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兩個女人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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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炷香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對於三道尋常題目來說,一炷香也算充足。等向燃盡,自有侍女從案上拿走詩篇,分門別類交到三位大家手中。

    三人似乎已經分工完畢,為家妓寫的詩篇全交給吉旼,為教坊司女藝寫的詩全交給劉禹錫,最後壓軸的當然是白居易。

    吉旼手裏隻有四五張紙,代表著四五首詩。老人家一邊看,一邊搖頭歎息,若蘭的臉色也跟著一次又一次的搖頭越來越難看,眼看著本就不多的紙就剩下一張,她的心也隨之提到嗓子眼。

    看長者的意思,明顯是沒有佳作,眼看就要到手的機會就要逝去,她怎能不激動?若不是身份太低微,她都想衝過去隨便抓一張紙,然後大叫一聲:就是這個。隻可惜她隻是個卑微的家妓,命運全由別人掌握。

    看著台上梨花帶雨的佳人,魚恩甚至有些後悔,後悔不該那麽武斷放棄幫她改變命運的機會。就算不能納她做妾,到時候也可以冒著被千夫所指的危險,轉贈個老實人。隻可惜世上沒有如果,留給魚恩的隻能是一聲惋惜的長歎,還有以後若是有機會的彌補。

    最後一張紙吉旼沒有急著下定論,而是轉交給劉禹錫,讓若蘭又燃起一絲希望。隻可惜老文豪先是搖頭,接著歎息,讓她的心瞬間又跌到穀底。還好上天還沒拿走她最後的機會,老文豪略微品味一番,又交到白居易手上,讓梨花帶雨的臉龐瞬間陰轉晴,換上興奮的希翼。

    等三位老文豪都看過一遍後,白居易開口問道:“端厚,你可想好了?”

    李攀毫不猶豫的點頭回道:“回老先生,端厚想好了。”

    李攀絕對算不上英俊,是個身材五短的胖子,看起來雖然不討厭,但也僅僅是不討厭而已。但饒是這樣,若蘭仍舊欣喜不已,也許跟這個火坑相比,容貌上沒有不可忍受的問題。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白居易將寫有詩的紙交到劉禹錫手裏,三人之中似乎隻有他又不同意見,最後的評定自然要看他的。

    劉禹錫為人最直,凡事不喜歡繞圈子,更不喜歡說謊。按照他的標準,李攀這首詩絕對算不上是上品,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學生因為幾分姿色,就找個出身不幹淨的女人做妾,所以才有剛才那番搖頭。

    接過詩篇,老文豪開始誦讀起來:“月是故鄉明,人是舊識親。中秋遙望月,故鄉點點星。詩歲算不上上品,但也算是佳作,能借中秋寫出對故鄉的思念,寫出對朋友的思念,隻可惜……”

    明眼人都知道話題到這裏就會開始反轉,李攀這篇詩多半不能讓劉禹錫滿意。

    聽見這番話,兩人對視一眼後,開始歎息。李攀隻能怨兩人有緣無分,若蘭隻能怨自己命苦福薄,出不得苦海。

    眼看著就要變成棒打鴛鴦,魚恩再也忍不住,急忙開口叫停。

    “先生且慢,魚恩有話要說。”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魚恩向三位長者行禮,隨後道:“先生莫忘,君子成人之美。”

    簡單一句話把他後麵的話硬生生憋了回去,一向以君子自居的老文豪怎能做小人之事?眾目睽睽之下,將詩篇往吉旼手裏一遞,卻沒了下文,意思是全憑吉旼做主。

    無論怎麽看魚恩不順眼,王誠也不可能在皆大歡喜的時候挑刺,本來口碑就不好,他也不想日後被天下窮苦女子唾罵。

    見老師這番模樣,李攀起身給劉禹錫和魚恩每人行了個大禮,感激道:“多謝老師,多謝駙馬美言。”

    若蘭更是跪地給兩人磕三個響頭,哭著說:“多謝二位大人再造之恩,若蘭來世當牛做馬必當報償!”

    緊接著吉旼起身,在所有人的微笑中宣布:“端厚這首《中秋念》乃是上佳之作,不知若蘭姑娘意下如何?”

    剩下的事情便是些客套話,若蘭羞澀的說一句:“全屏先生做主。”吉旼回一句:“願兩早生貴子。”

    看著若蘭在微笑中走下去,賤奴看似平靜的心久久不能平靜。她已經有了歸宿,那麽她呢?一篇佳作便這麽難尋,那千古名篇呢?

    默默閉上眼睛,賤奴在等著命運的審判。

    劉禹錫手裏的詩篇有些多,除去少許不願受杞王美意,欠下人情債的外,大多數人都寫詩一首。

    魚恩也想寫一首,但是遍尋記憶,他實在找不出哪首關於菊花的名詩在唐朝之後,隻能無奈作罷。古來關於菊花的詩詞不少,但真正能算上傳世名篇的也就區區幾首。

    看著劉禹錫一邊看詩文,一邊搖頭,魚恩隻能感歎一句,賤奴啊賤奴,不是你命不好,是你自己出題坑了自己。換個題目多好,春江花月夜,名篇何其多,為何偏偏出個菊花?總不能讓我寫滿城盡帶黃金甲這種反詩吧!

    眼看著幾十張紙被翻到頭,一張剩下的都沒有,賤奴隻能一邊強顏歡笑,一邊向後退去,她知道今生最好的機會就這麽從手邊溜走了。

    就在眾人都以為事情已定的時候,白居易忽然開口問:“老夫已年近古稀,膝下有兒無女,若你願以兒孫之禮侍奉,老夫倒有一首千古名篇。”

    賤奴聞言一愣,一時之間還沒有反應過來,還是紫焉好心提醒:“還不給爹爹磕頭?”

    這才反應過來,急忙跪地磕頭,滿臉歡喜的說:“女兒給爹爹請安!”

    “成人之美學的倒是快,隻怕你這海口誇的有些大,莫讓後輩看笑話。”

    能這麽和白居易說話的除了劉禹錫還能有誰?

    對於老朋友的直脾氣白居易已經見怪不怪,也不生氣,隻是自顧自的提筆寫道:滿園花菊鬱金黃,中有孤叢色白霜。還似今朝歌舞席,白頭翁入少年場。

    一首詩寫完,最震驚的人要數魚恩,他怎麽也沒想到,名揚後世的《重陽席上賦白菊》,居然是在這樣一個中秋之夜寫成。(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