨意,尤其是趙嘉、魏悅和李當戶等年輕將領,依照天子的口風,隻要戰功對得上,回到長安之後,最低也是關內侯。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項,劉徹有意乘勝追擊,不給匈奴恢複的時機,揮師漠北,就此斬草除根。

    這樣的戰役,大將軍坐鎮為帥,更能拔升士氣,振奮軍心。

    禦史大夫本該同日抵達,奈何直不疑殿前崴腳,沒法像竇嬰一樣騎馬,隻能乘車在後,自然慢了數日。

    兩人北上之前,還有一段小插曲。

    因直不疑行動不便,丞相衛綰自告奮勇,要代為北上。

    此言一出,劉徹都差點被嚇住。

    實在是衛綰的“老邁”人設太成功,沒人放心這位舟車勞頓。

    萬一路上真“瓷”了怎麽辦?

    為免意外生,直不疑強撐著站起身,用力跺了兩下傷腳,表示這點小傷不算事,完全無礙,半點不影響行動!

    作為“說服衛綰”的代價,當日離開宣室,堂堂禦史大夫一路瘸腳,最後是被王恢和韓安國抬上馬車。

    負責記錄的史官停筆捂臉。

    性情再是耿直,麵對此情此景,也委實下不去筆。

    竇嬰和直不疑抵達邊郡,調撥的糧秣和兵器鎧甲也一批批送達。依趙嘉的估算,照這個度進行下去,明年初春,大軍就能再次北上。

    在飛騎往來邊郡長安,朔方城一片忙碌時,趙嘉尋機請見竇嬰,提及在戰中被俘的中行說,想知道朝廷將會如何處置此人。

    “自是要殺。”竇嬰沒有任何猶豫。

    “敢問大將軍,是否要帶回長安再殺?”

    “這倒不必。”

    “如此,嘉有一請。”趙嘉抬起頭,雙目灼灼。

    “講。”

    “此人數典忘祖,為虎作倀,禍邊疆多年。嘉請將此人縛於百姓麵前,施以千刀萬剮!”

    竇嬰聞言一頓,認真看了趙嘉片刻,方才頷道:“可。”

    趙嘉當即行禮,正色道:“謝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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