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好深的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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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橋身極險光滑,有日夜遊神把守,橋身之下,隱隱有波濤傳上,雲霧繚繞,幽幽遠遠,不知深有幾何。

    除了波濤聲外,另有嘶嘶聲響夾雜,悉悉索索,似有爬蟲滿布。腥風撲麵,不可盡聞。

    前後陰魂相繼走過,或過而回望,望不盡,或跌下深淵,掙紮拖拽。

    不過,此刻,那橋身突然散出明亮之光,似有永恒定住!

    日夜遊神被明光照耀,身形定格,前後橋頭,陰司獠牙顯露,以手遮麵,顫顫巍巍,似有恐懼之意,不停倒退而去。

    橋上遊魂,盡皆驚恐大叫,仿若看到最恐之事。

    一切定格,無常不敢近,遊神不敢動,陰司不敢前。

    橋下雲霧漸漸散開,對岸可見一石頭昏暗而立,石頭不知和材質,看似一體,卻分成三層,又似不止三層,無窮無盡。

    玲瓏似鏡,環形轉動,光芒頃刻間照射橋上亡魂,千般畫麵匯雜而來,多為恐懼之數,或有溫馨日常,或有悔恨之舉止,一幕幕,一沒沒。

    此下,唯有一人,失神看向那石碑,雙目中似有淡淡精光回應。

    光芒相照,那鏡中畫麵加速,一瞬間皆是歸於鴻蒙混沌,再無改變。

    稍許後,似有一石碑從水中冒起,上可見一字,為奈。半碑石隱於水麵,被蛇蟲爬上,恐怖萬分。

    石碑蒸騰後。

    點點黃色霧氣升騰,在橋上凝集,隨著那冒著精光雙眼之魂身周,而後化作有形,在橋身上雕琢成大字:“奈何。”

    緊隨金色小點般字體閃在其下。

    歸兮去兮奈何?

    過兮來兮忘川。

    今兮去兮難忘,

    夢兮破兮來往。

    緊接著,那素衣亡魂竟然漸漸開始動了,似乎唯有她才能動,她俯身下手,並不刻意抓向何處,橋下竟有無數稀見草木飛上,慢慢湧入一處。

    那處無火卻自成滾滾熱水,將草木浸泡,落於橋旁一台,台上天生一石鍋。

    鍋中草木翻滾,水不知源於何處,橋下忘川未曾少,對門怪石缺一角,撲飛而來。落入鍋中。

    那陰魂手中一舉,便生成一碗,從中取水一飲,目中漸漸露起苦色,放下手中碗,四處相看,似覺差了一物。

    上下四望,都無處可得,而後剪下花絲一縷拋下,翻滾兩圈再喝,眉頭稍淡。

    再下一縷。

    如此無盡,後青絲三千盡下,她才稍許眉頭,隻覺時間還不夠,看著鍋中水漸漸蒸煮。

    橋上陰魂不可動,後方陰魂不敢前,陰司似就此斷掉。

    不知何時,突然,陰府外傳來一聲巨吼龍吟,龍吟聲帶怨,一怒炸裂陰魂七竅,頭痛欲裂。

    龍吟聲自龍神,陰司小差豈敢相靠?

    神龍擺首而來,怒吼陣陣,直到那橋前,忽然一頓而下。

    看向那石鍋中,霧氣蒸騰而上,熟悉味道傳來,便看向她手中碗。這時,那素衣女子動了,一步走來,發絲長邁,俏臉生紋。

    再做一步,黑絲成線,麻白相間,身短一寸。

    奈何橋,黃泉路,隻有回望,沒有回頭。

    龍魂大鎮,欲要上前,卻無法進入光幕中。眼睜睜看著她一步一踏。

    直到走到他前,滿頭白發,身材佝僂,雙手紋深,榮華不再!

    她伸手,破出光幕,遞來手中石碗。

    “是你該先喝。”他似能聽出她的熟悉聲音,其實已然老嫗。

    他一飲而盡。

    而後,那陰魂臉上,終於落下愁色,滿是笑容,而後伸手接碗,自她轉身,似有什麽東西被抽出,印入那石鍋中,滾滾熱湯終於起。

    一道光芒作下,石鍋前神台一升。

    上刻有二字:“望鄉。”

    隨之,光幕落下,牛頭馬麵上前,黑白無常索命,陰司駐守前押。

    她手持石碗,牛頭斬、馬麵刀、無常塵,陰司戟皆飄空而落,根本不沾,她身影破開,走到那石鍋前。伸出一碗,不上望鄉台,卻遞碗伸向一橋上幽魂。

    “人世如舟行倉倉,過路如往。望鄉台上,喝杯忘川河水煮,滾滾紅塵一望人間,酸甜苦辣都在肚中。奈河橋頭,一碗夢破七情燒,赤赤青心再走來生,愛恨情仇全在腳後。”

    那陰魂遲疑,但看那湯水誘人,卻是忍不得上了望鄉台。

    一望,瞬間滿目瘡痍,或哭或笑或悲或喜,緩緩一舉手中碗,一生一夢皆破。

    轉身,瞬間全神滌淨,或呆或迷或癡或傻,款款邁動腳下步,一路一腳來生。

    含淚而下,淚滴未幹,人影便已蹣跚不見。

    一人人相繼而去。陰司牛頭亦無法。

    望鄉台上,似有神座加持,唯她永痕。

    最終,到了他時,她再遞來一碗,笑說:“喝下它,找前塵去吧!”

    他接過,雙手在顫抖,一望滿是悔恨,恨不得早日現身。

    “喝下它,前處去吧。”她又在說。

    他緩緩舉起手中碗,淚下,一絲絲減少。

    他每喝下一許,她眼中笑意更濃一分,本色更下一成。神威漸漸鞏固。

    隻是,到了半途!

    湯還剩九滴!

    忽然他猛一潑灑,碗落水拋。引來橋下無盡蟲蛇相弑,攪動他的魂魄,下了橋,入了忘川,煙波迷茫,再也不見。

    她神色漸凝卻未淨,似忘了發生何事,隻一舉手,那碗再來,石鍋之中,湯水從不見少。

    後來人舉碗,回頭,前行,似乎就成無盡循環而永恒。

    魂魄不盡,地府不空。

    一路路行人,不斷來去。

    一碗碗滾燙,煮斷紅塵。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忘川喝下,一陣陣龍鱗飄起,貼於那對岸的石碑上,凝成三字。字形不可辨,但一字如一生。

    龍血噴灑而出,到了岸旁,生有一神花。璀璨綻放,縹緲無蹤,可見其形,卻始終不見花落何處,花香何處尋。

    又不知過了多久,河下陣陣蛇蟲漸漸跳出河麵,喝了湯水,渡橋而去。唯獨剩下一條金鯉,奮力跳起,躍上空中。

    到了橋頭卻猛一甩身,再落入河下。

    慢慢遊爬,而後再奮力躍起,似要喝下那最後一口湯,不過卻又半途而止,再落入上遊,如此不知疲憊盡頭。忘川河中,正有水被其尾甩入鍋中,填滿鍋中水。

    再多幾時,她也記得伸出捏物,緩緩拋下,金魚躍起時,單口一張,便吞入腹中。

    後來,有人說那石頭是三生石,一字一生。

    後來,有人說那朵花在彼岸,即便到了何處,它依舊還在彼岸。

    後來,有人不知其命其姓,叫她的湯為夢破湯,叫她夢破,後見起蒼老,便稱之為孟婆。

    而那金色鯉魚,則叫作忘川鯉,魚鱗四散,幾乎全無,若是有人細看,又識得字的話,恐怕就能知,那腹底和都上都有一細蚊大的宣。

    不過,就算看到,也無人知曉。

    ……

    視線漸漸穿過。

    “吼吼吼!”陸成聽到一陣陣怨力四盛的龍鳴盛開,似能衝天,又似能拔地。

    而後,過了許久,龍鳴漸漸散去。

    那雙眼,竟口吐人言:“我一直以為,你棄我而離!要知當初看人的是你,而不是我,我隻是看人,你才是辯人。”

    “為何獨獨將我挖掉,多年從未來找我!我到底犯了何罪?”

    “哪裏知,你肉身早已不在,魂魄忘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分。”

    “現在你該知道,你差了一眼,有多重要了吧?”

    “哈哈哈哈哈!”

    聲音,蒼涼之至!

    “七百年,七百年前,你便已陪在她的身周,你好舍得!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舍得?”怨聲四起,使得身周盡皆成冰,從陸成的頭顱而下,透破全身,連衣服都不放過。

    接著,那雙眼,再次看破一切虛妄,朝某處而望。

    一滾滾紅塵四落。

    循環無盡,龍軀無麟,全身枯骨,龍血無存。

    僅僅隻有一龍軀橫架留在原地,被人砍了四肢,縮了龍骨,無半點生氣,無絲毫龍魂。

    龍頭之上,有人踩過,龍身之上,有人架鍋。

    驀然間,這些人全身全身冒出暗黃色液體,化作一團氣,噴發消失。

    龍骨再立而起,成金黃。龍軀無麟甲,卻成暗水,服飾一切。唯龍頭無眼!

    “哼!螻蟻之身,也敢踏龍而臥,找死!”

    接著,他再看向皇宮,那舊顏還在,使其怨力再次震震:“你為何還未死?”

    ……

    而後,龍眼棄身而去,再看向下。

    忽然,他目中精光一閃,竟看到有金黃冒出,欲要將眼睛都燃燒了一般。使得龍眼都開始崩潰!

    不過,其修為端的還是深厚,竟然是看破了。

    看到一身鑲金甲,腳踏萬古的猴子,卻是打翻了無常,勾掉了生死,醉酒而去。

    那一回眸,似能將天地震散。

    它的目光,再也不敢跟去。

    而後地底怨聲狂揍:“原來是它,所以你還未死!為何!~~~~~”

    不甘,含恨,無盡的怨,使得四周粘稠的液體炸了開。

    可它,畢竟隻是一雙眼,再深的怨,鎮妖石下,也不過隻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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