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論奇淫巧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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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注定是個不平靜的夜晚,公主府裏閃動的人影告訴人們,今夜的駙馬到底有多忙。
節鉞與文書到手後,魚恩便迫不及待的用招討使,義勇軍指揮使的名義發布命令。一條條命令連夜飛出公主府,在城門關閉之前被送出長安城。
先是用招討使的名義,給各個州縣下達命令,讓他們善待歸義賊寇,及時上報人數,等待自己派人去接人。
然後以義勇軍指揮使的名義,給武功軍營裏的義勇軍將士下達調令,讓他們往鹹陽進發。唐武宗已經下令,將鹹陽作為義勇軍的駐地,部隊將在那裏休整訓練,隨時等待皇帝的聖旨。
調令還附帶一道命令,是皇帝給劉猛和曹燦的命令。害怕山賊在武功吃虧,魚恩特意讓劉猛和曹燦帶著人手留在武功,防止左廂趁機挑事。
朝堂上,魚弘誌以山賊易亂為借口,在仇士良殺人的目光中,求唐武宗把這倆人,連帶手下將士都劃歸魚恩,做他的親兵。壯大義勇軍的機會皇帝陛下當然不會錯過,禦筆一揮就把這倆人劃給魚恩。
等送走最後一封文書以後,李牧終於按耐不住,問出心中的疑惑。
“郎君為何要救那個孩子?就算是不忍心,也該讓公主把那個孩子拿掉。那孩子會成為公主與李玉的紐帶,會始終把兩個人連在一起。而且,就算公主因為感恩而回心轉意,那孩子也會成為郎君與公主之間的釘子,坦誠相見隻會被他紮傷。”
有些事情他不知道,所以也無從猜測魚恩的想法。如果不是魚恩提醒,他絕對猜不到救孩子不隻是因為於心不忍,還因為他與公主之間互不侵犯的承諾。
略微組織一下語言,在李牧震驚的目光中,把他與公主之間的承諾說一遍,然後歎息道:“本正不是仁慈,而是心太狠,把算計都打到孩子的身上。”
聰明人就是聰明人,一點就透。魚恩說出一,李牧已經想到二,甚至三或者更多。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魚恩到底打的什麽算計。
大唐的公主真發飆起來,能幹出什麽事情誰都說不好。為了防止以後自己的女人與孩子遭罪,魚恩必須把這個孩子保護下來,既可以增加承諾的約束力,還可以讓公主有所顧忌,不敢亂來。
而且這個孩子怎麽說也是李家的骨肉,魚恩今天保下來,對於相爺來說可是個天大的人情。這個人情雖然不足以把相爺拉到自己的戰車上,但也能讓他幫忙搖旗呐喊。
想到這裏,李牧才知道,魚恩說的沒錯,他不是太仁慈而是心太狠,把算計都打到一個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
熟話說一石激起千層浪,魚恩丟下的小石子,很快就引發蝴蝶效應,在長安城掀起一番山呼海嘯。
王炎在道德經上折了麵子,卻沒找到魚恩那番解釋的漏洞,隻能在奇淫巧技上做些文章。出身七宗五姓的太常博士顯然很有號召力,隻是幾天時間就召集不少人,聲討魚恩國子司業的頭銜。愈演愈烈的聲討,很快就變成朝參上又一個嘴炮。
在朝堂上引爆這一話題的,正是太常寺的博士們。借著會昌元年的最後一個朔望朝參的機會,所有太常博士聯名上奏,狠狠地告了魚恩一狀。他們說魚恩不通經典,有辱聖賢,僅憑奇淫巧技榮登國子司業,不過是屍餐素位,請求皇帝撤銷魚恩國子司業的頭銜。
看著這些氣氛的博士,魚恩嘴角不經意的笑一笑,他等的就是今天。也不與這些人糾結道德經的事情,他張口就是一番關於奇淫巧技的長篇大論。
“啟奏聖上,臣以為諸位博士所言不妥。燧人氏轉木取火,人民得以擺脫茹毛飲血的生活,百姓感恩戴德,尊為燧皇,乃為三皇之首。伏羲結繩為網,漁獵之始也,百姓感其恩德,尊其為皇羲,三皇第二。神農氏製耒耜,耕五穀,人民得以溫飽,百姓感其恩德,尊稱炎帝,三皇最末。上古三皇,可以被尊稱為皇,都是因為這些奇巧之技術。然而如今,有人卻將它當成奇淫巧技,豈不是居心叵測?”
有理有據的一席話,把這些人直接推到影響皇帝千古留名的對立麵。著實把這些博士嚇的不輕,急忙拋出個不是借口的借口。
“凡夫俗子怎比得上上古聖賢?”
凡夫俗子當然不是指皇帝,隻是指魚恩這個喜歡奇淫巧技的人。
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對於別人的強詞奪理,魚恩從來都不在乎。老子有理,老子怕誰?
義憤填膺的接著反駁:“秦有鐵器之利,所以橫少六合。匈奴有馬鐙之功,鐵騎自然橫行,得以禍亂中華幾百年。曾經的富強之法,如今變成奇淫巧技,不知幾位博士作何感想?”
話說的很巧妙,卻都說道唐武宗的心坎裏去。作為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皇帝,他當然想富國強兵,當然想像他的先人一樣,橫掃八方六合,普天之下俯首稱臣。
魚恩的幾句話,已經把奇淫巧技升華到國之根本的地步,他又怎能不動些心思,怎能不重視?
眼看著皇帝的眉頭已經快擰成一股繩,魚恩急忙趁熱打鐵,繼續說道:“某些人眼裏的奇淫巧技,確實富國強兵的一條捷徑。所以臣奏請聖上,應該在國子監增開一科,專門研究這些機巧。不求有橫掃六合之功,隻求能有恩澤天下之利,這便是聖上對百姓的恩德。”
聽到這句話,所有人都震驚不已。在古代,研究發明的多是巧手匠人。誰也沒有料到他的膽子會這麽大,居然敢把那些巧手匠人,提升到與讀書人並列的地步。
如果是在現代,魚恩都不用費這些口水,誰都知道發明創造的重要性。可惜這是在古代,等級製度森嚴,讀書人的地位高於一切。誰會讓那些下等匠人與自己平起平坐?
這一次就連李德裕都看不下去,開始終結魚恩的肺腑之言。
“聖上,臣以為,駙馬之言雖然有些道理,但是這些機巧卻不是國之根本。想要大唐長盛不衰,還是該以教化為主。隻要百姓都服從王道教化,我大唐自然可以千秋萬代。”
相爺雖然沒有明說,但是誰都能聽出來他的意思。什麽是王道教化?還不是讀書人那套理論,還不是教導百姓,君權神授,忠君的大義。
其實唐武宗已經被魚恩說的心動,隻是魚恩太著急,要的東西太重。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改變匠人為下九流這種根深蒂固的想法,顯然不是魚恩三言兩語所能達成。
略微沉思一會兒,皇帝歎息著搖搖頭這一次他又站在李德裕一邊。魚恩這些肺腑之言,換來的隻是穩住他國子司業的名頭而已。(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