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任人擺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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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人四十餘歲的年紀,身高八尺有餘,身形挺拔精壯,相貌堂堂氣度不凡,嘴上的兩撇胡子令其在英武之餘又不失幾分精明,此人邁步而來,虎虎生風,氣勢逼人。

    最惹人注意的是在此人的腰間,赫然纏著一條極為紮眼的“腰帶”,這是一條漆黑如墨的九節鋼鞭,不同尋常的是這條鋼鞭的每一節都是三角棱柱,棱角分明,鋒利如刀,在每一節上還紋刻著不同的動物圖案,龍鳳虎狼應有盡有,栩栩如生,粗獷之中又別顯精細之處。

    江湖中人隻憑這條九節鞭便足以辨識此人的身份,正是賢王府七雄之一,鄧長川。

    鄧長川此行隨洛天瑾而來,一並在陸府下榻,聞訊溯水閣內有賢王府的人鬧事,而且又見司空竹匆匆離開,因此才奉洛天瑾之命前來一探究竟。

    一看到鄧長川,原本逼向林方大的司空竹卻是突然轉身,毫不留情地揚手“啪”的一巴掌,狠狠打在身後的陸府護衛臉上,直將那正在與林方大對峙的護衛打的眼冒金星,腦袋發懵,一時間根本弄不清狀況。

    “混賬東西,今夜在溯水閣內的都是陸府的貴客,是誰給你們膽子如此放肆,竟敢在這裏拔刀?”司空竹對一眾陸府護衛冷聲訓斥道,“還不速速將刀劍收起來,裝模做樣成何體統?”

    雖然司空竹態度轉變的令人措手不及,但平日訓練有素的陸府護衛們還是迅速收起刀劍,誰也不敢多問半句。

    “嗬嗬……”當司空竹重新轉過頭來的時候,臉上的怒色卻是再度轉變從容不迫的笑意,對鄧長川拱手道:“老朽管教不嚴,讓鄧兄笑話了。”

    “竹老客氣了。”鄧長川都不必開口下令,隻憑一個冷厲的眼神便令林方大等人迅速收起各自的兵刃,“是賢王府的小子們不懂事衝撞了竹老,我這個做長輩的在此替他們向竹老陪個不是,還望你老人家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與他們一般見識。”說著鄧長川還有模有樣朝著司空竹拱手鞠了一躬,隨即轉身向沈東善一並見禮。司空竹與沈東善見狀趕忙還禮,場麵一派祥和,剛才的緊張局麵全然不見蹤跡。

    一場不知該如何收場的風波,在鄧長川與司空竹二人的三兩句寒暄中瞬間化為烏有,這令一旁的柳尋衣不禁心生感慨,看來若想在江湖中獲得別人的尊重,自身的實力與所處的地位才是關鍵。

    “鄧五爺,這位就是我曾和你們提起,在臨安救過我和凝語的柳尋衣兄弟。”林方大見到鄧長川當下如釋重負,趕忙解釋道,“剛剛沈老爺被人行刺,司空前輩懷疑與柳兄弟有關,可柳兄弟是我帶來的,因此……”

    “何事輪到你開口?沒大沒小,你眼裏還有沒有規矩?”不等林方大把話說完,鄧長川卻是頭也不回地低喝一聲,當即將林方大後麵的話給生生噎了回去。

    “鄧兄,請!”沈東善命人在桌邊加了一張椅子,在司空竹的指引下三人各自落座,並將今夜先後發生的事細細講述一遍。

    鄧長川聽罷,眉眼之間不禁浮現出一抹淡淡的了然之色,他先是轉頭看了看柳尋衣,繼而對司空竹和沈東善笑道:“二位的話我都聽明白了,此事林方大的確行為莽撞,回去後我定當回稟府主對其重重責罰。”

    “欸!”司空竹連連擺手道,“林小兄弟重情重義,甘心為朋友兩肋插刀,老夫著實佩服,又豈敢向賢王府告狀?隻是林小兄弟誤以為老夫會對這位柳小兄弟不利,實則老夫並無為難之意,隻想多一份提防,以保明日之事能周全無虞。”

    鄧長川若有所思地微微一笑,道:“竹老所慮合乎情理,鄧某完全讚同,相信洛府主知道了也一定會稱讚竹老的心思縝密。”

    “鄧兄過譽了。”司空竹謙虛道,“既然事情已經說清楚,但不知賢王府是否還要繼續力保這位柳小兄弟?倘若鄧兄也不希望老夫委屈他,那老夫現在就將其放走,絕不再阻攔半步。”司空竹最後這句話說的大義淩然,並且聲音極大,顯然他是有意說給在座的眾多賓客聽。其言外之意是,倘若明日的金盆洗手大會上,因為柳尋衣而鬧出什麽亂子,那就是賢王府的責任,與江南陸府無關。

    司空竹此舉既給足鄧長川麵子,又成功在眾人麵前證明了陸府的清白,同時還將未知的隱患拋給賢王府,並且將對沈東善的交代,解釋成是賢王府故意從中阻撓,可謂一石四鳥,不可謂不毒。

    沈東善不以為意地對鄧長川笑道:“鄧兄,我相信行刺之事定與柳兄弟無關。柳兄弟不禁是林兄弟的朋友,剛剛聞聽林兄弟所言似乎他還曾救過洛姑娘,如此想來定是一位俠義之士,又豈會與絕情穀的人有什麽瓜葛?所以在沈某看來,此事必是一場誤會。”

    沈東善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和稀泥,明顯有討好鄧長川而疏遠司空竹之意,並且順勢擺脫司空竹的‘挾持’,將自己從這件事中剝離而出。剛才司空竹一口咬定柳尋衣與唐阿富同流合汙,此事溯水閣內人盡皆知,此刻身為被行刺之人的沈東善竟然改口說是一場誤會,著實讓司空竹有些下不來台。

    此刻,司空竹、沈東善與鄧長川三人各代表一方勢力,各懷心思,相互利用卻又相互提防,言談舉止間既不能失禮又不能落人口實,實在辛苦。而柳尋衣,無疑變成這三方勢力暗流湧動之下的犧牲品。

    真可謂身如柳絮隨風擺,生死逃亡不由人。這種感覺令柳尋衣突然意識到自己在江湖中渺小的可笑,而想以如此渺小之軀接近腳踏武林半壁江山的洛天瑾,又談何容易?

    鄧長川倒不急著表態,而是將詢問的目光投向柳尋衣,亮如洪鍾的聲音給人一種難以名狀的壓迫感,道:“那這位柳兄弟究竟與絕情穀有沒有關係?”

    “沒有。”柳尋衣坦言道,“我隻是看不慣那刺客枉殺一個無辜女子,故而出手相助罷了。”

    林方大趕忙點頭道:“正是如此,當初在臨安我與凝語被丁輕鴻追殺時,柳兄弟也是義無反顧的出手相助,憑的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句話。”

    鄧長川目光深沉地盯著柳尋衣,道:“既是身正那就不怕影子斜,是不是這個道理?”

    柳尋衣聞言一愣,他不太明白鄧長川的意思。看著將目光匯聚在自己身上的眾人,猶豫片刻之後方才點頭道:“是。”

    “如此那你也不必畏懼跟竹老回去將真相查個水落石出才是。”鄧長川道。

    不等柳尋衣開口,林方大急聲搶話道:“鄧五爺,此事萬萬使不得。若是柳兄弟跟他們回去,那沒事也要被嚴刑拷打出事來……”

    “放肆!”

    鄧長川眼睛一瞪,冷聲打斷道:“江南陸府一向公正嚴明,在武林之中素有口碑,陸公子更是武林第一君子,又豈容你在這裏胡言亂語?”

    司空竹眉頭一挑,似笑非笑地說道:“若林小兄弟不相信老朽,那隻管讓你的兄弟離開便是,老朽絕不阻攔。”

    “不能走。”鄧長川緩緩搖頭,隨即轉頭看向柳尋衣,道,“你若現在走那就等同於坐實了這個罪名,今日與絕情穀扯上不清不楚的關係,日後你也休想在江湖中立足。”

    “我願意隨司空前輩回去。”柳尋衣當機立斷,正色道,“正如鄧五爺所言,柳某身正不怕影斜。”

    司空竹尚未開口,鄧長川卻又繼續說道:“你雖不能一走了之,但卻也未必隻有隨竹老回去這一條路可以證明自己的清白。”

    鄧長川此話令眾人一愣,沈東善狐疑地問道:“鄧兄的意思是……”

    “不知竹老和沈老爺可否信得過我賢王府的公正?”鄧長川道,“這位柳兄弟曾對我家小姐有恩,那就是對賢王府有恩。我家府主一向恩怨分明,有恩必報,如若兩位信得過鄧某和洛府主的為人,那不如將這位柳兄弟交給在下,從現在開始直至明日金盆洗手大會結束,就由在下來監視他的一舉一動,絕不讓他有半點與外界暗通的機會。如何?”鄧長川看著故作沉吟的司空竹和默不作聲的沈東善,繼續開口道,“當然,若是兩位懷疑我賢王府也會暗通絕情穀的話,那此人大可交給你們隨意處置,鄧某絕不多言。”

    “豈敢!豈敢!”司空竹趕忙擺手道,“洛府主為人光明磊落,又是我家公子的貴客,如今更是同吃同住在陸府之中,老朽又豈敢懷疑洛府主的為人?一切就依鄧兄所言,這位柳小兄弟就交給你了。”

    鄧長川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將目光投向沈東善,但見沈東善頗為慷慨地笑道:“鄧兄開口,沈某又豈會不從?一切就依鄧兄所言!哈哈……”

    “此刻天色已晚,在下先行告辭!”鄧長川是個說到就要做到的爽快性子,拱手告辭之後便帶著柳尋衣快步離開了溯水閣。柳尋衣在臨行前,林方大還衝著他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柳尋衣心中懸著的一塊石頭這才徹底放下。

    溯水閣外一片昏暗,鄧長川在前,柳尋衣在後,二人皆是一言不發,默默行路。

    “你若想走現在便可以走了。”途中,鄧長川突然開口。

    “我若走了豈不是默認自己與絕情穀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柳尋衣回答道,“而且明日陸府的人問起來,鄧前輩也不好交代。柳某未做虧心事,又豈能再連累賢王府枉受猜忌。”

    “嗬!”鄧長川突然停下腳步,目光審視著柳尋衣,幽幽地說道,“其實司空竹和沈東善早就知道你與絕情穀沒關係,你不必太過高看自己,說到底你不過隻是他們達成自己目的一顆棋子罷了,用完即丟,談不到猜忌不猜忌。林方大替你出頭之前,沈東善利用你來結交司空竹,而當林方大出頭後,沈東善便想息事寧人,利用你來討好賢王府。這就是你對沈東善的用處。隻不過司空竹卻對你不依不饒,這才讓事情變的如此麻煩。”

    “這……”柳尋衣眉頭一皺,暗想“說來說去我竟然隻是一顆他們用來勾心鬥角的棋子?我是誰根本無關緊要,即便沒有柳尋衣今夜也會隨便找一個張尋衣、王尋衣來做這顆子。現在想來實在悲哀。”

    想罷,柳尋衣開口詢問道:“我與司空前輩萍水相逢,之前也從未得罪過他,為何他要對我不依不饒?”

    鄧長川狐疑地注視著柳尋衣,緩緩開口道:“看在你救過凝語的份上,我便教你一次。司空竹對付你其實也有自己的打算,其因有四。”鄧長川不緊不慢地解釋道,“殺你一個無名小輩來彰顯對沈老爺的重視,以此討好沈老爺,這是其一。隻憑猜測便要將你囚禁起來,美其名曰保護明日金盆洗手大會的順利,以此來向武林群雄證明江南陸府辦事謹慎小心,賞罰分明,這是其二。殺雞儆猴,利用林方大袒護你這件事來暗示群雄不要企圖在陸府的地盤鬧事,要分清誰是主誰是客,這是其三。通過剛剛在溯水閣的這場鬧劇,這三個目的司空竹都已經達到了。而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不足為外人道的‘其四’。”

    “願聞高見。”柳尋衣虛心求教。

    鄧長川微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問道:“你雖不曾得罪司空竹,但卻的罪過他的主子陸庭湘。所以司空竹才會對你咄咄相逼,這便是其四。”

    這下柳尋衣更糊塗了,忙問道:“在下也不曾見過陸公子,又豈會得罪他?”

    “是你拚了命從唐阿富手裏救回的白霜?”鄧長川突然問道。

    “是。”柳尋衣沒懂鄧長川的意思,隻是下意識地應了一聲。

    “這應該並不是你第一次見到白霜吧?”

    “是。”柳尋衣如實作答,“白天的時候在鴛鴦榭還有過一麵之緣,當時白姑娘送給在下一支價值不菲的金釵,不過剛剛我已經在溯水閣還於她了。”

    “那便是了!”鄧長川戲謔地笑道,“武林第一君子陸庭湘是天下最具君子風度的人,卻也是天下最小氣的人。”

    “鄧前輩的意思是……”

    “紅顏禍水,有些女人隻許陸庭湘自己將其送到別人身邊,但卻不許旁人主動伸手碰一下。鄧長川笑道,“今夜不過是小懲大誡,你命好逃過一劫。不過沒人能保你一輩子,就算今天陸府不殺你,明天你也會死在其他人手中,在江湖中行走最可怕的並不是死,而是你不知道自己因為什麽而死。年輕人行走江湖,可不能像今天這般稀裏糊塗的,一不小心就成了別人的替死鬼。念你對賢王府有恩,所以我才會告誡你,以後想在江湖中活的長久些,那就要先記住一條規矩。”

    “什麽規矩?”

    “越是絕色美人,越要敬而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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