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老實說，封灼不太想理他。

    但既然這龍也認識自己，封灼想，可能那個樹神和神龍的故事，還真是真的。

    封灼想著，就抬起了手腕，把纏著他手腕又睡著了的小黑蛇解了下來。封灼捏著小黑蛇的七寸，提起來軟趴趴地舉著，問：“你認識他嗎？”

    巨龍的眼睛猛地瞪大，然後嘴角抽搐了一下，低聲又罵了句操。然後巨龍的身體快速縮水，轉眼變成了一個男人。

    男人赤著腳，身上隻有一件淡金色睡袍一樣的衣裳，領口大敞，露出了白皙而結實的胸膛；他的頭發是金色的，很長，但是卻非常雜亂、蓬鬆，頭頂還翹著一根不羈的呆毛；男人的模樣很英俊，但是看著年齡卻並不大，最多二十來歲的樣子。

    由於巨龍身形的變化，原本抱著巨龍爪子的馬丁，這時候正掛在男人的腰間，可憐巴巴地涕淚橫流。

    封灼的眼睛微微眯起，之前龍形的時候還沒感覺，但是巨龍變成人形的時候，那種力量波動卻是再熟悉不過——這個妖怪，比封灼強很多。

    但是封灼並沒有感覺到亞伯拉罕的惡意。

    亞伯拉罕抓了抓不羈的發型，手放下的時候，非常自然地搭在馬丁的腦袋上，揉了兩把。

    不過亞伯拉罕卻是先對封灼開了口：“你是不是已經什麽都忘了？”

    封灼不說話，就看著亞伯拉罕。

    亞伯拉罕歎了口氣，視線在封灼手上睡到流口水的小黑蛇身上掃了一眼，神情複雜地收回來。然後亞伯拉罕想了想，也沒問現在的處境，仿佛他站著的地方不是斬龍台，而是他在高山之巔的那個金燦燦的窩裏。

    亞伯拉罕對封灼笑了一下，說道：“我叫亞伯拉罕，你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提。”

    封灼挑眉，沒跟他客氣：“我要國王的寶石。”

    “那還不簡單。”亞伯拉罕轉身，他的腰部掛件也跟著挪。兩人跟連體嬰兒似地走向了國王。

    國王一行人早就傻了。在他們的認知裏，龍雖然非常聰明、強大，甚至被奉為神獸。但終究也是野獸，古往今來，被屠的龍多不勝數，還有不少龍被馴養了。

    但是這隻龍顯然不一樣，他能口吐人言，還能變成人！

    這是什麽？怪物！

    之前凜然正氣的傑洛已經閉上了嘴，盡量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亞伯拉罕發現了他，從而得知誰給他下了毒、誰在他的趾縫刺了一劍。

    亞伯拉罕的確沒注意到傑洛。他徑直走到了國王的跟前，然後也沒說什麽，直接伸手取下了國王的王冠，摳下了那顆漂亮的紅色寶石。

    亞伯拉罕轉身，把寶石遞給封灼：“喏。”

    封灼：“……要國王自願給，秘境才能打開。”

    亞伯拉罕一臉見鬼的表情，說道：“這不是你自己的東西嗎，幹嘛還要誰的同意？”

    封灼：“什麽？”

    亞伯拉罕：“……封墨沒跟你說？”

    封灼：“封墨是誰？”

    亞伯拉罕：“……”操。

    亞伯拉罕抓頭，掛起一張欲蓋彌彰的無辜臉：“哈哈，沒誰，你放心，你拿著就能進的，沒關係的。來來，拿著。”

    說完，亞伯拉罕就直接把寶石塞到了封灼的手裏。

    封灼還一頭霧水，但是當寶石被放到他的手心裏的時候，一瞬間，他們周圍氣流湧動，淡淡的微光自腳下擴散開來。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畫麵就倏然變化，封灼幾人已經站在了一片草地之上，而國王一行人卻並沒有被帶進來。

    一進來，亞伯拉罕就抱起了馬丁，跟封灼離得遠遠地站了。這才有空查看馬丁的身體狀況。

    另一邊，封灼呆呆地站在那裏，視線首先鎖定的，就是不遠處的一棵大樹。

    那棵樹跟他聽說的通天樹一模一樣，唯一的偏差就是大小不同——眼前的這棵樹，它的樹幹足有近二十米的寬度，如果站到了它的跟前，不會以為麵前的是一棵樹，而會以為那是一麵實木豎立的牆壁。

    這是一個寬闊而奇幻的空間，隻有大樹周圍百米的範圍，是固有的景色；其他的遠方，風景一直在不停地變換：一會像是流動的顏料，一會像是變換的雲霧，一會是天空、一會是海洋……

    封灼從來沒有見過，甚至沒有聽過這樣的空間，但是一踏進來，他就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樹神大人、神龍大人，歡迎回來！”土寶變回了土精靈的模樣，歡快地像隻小兔子，在封灼跟前蹦蹦跳跳的。

    封灼一愣，低頭看去，就見原本捏著的小黑蛇已經醒了，並且變回了小恐龍的模樣。

    封灼皺眉看著小恐龍：“現在你可以說了吧，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小恐龍看著封灼，聲音依舊是那麽不正經：“寶貝兒，不要急，看看就知道了。”

    小恐龍說完，伸出小短手在空中一劃，然後就見那寬如牆壁的樹幹變成了幕布，兩個人影緩緩析出。

    當樹幹上的畫麵清晰之後，封灼的呼吸都忍不住停頓了一瞬。

    在樹幹上出現的畫麵裏，是兩個男人。一個男人跟封灼一模一樣，不止是臉，就連身高、身材、表情都是一模一樣的，唯一不同的，是男人有一頭長及地的黑色長發；另一個男人，封灼從未見過，他的皮膚是健康的黝黑，眼睛卻是金色的，從背心到兩條手臂上還有金色的紋身。

    男人其實長得非常英俊，不同於封灼模糊性別的美，男人的長相非常有男人味，仿佛連一個眼神都散發著雄性荷爾蒙；但是男人身上卻有一種揮之不去的妖異感，極具攻擊性。

    按照土寶的故事，如果封灼是“樹神”，那麽這個男人就是神龍了。

    畫麵裏，樹神和神龍的互動很親昵，他們仿佛對彼此已經熟悉到了骨子裏。

    樹神穿了一件長袍，係了腰帶，露出的長腿和胸膛可以看出，裏麵什麽都沒穿；樹神懶懶地躺在草地上，神龍就坐在他的旁邊，為他整理著長發。

    神龍說了什麽，樹神抿起嘴角笑了起來，燦若桃花。然後樹神伸出手，寬大的袍袖沿著他的手臂滑落，露出白皙緊實的手臂來，橫呈在空中，仿佛無言的邀請。

    樹神勾住了神龍的脖子，神龍笑著低下頭來，跟樹神吻在一起，然後神龍整理長發的手，滑入了樹神的衣袍……

    接著，畫麵一變。樹神跟神龍坐在桌前，桌上是一盤盤成色古怪的菜肴。神龍拿起筷子大快朵頤，樹神卻看著神龍，然後默默從虛空中拿出了一隻烤鴨。神龍狂吃的動作一頓，然後可憐巴巴地看著樹神。樹神倏然一笑，撕了條鴨腿遞過去。神龍接住鴨腿，然後手在桌麵一撫，桌上那堆詭異的菜肴消失不見。

    畫麵再次轉變……

    畫麵不停變換，記錄的是樹神和神龍的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直到最後，畫麵空白了很長一段時間，然後再出現的時候，隻有神龍一個人。

    神龍渾身浴血，滿臉冰寒，他那雙金色的眼眸像是變成了一灘死水，再泛不起任何的希望。神龍來到神樹腳下，看著滿地凋零的樹葉花果，悲慟地痛哭出聲。

    最後，神龍傷勢過重，體力不支變回了原形。那是一條東方神話中的龍，黑色的身體，兩側有金鱗。黑龍頎長的身體環繞著大樹的樹幹，然後含著淚水沉睡了過去。

    之後畫麵消失，再沒有出現。

    “那個故事是真的，寶貝，這就是我們的故事。”小恐龍看著封灼，然後身體從封灼的手裏滑落，轉瞬之間變成了畫麵中曾出現的那個男人。

    男人比封灼還高出了大半個腦袋，但是他的神情並沒有畫麵中的幸福、也沒有封灼想象中的吊兒郎當，他用一種很溫柔、也很悲傷的表情看著封灼。仿佛看著的是他遺失多年的珍寶。

    “我叫封墨，是你給我的名字。”

    封灼微微仰頭看著麵前的男人，卻並沒有說話。

    封墨：“我知道你很難相信我，但是我說的都是真的。”

    封灼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抬手把封墨推開了一些：“站太近了。”

    封墨露出受傷的表情，然後倏然一變，又變回了小恐龍造型，飛撲到了封灼的掌心，抱著封灼的手指嗷嗷的：“寶貝兒，你要相信我呀，我找你找得好辛苦的～”

    封灼：“……”講道理，這真的是同一個人？

    封灼甩了甩手，小恐龍發揮了橡皮泥特性，沒甩掉。

    封灼由著小恐龍巴著他，歎道：“行了，別嚎了。總之，先告訴我怎麽回去吧。”

    小恐龍也知道一口吃不成胖子，千年的時間都等了，他不著急這麽一時半會。

    小恐龍：“隻要觸碰到通天樹，想著要回去的世界就可以了。”

    真這麽簡單？

    封灼有些懷疑，但是以防萬一，在觸碰到樹之前，封灼還是跟馬丁和亞伯拉罕他們告了個別。

    馬丁正張著嘴接受亞伯拉罕的治療——用口水。

    封灼：“……”

    亞伯拉罕鬆開馬丁的唇，然後把馬丁小可憐抱在懷來，看向了封灼：“要走了？行，有空再來玩啊。”

    被亞伯拉罕抱著的馬丁也跟滿血複活的小草一樣，歡快地跟封灼揮手：“封灼，回來玩一定要記得來找我啊。”

    封灼：“……”剛才還有點傷感的自己真是蠢爆了。

    封灼沒回話，直接轉身走到了神樹跟前，伸手按在了樹幹上。封灼在腦海裏想著人界，然後下一秒，就覺得身體一陣失重，跌坐在了草地上。

    封灼眨眨眼，真的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修過了。_(:3」∠)_

    我發現了一件事：我大概是需要富餘存稿10章的那種作者。（修文狂魔捶地痛哭）(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