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五章 斐苒的掌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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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岑霧繞似仙境,葉葉蔭蔭幾浮雲。

    在不識得原身之前,看上去異常夢幻美好,但走近後發現不過是幾株綠林和一片雲海罷了,更甚者雲霧稀鬆,讓人不免感到失望。

    如同感情,兩個人好不容易在一起,總以為接下去的事會一切順遂,再沒什麽能打到他們,但事實上,王子和公主從此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僅僅存在於童話故事中,現實終歸是現實,人隻要活著一天,周圍隻要還有紛爭存在,是非就不會真正中止。

    此時隨著燕秦話落,斐苒心如絞痛。那個莫須有的孩子為什麽會傳到陌無雙耳中,她不清楚,隻知道陌無雙有了新歡,還想把自己接回宮中,到底是為昔日感情還是為了腹中胎兒,斐苒下意識選擇了後者,也許是逃避,也許是害怕,又或者……是因為太過在乎所以人才會變得不夠自信。

    眼淚因此再難控製,不斷從眼角冒出,可斐苒強自忍住,硬是沒有發出一聲低泣。

    感受到衣襟浸濕,燕秦心漏跳半拍,清幽月光下麵色變得煞白,接下去的話隨之化作虛無。

    見此,陌無雙凝眸,“在朕的麵前,你不必佯裝可憐。”

    燕秦不語,手臂逐漸收緊,似要將懷中女子刻入骨血。

    就在這個時候,遲遲未有跟上的燕家兄妹踏進大門,燕雲塵麵色不太好,在看見陌無雙後,眉頭更是緊皺,“你怎麽又來了?”

    “來接朕的皇後回宮。”陌無雙聲音很沉,明顯在向某人宣示所有權。

    燕雲塵極快掃過燕秦,而後上前,小聲對陌無雙啟口,“跟我來,有話和你說。”

    陌無雙星眸微微移動,在落至燕雲塵身上後露出一抹疑問。

    “這裏不方便。”燕雲塵給出解釋。

    畢竟是昔日至交,陌無雙深知燕雲塵脾性,若非事關緊要,他不會有此一舉。於是睨了燕秦一眼後,陌無雙隨燕雲塵離開。

    燕秦仍舊緊抱斐苒,聽到腳步聲走遠,方才垂眸,很是清幽的說出一句,“你……就這麽在意他麽?”

    閉著眼,斐苒一言不發。

    “強扭的瓜豈能是甜?”燕雲芙突兀出聲,並未看燕秦,而是越過他徒步回房。

    聞言,燕秦身形一僵,好半晌都沒能繼續動作。

    ……

    “你……說什麽?”陌無雙隱隱後退半步,向來運籌帷幄的他,這一刻竟是顯得不知所措。

    燕雲塵輕歎口氣,“晚了,他們的婚事已成定居。”

    不……可能。這是陌無雙腦中不斷回旋的三個字。

    見他這般,燕雲塵心有不忍,“沒想到她是慕言風的女兒,有父母之命在身,她也是不得不答應,所以你……別太傷懷了,要怪就怪命數吧,緣分自有天定,你和她可能本就無緣。”

    話落,陌無雙訥訥搖頭,“不,不可能。”

    隻以為他不信婚約一事,燕雲塵背過身,暗自露出一抹苦笑,“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事到如今已不再重要。”

    豈料陌無雙再次呢喃一聲後,驀地衝出房間。燕雲塵大驚,生怕他做出什麽瘋狂舉動,不得已隻好快步跟上。

    陌無雙速度極快,眸底漸漸騰起一抹殷紅,在大力推開慕言風房門後,不善的目光精準射向對方。

    徒兒這般無禮,慕言風原本該惱怒嗬斥,可今日他卻是別開臉,“出去,為師不想見你。”

    陌無雙哪裏會聽,一個縱身躍至他麵前,“手給我。”

    “出去!”

    “手給我!”

    “為師再說最後一次,出去!”

    情況僵持不下,燕雲塵晚一步趕到,見狀一把拉開陌無雙,“走吧,別鬧了。”

    陌無雙不為所動,眼底殷紅更甚,“你不敢給我把脈。”不是疑問是肯定。

    慕言風眸光閃了閃,很快掩下,“胡說什麽,你的醫術乃為師所教,如何會需要你多此一舉。”

    “嗬嗬。”陌無雙冷笑,“師尊可有聽過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這句話?怎麽,莫非是心虛,所以才不敢給徒兒瞧病?”

    二人類似打啞謎的對話,燕雲塵聽得一頭霧水,“什麽意思?你難道有辦法治好慕老尊君的絕症?”

    不等陌無雙開口,慕言風突然低吼,“老夫才不要他這臭小子伸以援手,還有你也是,誰允許你擅闖老夫房間,統統給我滾出去!”

    因著激動外加酒精作祟,慕言風臉色漲得通紅,胸腔劇烈起伏,粗氣不斷從口中喘出。

    而陌無雙指尖快速凝起內息,一層淡淡金光隨之浮現。今日他勢必要替慕言風把脈,也勢必要拆穿這個關於絕症的謊言。

    可惜尚來不及動作,聽到響動的斐苒,不顧燕秦阻止,急急闖入房間。

    在看清慕言風麵色不對,陌無雙周身金光後,斐苒怒由心生,積壓多日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爆發,“陌無雙,你別欺人太甚!”

    陌無雙明明聽見,卻是不管不顧的‘襲向’慕言風手腕。

    毫無預兆,‘啪—’地一聲脆響在房內回旋,陌無雙呆愣在原地,周身內息瞬間不複,其餘人亦是驚恐的睜大雙眼,不敢置信的看著麵前這幕。

    斐苒回過神,萬千情感在心頭迅速匯聚,後悔、苦澀、自責,落下的手掌逐漸變得僵硬。

    陌無雙緩緩側身,眸底殷紅猶在,隻是麵色不再冰寒,薄如蟬翼的唇瓣微動,很輕的問出一句,“你是認真的?”

    斐苒深吸口氣,強自平複心緒,想說抱歉,想說剛才是她一時失手,然而話到嘴邊,斐苒悉數咽下,“是。”一個字再無其他。

    此言一出,對陌無雙來說一切重歸靜止,耳邊再聽不見其他聲響,陌無雙艱難邁出一步,片刻後笑笑,“好,我知道了。”最終亦步亦趨的離開這棟有燕秦,有斐苒,有其他任何人,但獨獨容不得他的宅子。

    斐苒隻覺力氣被人抽空,虛弱無力的靠到牆邊,垂眸,整個人看起來落寞不已。

    見此,燕秦緊了緊拳,複又鬆開,上前摟過她肩膀,“走吧,我送你回房休息。”

    待到二人退出,燕雲塵略一思忖,下一刻朝陌無雙追去。

    深夜的小巷靜謐無人,陌無雙緩步前行,麵上沒有一絲表情,背影清冷孤高,好似一株冬日寒梅,堅忍著撐起一寸孤獨方圓。

    “你這是何苦。”燕雲塵跟上,頗有些同情的開口。

    陌無雙不語,隻凝眸望了向空中明月,眸底劃過一抹慘白的幽光。

    “唉,你說你。”燕雲塵不禁歎道,“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有她一個還不夠麽?居然安排一眾秀女進宮,還整晚宿在選秀宮,這種事換在其她女子身上也就作罷,但她怎麽可能忍?你這不是咎由自取又是什麽。”

    本以為陌無雙不會有反應,不想他突然停下,“我沒有。”

    “什麽?”燕雲塵隻道自己聽錯,畢竟以陌無雙的為人不可能敢做不敢當。

    之後陌無雙從袖中取出一張信條,“這是當時派去保護斐苒的侍衛所寫。”

    燕雲塵狐疑的接過,打開後第一眼便看到‘小軒軒’三個赫然醒目的大字。

    “我一時氣怒,方才聽信他人之見,以為用這個法子能讓她知錯,主動回到我身邊。”

    陌無雙話落,燕雲塵嘴角忍不住抽搐,“許久不見,你……倒是越來越‘長進’了。”

    不出意外,陌無雙朝他投去冷眼,但也隻是短短一瞬,陌無雙便收回目光,“這件事我已後悔萬分,以後也不會再采納旁人諫言。”

    燕雲塵仍是忍不住吐槽,“你還知道後悔?嗬嗬,早幹嘛去了。”

    “……。”陌無雙不語,以前覺得和此人溝通甚是順暢,可今日怎得覺得他尤為礙眼。

    之後燕雲塵自顧自繼續,“她和燕秦的婚事已定,安排在十日後舉行,你後不後悔都不可能改變這件事情的走向。”

    “不。”陌無雙反對出聲,“尚有一線希望。”

    這是燕雲塵聽不懂的,“怎麽說?難不成……你還想搶婚?”

    所以這一日,當陌無雙說出斐苒有他的骨肉之後,燕雲塵嘴角再次抽搐,恰好一陣晚風吹過,燕雲塵也是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作真正的風中淩亂。

    直到好半晌過去,燕雲塵扶額,終是緩緩發聲,“這事,該不會又是你那侍衛偷聽來的吧?”

    說完,燕雲塵尷尬的背過身,“其實……是那天早上她食不消化,我誤會以為她有了身孕。”

    ‘轟’地一聲,似有驚雷響起。

    ……

    大梁皇宮,內侍遠遠瞧見自家陛下,連忙躬身上前,“陛下,有北漠送來的信箋。”

    陌無雙周身氣息危險,不語,從內侍手中接過,冷冷掃視。

    見此,內侍背後沁出冷汗,不禁暗道陛下是怎麽了,為何近日每每外出,回宮後都是一樣的瘮人可怖,還有娘娘呢?為什麽還不回來,再這樣下去,自己這日子可真的要沒法過了啊……。

    豈料,陌無雙在看完信箋後麵色竟是又冷上一分,“好,很好,居然敢避開朕。”

    丟下這句,陌無雙徑直入殿,內侍仍舊半彎著身子,趁沒人注意,悄悄將地上的信箋拾起。

    和陌無雙不同,內侍看後麵露不解,爾朱大人居然主動請纓,終生留在北漠以收複一幹部落?可北漠乃荒蕪之地,氣候幹燥無常,爾朱大人是怎麽了,有什麽想不開的,為何非要去那種地方為陛下效力?

    就在內侍疑惑之際,“當日你派去保護娘娘的那兩個侍衛,一並調去龍虎軍,順便轉告韓藝卿,務必認真操練,其他人平時的訓練,讓他們兩個統統加倍。”陌無雙含有怒氣的聲音從殿內傳出。

    內侍身形一顫,不敢遲疑,即刻領命去辦。

    殿內,陌無雙坐在桌案前,一張臉冰寒無比。始終以為斐苒有了他的骨肉,兩人間便有不可割斷的牽絆,誰知竟是誤會一場,不止沒有孩子,斐苒還應下了和燕秦的這門婚事。

    思及此,陌無雙不禁覆上側臉,剛才斐苒的一記掌摑力道不大,但他卻是覺得異常痛楚,尤其是心,像撕開了一條口子般,到現在都未能愈合。

    陌無雙逐漸走神,各種情緒不斷交替,直到呼吸不穩,陌無雙下意識蹙眉,快速掃視四周,並未發現任何異常,陌無雙眉也就皺的更緊。

    “陛下,您吩咐的事已辦妥。”內侍突然在外恭敬啟稟。

    難道是他?這個念頭一出,立刻被陌無雙否定,不可能,此人向來忠心,和他必定無關。

    於是陌無雙狀似隨意的問道,“今日有誰來過朕的寢殿?”

    “回陛下的話,隻有凝霜公主來送過參湯。”

    又是她。陌無雙眸光凝起,“傳朕的旨意……”

    未說完,陌無雙一陣暈眩,扶額堪堪壓下心頭躁動,“該死。”鮮少低咒的他,竟是輕吼出聲。

    然而剛要起身,一雙纖纖玉臂突然從陌無雙身後環住他腰際,與此同時酥軟無骨的聲音響起,“無雙~,我等你很久了。”

    聞言,陌無雙呼吸一滯,整個人僵在原地,不敢置信的一點點回眸,“斐苒……?”

    不及他看清對方,女子垂首依偎到他頸間,“可知我有多想你?”

    “所以不要再離開我了好麽?”邊說,女子邊鬆開他衣帶,“無雙,我真的不能沒有你,不能……”

    女子話語輕淺,內侍在外並未聽見,隻知陛下說道一半便沒有繼續,之後更是動用內息將殿門驀地關上。

    燕秦‘府邸’

    斐苒躺在床上未能合眼,酒意早就消退,今日發生的一切不停在腦中滾動。

    早上,慕言風沒有用飯直接回房,她跟過去後才發現慕言風麵色青黑,明顯是身體出了問題。可對方硬是不肯說實話,不得已,她隻好一番威逼,慕言風這才承認了自己早年患有心疾,一直以為徹底治愈,豈料這幾日突然複發,而且來勢洶洶,情況比之從前還要嚴峻,試過各種藥方均不見效,至此,慕言風知道命不久矣,不想看她難過傷心,所以才選擇隱忍不說。

    之後她黯然回房,直到燕秦送來水果,貼心的替她削去外皮,幾經猶豫,她終是將慕言風的情況悉數道出,想著燕秦見多識廣,說不定就能有辦法治好慕言風。可燕秦一再搖頭,勸她看開,還說是最好能在慕言風餘下的日子裏多盡些孝道,以免留下不該有的遺憾。

    燕秦走後,她左思右想,唯一能想到便是應下婚事,這樣一來慕言風心願得了,還能在有生之年親眼看著她出嫁。

    隻是當晚上,眾人為慶祝喜事將近,去酒樓飽餐一頓後,陌無雙再次出現在她眼前,淚水仍是止不住外流,這個讓她唯一心動過的男子,這個和她羈絆多年的男子,從今以後……就真的兩清了麽?

    更別說她還一時失控,當眾給了陌無雙一記掌摑,身為天涯海岸尊君,以及整片大陸上身份最尊貴的大梁帝君,陌無雙應該不會原諒吧。

    想到這,斐苒翻了個身,強迫自己揮去雜念,一遍遍在心底勸慰出聲,睡吧,睡著了就能忘記一切煩惱。

    並未發現緊閉的房門突然被人從外輕輕推開,在走近床上女子後,來人凝眸看了她許久。

    最終緩緩低頭,精準覆上斐苒唇瓣。

    斐苒大驚,驀地睜開雙眼,卻是被來人用指尖蓋住,入目處一片漆黑,斐苒呼吸加快,是害怕是驚恐,“你是誰……”

    勉強發出一聲,下一刻所有音節悉數化作嗚咽。

    斐苒本能的掙紮,奈何力道微弱,根本敵不過男子強而有力的雙臂。雙手很快被扣過頭頂,對方順勢欺身而下,頭埋到斐苒耳邊,炙熱的呼吸不斷噴灑到她耳垂。

    “燕……燕秦?”斐苒慌亂出聲,“你瘋了嗎,快放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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