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67章我也喜歡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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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v章購買比例不足80%防盜章, 防盜時間為3h, 麽麽噠!  紅燈變綠燈, 程斯然坐回副駕駛, 同樣溢了個音節:“傻-逼。”
    一個罵在明, 一個罵在暗。
    兩個人都懶得計較。
    ————
    幾個路口, 到一休傳媒。
    蔣時延帶程斯然去拿廣告投放合同的時候, 唐漾也收到了工作郵件。
    範琳琅:“漾姐,南津街那個特殊件貸款客戶, 就張誌蘭,電話打到辦公室來,說您在她家門口留了名片,讓她隨時找。”
    唐漾想起自己和蔣時延去過那次, 騰出抹水乳的手:“你給她回, 我一個小時後過去,謝謝。”
    範琳琅:“我帶上資料到您家樓下等您?”
    唐漾:“不用麻煩, 我自己去就好。”
    範琳琅:“沒事兒, 我剛好值完班。”
    唐漾想想, 應下。
    範琳琅本想提前來找唐漾, 結果唐漾提的更早, 到匯商接她。
    範琳琅在外麵打量好一會兒,才上車,問:“您之前那輛mini不是紅色嗎, 怎麽換了黑色。”
    唐漾笑:“我媽之前開出去, 回來扔車庫裏忘了加油。”
    “我以為老年人都喜歡穩重的車型, 阿姨還挺洋氣,”範琳琅想到平時同事們在背後討論唐漾的包包衣服,玩笑道,“唐副您可別說您家放著彩虹糖。”
    唐漾隨口:“差不多。”
    範琳琅想了解什麽就問什麽,止於隱私又不陰陽怪氣。
    近半個小時的車程聊下來,唐漾在心裏又對她親近了些。
    兩個人來到幸福花園,有老太太認出唐漾,熱情地給兩人說上次看到張誌蘭穿裙子,大冬天的大腿都露出來了,成何體統,到小區撿垃圾也比她那樣強!
    唐漾含混點頭。
    “特殊職業吧,”範琳琅語氣有了遠離的意思,“我們小區老太太也這樣,但嘴碎歸嘴碎,有什麽消息都是最新的。”
    唐漾:“先看看。”
    兩人上樓,敲門,門開。
    唐漾認出張誌蘭的同時,好像也明白了老太太們嘴碎的原因。
    因為美,無關年齡容貌的衝擊力遠強於證件照。
    即便在家,還是拴著圍裙做事,張誌蘭也化了淡妝,眉眼細長,帶著一絲孤高。
    看見來人,她猶疑:“唐副處?”
    範琳琅指唐漾,先道:“這位是唐副處,”再道,“我是範琳琅。”
    張誌蘭在圍裙上擦擦手,招呼兩人進去,坐。
    唐漾和範琳琅禮貌打量。
    張誌蘭家很小,但很幹淨,牆角和窗戶一塵不染。窗簾似乎是用很多塊布拚在一起的,但有人在縫隙間繡了小碎花,倒把不和諧的色調進行了統一。
    張誌蘭家有兩個小孩,唐漾經受過親戚家熊孩子的折磨,來之前已經給自己打了預防針,可見到後,她心裏莫名生出些妄加揣測的罪惡感。
    大的那個上了小學,坐在一張碎木條拚的書桌上寫字。小的坐在哥哥書桌下,乖巧翻著連環畫。
    大部分小孩見到陌生人都會害怕或者露怯,而張誌蘭喚“閔木”“閔林”,介紹來人,兩個孩子站起來,清脆喊:“唐阿姨,範阿姨。”
    唐漾和範琳琅給母子三人拎了袋龍眼,兩個孩子想吃,用眼神看張誌蘭,得到張誌蘭應允後才克製地拿兩個,吃完把殼和核放進垃圾桶,接著做自己的事。
    “好乖。”唐漾打心底覺得可愛。
    張誌蘭道:“都很懂事,愛看書,忙不過來的時候會主動幫忙。”
    又話了兩句家常,範琳琅拿出記錄本。
    張誌蘭給了兩個孩子五塊錢,讓他們出去買糖,等他們關好門,這才敘述情況。
    張誌蘭父母是烈士,她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名字是孤兒院院長取的,“誌”是父母,“以身殉誌”,“蘭”是自己,“空穀幽蘭”。
    然後她有個中學同學,叫閔智。
    張誌蘭十八歲那年,高考落榜,南下打工,閔智參軍入伍。
    張誌蘭二十歲那年,回a市,閔智考上軍校,兩人結婚。
    張誌蘭二十二歲那年,和閔智有了第一個孩子,修了平房,二十七歲那年,兩人收養了戰友的孩子,買了麵包車。二十八歲那年,閔智母親生大病,同年,長江中段洪災,閔智犧牲。
    部-隊給的安葬費不多,張誌蘭掏空積蓄還清醫院欠款,然後舉家搬到了這裏。
    因為,把平房短租出去的租金,大於住在這裏的租金。
    唐漾偏頭調整了一下情緒,詢問她購買江景房的動機。
    張誌蘭聲音和方才一樣平常:“說出來很好笑,但確實是。那個地方是他以前說以後想買的,他喜歡什麽位置結構,我喜歡那能看到長江,他走的地方。”
    張誌蘭說:“他們老家那邊有種說法,生前有願望沒了,死了會停在奈何橋,孟婆不給湯,他入不了輪回道,時間久了再也翻不了身。”
    張誌蘭從側邊抽屜裏給兩人拿了一本相冊,笑道:“他人很好,模樣俊,我舍不得。”
    張誌蘭念“俊”念的是“zun”的音,唐漾心裏某根弦被輕輕撥了一下。
    照片微微泛黃,敬軍-禮的男人一身橄欖綠,頭頂國-徽紅堂堂。笑起來有顆小虎牙,和春風一樣。
    範琳琅嚅唇,沒發出聲音。
    唐漾心硬,柔聲解釋:“但您的購買能力,以及貸款的償還確實存在很大問題。”
    “以後房價會更貴,”張誌蘭苦笑,“我們現在每個月有烈屬津貼抵開支,然後我每天兩份服務員的工資全部存著,周末我帶閔木閔林去孤兒院,他們和小朋友玩,我打掃衛生也有補貼,”她想到什麽,“不過我谘詢銀行的時候,她們說沒簽用工合同、沒到上稅線的話,補貼不能歸到收入證明。”
    “流水審核過不了,”唐漾忖道,“如果您不介意,可以存個我的私人電話。”
    張誌蘭受寵若驚:“唐副處你這樣我很……”
    “沒關係,就當朋友。”唐漾執意。
    範琳琅眼睛哭得有點紅,看張誌蘭存唐漾電話時,眸光稍稍閃了一下。
    三人前前後後聊了快兩個小時。
    不知是誰,也不知怎麽的,提到閔智犧牲細節。
    張誌蘭臉色略微凝滯,良久後。
    “他學的工程技術,專業我記不太全,洪災發生時他是過去做防汛設計的,沒簽生死狀。”
    “然後好像是……在現場,一個孕婦想找東西失了足,他去拉孕婦,自己一腳踩在了青苔上,他不會水,一個浪剛好過來。”
    張誌蘭說:“當時孕婦和他隔著距離,他明明可以不去,就明明可以不去……”終歸是人,終歸會有自私的部分。
    唐漾抱著一疊訪問資料,宛如抱著千斤沉鐵。
    “節哀。”她猶豫著撫上張誌蘭的肩,緩緩摩了摩。
    “不哀不哀,”張誌蘭扯了張紙,笑著擦,“使命罷了。”
    出門時,張誌蘭送兩人。
    唐漾和她耳語:“情況我了解,然後我盡最大努力,”她頓了頓,“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張誌蘭:“我不懂理想,也沒什麽理想,我這輩子就想買這一套房,就一套。”
    冬天夕陽很少,遠天的雲朵如翳般結在女人身旁。
    唐漾望著張誌蘭,很想從理性的角度告訴她:自己愛算命歸算命,但人隻有一輩子,走了就走了,一抔塵一抔土,沒有奈何橋,沒有輪回道,沒有孟婆,他更不會記得你。
    無論你做什麽,做再多。
    可話到嘴邊,終歸沒有出口。
    ————
    範琳琅要拍照存檔,唐漾在單元樓下等她,目光飄忽間,看到兩個孩子坐在側門台階上。
    她走過去,兩個小孩站起來,齊聲喊:“姐姐。”
    “為什麽叫姐姐?”唐漾失笑,在樓上自己不是阿姨嗎?
    閔木抿了抿唇:“媽媽說嚴肅場合看到大人要叫阿姨,不嚴肅的場合看上去比她小的都叫姐姐。”
    唐漾心裏微暖,扶住衣擺和兩個孩子坐在一起。
    問學習,問生活,小的閔林不太會表達,大的閔木回答清晰。
    好一會兒後,唐漾問閔木:“你有想過以後長大做什麽嗎?”
    閔木赧然:“參-軍。”
    唐漾微怔,然後淺道:“可以給姐姐說說原因?”
    閔木沒吭聲,默了好一陣,他很小聲很小聲地說:“要為人民服務。”這是爸爸愛說的,但每次他提到這句話,媽媽都會露出難過的表情。
    唐漾動容,摸了摸男孩的頭,又問閔林:“你呢?”
    閔林睫毛長,扇羽般閃爍:“唱歌歌。”
    唐漾問:“唱什麽歌?”
    閔林站起來,小手笨拙地側舉到太陽穴,唱的調子細弱模糊,唐漾沒聽清。
    她湊近了些,聽到:“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
    就像是聽過很多次,然後第一次唱。
    小心翼翼的生澀,淌到心尖上。
    唐漾揉揉他發頂的小卷毛,嗓音微啞:“知道這是什麽歌嗎?”
    閔林搖頭。
    這個小姐姐溫暖又好看,大概是不願讓她失望,小男孩避開哥哥,踮腳湊到她耳邊,輕輕說:“櫃子裏有帶帶,放,爸爸帶著爸爸照片回家時,唱的歌歌……”
    爸爸給爸爸鋪上國旗撒上花瓣時,爸爸被鋪上國旗撒上花瓣時,唱的歌歌。
    ————
    回去路上,唐漾給範琳琅說,烈士銷戶了,但這條可以作為彈性參考因素。
    範琳琅又掉了眼淚:“我做四年信審,從來都不知道那些件背後是什麽。”因為沒有強製要求去弄清楚,因為大家隻交大概,因為大家習慣了把球踢來踢去。
    唐漾玩笑:“小區老太太偶爾還是不靠譜。”
    是啊,又有誰能想到,那隻是一個上班上到十一點、仍然願意換下工作裝再回來、給孩子看最好狀態的媽媽?
    範琳琅“噗嗤”一聲:“唐副你都不感動嗎,鐵石心腸。”
    唐漾牽了牽唇。
    ————
    到家快八點,唐漾沒開燈。
    她把包扔在玄關,看範琳琅給自己發的存檔照片,看完後,又看張誌蘭的件。
    裏麵有她們現住居所的內景。
    唐漾之前看,隻覺得整潔普通,這廂再看,那些用報紙包著的書皮,垃圾桶上的笑臉好像有了溫度。
    一張再一張。
    忽然,唐漾注意到,那張木條書桌側緣刻著一行字,歪歪扭扭,不明顯。
    她把圖片拉大些,再大些,看到閔木模仿書法,還用細筆描了邊。
    唐漾想笑那一筆一劃多笨拙,等她看清那四個字寫的什麽,“哧”一下笑,酸了鼻尖。
    “三代將門。”
    一個貸款件不停駁回不停遞的三代將門。
    一個媽媽被小區老太太非議,小孩在麻將聲裏低聲唱“不願做奴隸的人們”的三代將門。
    一個如果自己不接電話,不想弄明或者沒來這一趟,就根本不會知道,真正的……三代,將門。
    朋友圈人太多,唐漾點進微博。
    想說的話到了嘴邊顯得蒼白,唐漾寫了大段又逐字刪除,最後留了一句。
    謝謝遇見,謝謝美好,謝謝托底,謝謝雖千萬人亦往矣
    沒什麽文采,但也隻能寫出這一句。
    在沉如浸色的昏暗裏。
    發送成功,又悵然若失。
    安靜間,手機屏幕閃爍,唐漾掛,蔣時延繼續撥,唐漾再掛,蔣時延再撥,唐漾接通。
    蔣時延沒開玩笑也沒嬉皮:“我沒吃晚飯,陪我吧。”
    同樣沒吃的唐漾聲音嘶啞:“我不餓。”
    兩個字,“下來。”
    ————
    半小時後,唐漾化了全套妝,氣色依然不好。
    她沒什麽心情,下了樓也不想和蔣時延說話。
    奇怪的是,蔣話嘮也像被灌了啞藥般,給她開車門,關車門,到美蛙魚頭,給她開門,關門。
    一言未發。
    進店後,蔣時延把唐漾安置在角落的位置,自己去稱蛙,回來坐好,又摸出手機倒騰一陣 ,認真地念第一句:“屠夫把白雪公主綁去深山老林,磨刀喝牛奶,喝完後,自己走了,為什麽?因為他喝的忘宰牛奶。”
    然後,第二句:“女朋友接到男朋友電話,男朋友叮囑,過馬路記得走斑馬線,女朋友很開心,問親愛的你這麽關心我,男朋友說,走斑馬線被撞到賠得多一點。”
    接著,第三句:“走在路上,老婆問老公,我和你媽掉水裏你先救誰,老公還沒說話,一個發傳單的走過來,誒,遊泳健身了解一下。”
    “神經。”唐漾繃不住笑了,抬手作勢打他。
    “你每次不開心了,發動態末尾都不會打標點,”蔣時延盯著她發紅的眼睛看了一會兒,確認她是真笑了,這才鬆一口氣,輕聲問,“怎麽了?”
    在一切都不知道的時候,把人哄好了,再問怎麽了。
    店裏人聲鼎沸,唐漾仍舊看清了他眼裏的柔軟。
    心裏某個不起眼的角落似乎塌了一小塊。
    唐漾沒說貸款細節,隻說了張誌蘭,閔木閔林,和她那很小的、開在市井上的、盛著琉璃苣的家。
    唐漾說得很慢,蔣時延認真聽她。
    等她說完,蔣時延問:“還難過嗎?”
    “不是難過,”唐漾固執地不肯承認,“她隻比我大一歲,是一種說不清的感覺……”
    唐漾話沒說完,服務員把紅鍋端上來。
    蔣時延一句“誰吃得少吃得慢誰是大笨蛋”說完,不顧服務員異樣的眼神,夾一隻蛙到自己碗裏,飛快下嘴。
    唐漾哪兒還有心思傷感,也夾一塊到碗裏,上手掰骨頭。
    蔣時延舌-頭靈活,骨頭吐得快。
    唐漾抬頭瞄他一眼,加快速度!
    別人在店裏喝酒劃拳客套地給對方夾菜“誒張總你吃”“小王你吃”“浩浩多吃點長個子”……
    唐副處和蔣大佬兩位社會精英,衣著光鮮地縮在角落……突然競吃!
    兩人誰也不說話,時不時抬頭看對方一眼,速度更快,骨頭一根接一塊地吐到盤子裏。
    眼看一鍋蛙被風卷殘雲掃到底,唐副處盤子裏的小山比蔣大佬略巍峨……
    唐漾吃得專注。
    蔣時延瞥她一眼,右手握著筷子啃自己的,左手悄悄伸到唐漾位置上,扯著她盤子邊緣朝自己這邊帶,帶出她視線範圍,倏一下,把她吃出來的骨頭倒在自己吃的骨頭裏。
    唐漾嘴裏還叼著一口,“啪”地把筷子罷碗上:“蔣時延你幾歲啊!”
    唐漾想拿出山呼海嘯的氣勢,一張嘴,嘴裏骨頭掉桌上,“骨碌”幾下,滾到蔣時延手旁。
    喧囂的人聲交織出白噪音,店裏裝潢仿古,頂上八角燈光線暖黃,剛好落在唐漾瞪大的眼裏。
    她很生氣,真的生氣,氣出生動而純粹的表情。
    好像也是這瞬間,蔣時延開始懷疑,唐漾是不是偶爾會變成三歲。
    從很早開始,唐漾在其他人麵前是什麽樣?自信,淡定,脾氣好。
    在自己麵前呢?嘴毒,懟人,斤斤計較,逗著逗著就炸毛。
    漾哥把她三歲的世界給了自己。
    所以,自己對她有寵愛,有疼愛,甚至憐愛,就像一直以來自己對亞男他們家兒子一樣,但這能是男女之情的喜歡?嗬。
    和唐副處以不同思路達成相同結果、並把自己再次摁回朋友席釘牢後,蔣時延釋然地歎了口氣。
    他把自己盤子的“二合一”倒進唐漾盤子裏:“好好好,都是你吃的,都是你吃的,我吃得少,我吃得慢,我是大笨蛋。”
    唐漾求準:“蔣時延是大笨蛋。”
    蔣時延認:“蔣時延是大笨蛋。”
    “這還差不多。”唐漾滿意地哼哼兩聲,去撈鍋裏的菜。
    蔣時延用漏勺舀起來任她挑,瞧著她心情轉晴後的傲嬌小模樣,心裏止不住發笑。
    電話那頭沉默。
    一秒,兩秒,三秒。
    唐漾一個激靈,趕緊收東西:“半小時,就半小時我的哥,馬上過來。”
    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麽,唐漾連連應允:“行行行,請請請,請大佬。”
    十分鍾後,唐漾推門出來。
    她走到一個辦公格前,把資料遞過去:“這是我複查過的,你錄入一下,還有幾份特殊件,我明天再看。”
    “周末大家都早點回去,要加班的話晚飯記我賬上,我先撤了,”說著,她輕聲問同事,“新光天地是出樓左轉?”
    唐漾經管博士畢業,27歲進匯商銀行,b市基層輪崗一年,直接空降a市信審處副處的位置。能力強,性格溫柔,即便優秀成這樣,還是被撞見過相親。
    女同事點頭,很懂地促狹:“新光一樓有家造型做得不錯,漾姐約前可以順道去。”
    “做什麽造型,唐副顏值十分,好吧。”
    “相親順利。”
    “……”
    “不是不是,我見這人連頭都不想洗。”唐漾笑著,合掌向同事們討饒。
    ————
    蔣時延定的是一家網紅日料店,人滿為患。
    唐漾進門不小心撞到個服務員,兩個人互相抱歉完,唐漾道:“請問1001包廂在哪?”
    服務員多看了她兩眼,把“噠噠噠”的高跟鞋聲引到了走廊盡頭。
    唐漾掀開門簾,裏麵的男人還在打遊戲。
    快一年沒見,尷尬不可能,忿忿倒是真的。
    如果說別人是被命運扼住咽喉,那蔣時延絕對是被命運麽麽噠了好幾口。
    高考超常,創業成功,成為互聯網時代第一批粉絲千萬的微博大v,自前年開了傳媒公司,名字更是經常躥在財富榜上。這些都不算,憑什麽都是二十八,自己勤勤懇懇護膚還要擔心長皺紋,這人熬夜亂浪狀態還能這麽好,一身西裝剪裁合度,壓不住倜儻。
    蔣時延聽到動靜抬頭,便看到唐漾杵在門口,小臉皺成一團。
    蔣時延摁滅手機,在榻榻米旁找了雙拖鞋,“嘖”一聲給她扔腳下:“坦然接受自己155不好嗎?非得踩個高蹺耍雜技,老阿姨表情不到位,馬戲團並不會收你。”
    唐漾一腔情緒頓時雲散,氣到發笑:“勞資穿鞋160,160,銀行要求穿鞋160以上。”
    “行吧,反正腿短走得慢,”蔣時延探身吩咐服務員上菜,給唐漾拉開自己對麵的位置,“上星期就開始約,唐副處現在才走過來,真真日理萬機焚膏繼晷案牘勞形……”
    得,這人又來了。
    唐漾坐過去,沒辦法地解釋:“是真忙啊老鐵,調回來兩周,天天加班,上周日好不容易有空還要去相親——”
    “噗——!”蔣時延一口茶水噴出來,所幸航程不遠。
    他忙不迭放下杯子,扯紙擦嘴,“你去相親?”
    唐漾沒好氣:“怎麽?不可能?”
    “不不,咳,”蔣時延嗆笑出聲,隨即意識到自己笑不厚道,想憋住又憋不住,“是誰以前說單著多快樂,將就沒什麽好結果。”
    “你以為我想?”唐漾歎了口氣,“沒回來之前一天五個電話,回來了之後每天晚上散步到我家,叨叨兩小時。”
    唐漾清清嗓子,端住姿態學老媽:“糖糖啊,我和你爸爸不是逼你結婚,也沒什麽傳宗接代的意思,隻要你願意,單一輩子也可以,但是你想想。”
    話鋒一轉,“你現在二十八,有朋友,自由開心,那等你六十八、七十八呢?朋友三三兩兩老了走了,隻剩你一個人。敬老院虐待的事出這麽多,請保姆保姆人心隔肚皮,尤其過年過節,人家兒孫玩手機至少也有兒孫繞膝,你一個人對著牆壁孤苦伶仃。”
    “還有住院,人家家屬噓寒問暖跑上跑下,你一個人病著去繳費辦手續,護士不得空你還要一個人掛著輸液瓶吃飯上廁所,病痛本就折磨人,你連個念想都沒有,”唐漾眉毛一耷,表情到位,“媽媽會心疼……”
    “666,”蔣時延雙手豎拇指,“周阿姨不愧教語文,逼相親都能說得這麽感人肺腑,甚至有點道理。”
    “對啊,”唐漾攤手,“而且人給我介紹的還是一個大學教授,教量子物理,年齡,身份證照片都過得去。”
    蔣時延不敢相信:“你還真去了?”
    “我真勇士。”
    服務員上完菜,唐漾邊吃邊道:“剛見麵還ok,戴眼鏡斯斯文文,開口第一句問我有房嗎,我說有,他說他也有房,我想著相親可能是這樣,就沒在意。結果第二句,他希望我們把各自房子賣了然後全款買套大躍層。”
    唐漾說:“我一句‘我對房子沒太大需求’還沒出來,人就道,希望房產證寫他姐姐的名字,因為他爸死得早,大學一路讀到頂都是他姐姐姐夫供的,然後希望婚後把姐姐一家和他媽都接過來,我們住一樓,他們住二樓。”
    唐漾越說越好笑:“一日三餐要我做,家務要我做,我出門交朋友全部要匯報,工資要上繳,婚後一年內要小孩,他媽喜歡孫子,所以一定要生到男孩,如果和我的工作起衝突,希望我辭職,說什麽女人工作穩定就行了,太上進不好。”
    蔣時延“哇”一下捧場:“他有屌他好棒棒,要不要為他轉圈圈,要不要為他鼓鼓掌。”
    下一秒,他嘁道:“唐漾你別告訴我這種餿湯餿飯你也吃。”
    “吃毛吃,還餿湯餿飯,”唐漾朝他碗裏丟了塊肉,“你特麽一網紅男神用詞有點偶像包袱好不好。”
    蔣時延學她:“你特麽不要說髒話好不好。”
    唐漾掄起桌下雜誌就朝他背上砸,沒什麽力道,蔣時延配合地吃疼:“嘶啊,輕點!”
    唐漾又笑。
    ————
    兩人吃完快九點。
    店裏空調開得熱,出去不冷,衣服抱在手上。
    蔣時延喝了二兩小酒,叫人過來接。
    掛完電話,他拍一下唐漾外套示意她穿上:“你回翡翠園還是去周阿姨那?送你?”
    “回我媽那,別送了,待會兒我媽看到你得問東問西,”唐漾拉好拉鏈,揮手狀,“你出差時差還沒調過來,趕緊回去睡。”
    兩人又閑扯一會兒,一輛牧馬人停在路旁。
    馮蔚然是蔣時延妹夫,也是兩人大學同學,三人打完招呼,馮蔚然催道:“快上來,有攝像頭,三分鍾。”
    蔣時延想到什麽,麵朝唐漾:“那你明天還去相親?”
    “去啊,下午剛好有空,都說了我媽說得很有道理,”唐漾無奈,“你爸媽不催是你福氣,不遇到奇葩算我福氣。”
    蔣時延還沒開口,馮蔚然接話:“怎麽不催,延哥聽不得嘮叨都搬出去住了。”
    唐漾還沒來得及嘲笑,便見馮蔚然目光在兩人身上打轉:“不過亞男一直奇怪,這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延哥你和漾姐高一開始認識這麽多年了——”
    “別開這種玩笑。”唐漾打斷馮蔚然。
    “別開這種玩笑。”蔣時延默契地皺了眉。
    唐漾笑著解釋:“我就一俗人,朝九晚五也沒什麽詩和遠方,蔣大佬這樣的鑽石級窩邊草還是留給牙口好的人來。”
    蔣時延微笑:“一五五,acup確實怕拖累基因,不知道以前誰留短發別人說是我弟。”
    唐漾被踩著尾巴,睜大眼瞪人:“蔣時延你給我說清楚,誰155了,誰a 了,大庭廣眾你這人會不會尊重女性——”
    蔣時延:“是你說話聲音大還是我說話聲音大……”
    眼看著一場小學生水準的架要吵起來,馮蔚然趕緊拉住:“誒誒,快上車,要被拍照了,漾姐路上小心。”
    唐漾對別人秒變順毛:“我媽就在背後那小區,幾步路,你們也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