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散財童子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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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沛歎了口氣,道:“爹從來都是這樣,要知道這世上的人要惡起來, 都是能害人性命的。爹你想想, 若是你們沒有給那小郎灌水喂飯, 那人是不是就像死了一樣?”
    謝棟點頭道:“老孫開門時,都以為那小郎已經死了……”
    謝二娘把他爹手裏的水杯拿過來, 放到桌上, 才開口道:“爹再想想, 假如那小郎真沒挺過來,就死在了孫家鋪子跟前, 恰好又被對街張疤瘌一夥看到了,孫老板家又會如何?”
    謝棟聞言,倒吸一口涼氣,道:“二娘……你是說,那小郎是、是張疤瘌他們專門弄來訛老孫的?!”
    謝沛歪了歪嘴角,道:“不然呢?爹你什麽時候見過張疤瘌他們起這麽早, 還什麽事都不幹,就蹲街邊閑站著的?”
    “不行, 我得去提醒下老孫!”謝棟顧不上中午開店的事情,猛地站起來就要出門去。
    謝沛連忙拉住他的袖子,道:“爹, 我跟你一起去。那夥人慣是欺軟怕硬, 我給爹去漲漲勢。”
    謝棟也不覺丟人, 喜滋滋地牽著閨女就奔老孫家去了。
    到了孫醬鋪一看,老孫還在張大夫家沒回來。爺倆又趕緊朝張大夫家去。
    還沒走到,就聽前麵吵吵嚷嚷。
    謝沛拉著老爹擠過去一看,正是張疤瘌和幾個小癟三正推拉著老孫,叫個不休。
    “定是你這老嘎巴貪了我表弟的財物,還不趕緊交還來!”張疤瘌豁著兩顆大板牙,一臉奸詐地嚷道。
    孫老板雖然口齒比謝棟要強點,但遇到張疤瘌這等流氓仍是心中發寒,兩腿發軟。
    “張兄弟誤會了,你表弟今早昏倒在我家門前,我喂了水,還把他抬到了醫館,我完全、完全是一片好心呐!”孫老板急道。
    “放你娘的臭狗屁!你就那麽好心?無緣無故給張家表弟喂水喂飯,還掏錢看病,誰信呐?!”一個鷹鉤鼻子的二流子大聲說著,他覺得自己說得甚為有理,還得意地向四周看熱鬧的閑人詢問:“大夥說,是不是這個理?他要是不心虛,能掏錢給個無親無故的外人看病嗎?”
    那幫閑人中,還真有幾個應道:“可不是嗎,肯定是心裏有鬼啊……”
    那孫老板頓時就急眼了,他剛想說什麽,就見到謝棟也來了,於是連忙嚷道:“你們莫要誣賴好人,早上的事情,謝老弟也在跟前。看病的錢,還、還是他先幫墊的……”
    “哦,管他什麽謝老弟、謝老天!我就問他為什麽要出錢?是不是跟你一夥謀財害命了,所以心虛?我表弟可是帶著幾十貫錢來給我賀壽的,怎麽錢也沒了,人也倒在了醫館?你們肯定是見財起意,騙了錢財又把我表弟弄昏了過去……”張疤瘌喋喋不休,越說越覺得自己真有這麽個白送錢的傻表弟了。
    謝棟沒聽出來老孫剛才那話的意思,直筒筒地開口說道:“張疤瘌,我不是什麽謝老天,但你也不是玉皇大帝。你不要以為靠混賴就能訛老孫一筆錢財,早上我可是眼盯盯看著你們幾個就蹲在街對過的。真要是你表弟,你那時候怎麽不出來?哦,你表弟昏倒在大街上,你就站街邊抄著手看閑天?有你這樣做親戚的嗎……”
    那張疤瘌一看謝棟來了,眼裏閃過一絲煩躁。
    要擱在以前,再多來幾個謝棟,他也能一並收拾了。
    可如今謝家出了個女妖怪,前天他還聽朱三學過,朱家隔壁這謝二娘能徒手抓碎手腕粗的木柴。而且朱家門前那大石磨至今還沒人能摳出來呢……
    像這種猛人,他們混混都是不愛招惹的。所以如今見著謝棟了,就知道今天這戲恐怕很難演全了。
    謝沛之前聽孫老板嚷了句看病錢是謝家出的,心中就微微歎了口氣。
    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若是沒危害到自己的時候,還是有不少人願意做點好事的。可若是因此惹來了麻煩禍患,也怪不得這些沒什麽大本事的平頭百姓急著撇清自己。
    張疤瘌眼角抽搐地看了眼女妖怪謝沛,發現她正瞅著自己不懷好意地冷笑,不由打了個哆嗦。
    張疤瘌自己不敢囂張,就把身後那鷹鉤鼻子的二流子一把推到前麵,道:“刁三,你說說。”
    刁三在心裏暗罵了句“說你娘個腿咧!”麵上卻隻能陪著笑,硬扛在前頭。
    “謝二娘,咳,謝英雄,這事吧,真不是我們混賴……”刁三眼珠亂轉著,急著想編一套說辭哄哄小妖怪。
    謝小娘神色淡然地點點頭,道:“你們也不容易啊,深更半夜的,又是搬又是抬……大清早還得來孫家守著,現在更要鼓動唇舌,等下搞不好還得斷胳膊瘸腿,真是怪辛苦呐……”說罷還歎了口氣,用同情的眼光把張疤瘌、刁三和其他幾個二混子都認真打量了一遍。
    刁三聽了她前麵幾句,就覺得心頭一酸,滿腹的委屈終於有人明白了啊!可這被人理解、被人憐惜的感覺,怎麽就好像阿奶做的酸筍湯啊,嗚嗚嗚……
    不過,他內心的感動還沒來得及化成淚水,就聽到了那讓人肉疼的一句話——斷胳膊瘸腿……
    張疤瘌與刁三齊齊打了個哆嗦,卻見謝家小娘子,突然抬起手,將袖口輕輕挽了一挽。
    “等、等等!謝二娘有話好說!”張疤瘌想起那塊兩百斤重的磨盤,再無僥幸,趕緊舉起手,將吵吵嚷嚷的混混小弟們都壓了下來。
    此時,張大夫也走了出來。他看場麵已經緩了下來,就開口說道:“那小郎已經醒來,你們認親還是怎地,進去幾個人看看吧。”
    張疤瘌本就抱著趁人還沒醒,能訛多少是多少的心。如今聽正主都醒過來了,他就趕緊打著哈哈說道:“既然謝家娘子開口了,咱們怎麽都要賣個麵子,那人我們也不看了,這事權當作罷。”說完連臉都不抬,急匆匆就要離開。
    他身後的刁三還賠笑道:“以後謝娘子有什麽事情,但請吩咐。小的沒什麽大本事,但跑個腿、傳個話,還是可以的……哎喲!”刁三捂著被張疤瘌踹了一腳的屁股,這才扭身顛顛地去了。一邊走,還不忘轉頭衝謝沛咧嘴賠笑。
    孫老板見一場麻煩就此消解,也長舒了一口氣,擦著腦門上的冷汗,連連搖頭。
    他一低頭就看見謝家二娘子那有些冷淡的眼神,心裏就突了一下。
    孫茂德這才想起之前自己似乎有些不太地道……想到這裏,他一張老臉也有些掛不住了。
    倒是謝棟毫無察覺,還樂嗬嗬地拉著孫茂德的手,道:“我家娘子厲害吧,哈哈哈,老孫你放心,若是他們再來找你麻煩,你就來我家喊一聲。我家二娘那拳腳,嘿,要是個兒郎那必得是個武狀元……”他一邊說,一邊拉著老孫和謝沛朝醫館裏走。
    三人跟著張大夫來到醫館的後院,在一間小房中,見到了剛剛醒來的李彥錦。
    “這位小郎,你是如何昏倒在孫家鋪子外的啊?”謝棟一臉好奇地問道。
    李彥錦此時還有點蒙,他傻乎乎地轉著腦袋,四下打量著。
    半晌才冒出一句:“小狼?這下連他瑪狼王都得跪了……”
    晚間關了店以後,也到了三人的休息時間。
    謝二娘已經把夜宵做好,給他們端了過來。
    香噴噴酒炙肚胘、炒蛤蜊和魚辣羹都是她上輩子就學會的手藝。
    如今再做出來,就顯露出謝父的幾分精髓。
    “嗯,好吃!”謝棟毫不虧心地給自家閨女拚命抬樁。
    阿壽嘿嘿笑著,衝謝二娘比了個大拇指。他在廚藝上實在沒什麽天分,做出來的東西比家常味道還不如。要不然,也早就跟著謝棟學起來了。
    李彥錦倒是有點驚訝地看了看謝沛。在他心中,這位也不過就是個小學三四年紀的小女孩。想不到竟然已經能做出好幾個大菜來了,而且味道都還不賴!真是很厲害啊……
    謝沛看到自己做的夜宵被吃了個精光,心中也挺得意。
    上輩子,自打十歲之後,她就再沒有正兒八經進過廚房。有戰事時,幕天席地,吃住隨意,自然是沒什麽廚房給你帶著走的。
    然而,即使是停了戰事,在那偶爾的閑暇時光裏,謝沛也從未靠近過廚房。隻因為,那裏埋藏著她人生中最溫暖又最怕觸碰的記憶。
    重生歸來,謝沛熬過了最初那一陣子。她心中擇人欲食的魔焰漸漸變成了溫暖的橙紅爐火,在廚灶間,烹出鮮香可口的一道道美味。
    吃過宵夜後,大家又閑聊了片刻,這才回了房間,各自安歇不提。
    次日清早,李彥錦起床後,聽到後院傳來了有節奏的砰砰聲。
    他穿戴整齊後,就好奇地從院牆上的十字鏤空花窗中,偷偷向後院瞄去。
    結果這一看,就讓他大吃了一驚。李彥錦那原本雖然消瘦,但也算得上白皙清俊的麵容,突然扭曲變形。尤其一對眼珠子,更是瞪得滴溜滾圓,仿佛下一刻就要炸裂眼眶,直奔後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