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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分鍾後,一葷兩素以及一個湯端上了桌。
洛瑋隻喝了一口湯,立刻就給剛才還不太確定的感覺下了注解:效果確實非常不錯!
艾瑪上回在關行洲家裏盡顧著看他們倆粉紅泡泡滿天飛了,居然完全沒吃出來關行洲做飯的手藝這麽好。洛瑋大快朵頤一陣,吃到七分飽終於記起抬頭衝關行洲比個大拇指:“下得廚房,宜家宜室。”又看一眼舒窈,補充一句,“上得廳堂,天生一對。”
舒窈放下手裏的筷子,微微蹙眉:“關行洲怎麽上不得廳堂了?”
洛瑋成功被噎住,簡直想一個巴掌拍死她!咬牙切齒道:“我這吃的不是飯,是狗糧!”
舒窈顯然領會不了時下流行用語的含義,秀氣的眉毛蹙得更深,看樣子很想再問一句“關行洲做的飯怎麽就是狗糧了”,被旁觀的關行洲及時忍著笑給攔住。
隻是關行洲雖說攔著舒窈繼續懟洛瑋,卻是怎麽也攔不下臉上傻兮兮的笑使勁放大。
*
飯後洛瑋主動接過洗碗的活,關行洲要出去繼續他的種花大業,舒窈卻道:“你等一下。”
她說完就回房間去了。隻是關行洲注意到,她回的並不是她自己的臥室。等她再出來的時候,手裏抱著一套陳舊但整潔的家居服:“這是我爸爸以前穿的衣服,不介意的話,換上吧。”
關行洲忍不住低頭打量自己兩眼。
他一身襯衫和西褲已經皺得沒法看了,更別提先前在搬花的過程中蹭的到處都是淤泥灰塵,難得兩個女孩子還甘之如飴吃下了他穿著這一身做的飯,舒窈這時才提議他換衣服,想當然不是嫌棄他又髒又亂了。
關行洲接過衣服,情不自禁脫口道:“小窈你真好。”
這是他第二次這樣親昵叫舒窈名字了,他原以為她是真的毫無所覺,但她神色淡淡轉身走向她自己臥室時,關行洲眼角餘光從她耳際擦過,意外瞟見她紅得有幾分豔麗的耳垂。
關行洲先是呆滯,再是大喜,可惜等他回過神,舒窈的臥室門已經關上了。
他隻得也先去衛生間裏換衣服。
兩人各換了家居服在客廳重新見麵時,關行洲思緒還沉浸在片刻之前那鮮紅的耳垂上,見她模樣一時沒反應過來,舒窈便主動跟著他往外走:“我和你一起。”
關行洲一呆,不由停了下來,轉過臉道:“你就在旁邊休息,我一個人也……”
“我和你一起。”舒窈打斷他的話,淡淡重複一遍。
關行洲心裏快要被溫柔的情緒脹滿,不由抓住她的手輕輕一握:“你真好。”
他這個話,同樣剛才已經說過一遍,但他心裏覺得舒窈千好萬好,就算連著說一百遍,也還是覺得表達不出自己內心快要滿溢的情感。
舒窈在一盆盛*開的白玫瑰前蹲下:“‘真好’的人是你,關行洲。”
關行洲一直到拿了鐵鍬開始鬆土,這才反應過來舒窈剛才說了什麽,他驀地回頭,昏黃燈光下瞧見舒窈的臉一如既往的平淡無波,仿佛剛才說那個話的人並不是她,又或者幹脆那隻是關行洲的錯覺。
但他知道不是的。
他忽然不確定,自己從很久以前,到底是聰明還是蠢笨。
要說他蠢,他從那時開始就依照自己的心無限去接近舒窈,無論被她怎麽冷視也絕不動搖,仿佛彼時就知道她的冷淡隻是表麵,內裏盡是體貼善良,隻要他自己不退縮,遲早能得到她的“你真好”。但要說他聰明吧,他明知舒窈不是那種看身份地位、看錢財甚至於看智商差距的人,但他這些年卻偏偏就將她放在高高的女神位置,無法遠離卻也不敢靠近,明明什麽都知道,偏偏就隻沉溺在自己的那點自卑裏。
現在呢?
現在他覺得,隻要自己不退縮,可能、也許……當然這隻是說也許,他真的能在未來的兩個多月裏,看見舒窈麵無表情跟他說“真好的人是你”的臉,在他的麵前變成豔麗的紅色吧。
誰知道呢。畢竟——
他鬆了一鏟土,用心曠神怡到幾乎豁然開朗的心情想道,他在舒窈那裏的待遇,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也是天上地下獨一份呢。
*
現下並不是個適合種花的季節,關行洲今天買來的十之七八都是盆養,需要立刻移栽到花園裏的很少,工程量看著驚人,實則兩人忙碌兩個多小時,也就打理得差不多。雖說多餘的泥土和廢棄的花盆都還沒收拾,但舒窈抬眼乍看,不得不承認這花團錦簇幾乎要照亮四周昏暗的景象,確實比前麵些天要順眼許多。舒媽媽景瀾酷愛園藝,他們在美國的那個家,門前屋後同樣是四季常綠、無論嚴冬酷暑都有應季花開的精致景象,從前舒窈對於環境毫無感覺,回國這大半個月住在已經荒蕪的舊日家裏也沒什麽感觸,到這時忽然眼見著園子在小半夜之間轉變了模樣,這才後知後覺自己實則還是對多年慣處的環境有所感知的。至少她這時候的心情,不自覺的就要比兩小時之前明快許多。
比較奇異的是,關行洲就像他之前送的那束亂七八糟的花一樣,買了盆養的紅玫瑰白玫瑰黃玫瑰香檳玫瑰,然而更好養活的月季卻是一株也沒買。
舒窈環顧花園,忽然道:“我打電話給吳阿姨,她說當年的那株月季已經死掉好幾年了,但是從原株上麵剪的枝,又重新插活了好幾株,我想要的話,可以去她那裏移栽。”
吳阿姨就是當年承諾幫舒窈養月季的那位景瀾的好友。
關行洲呆了呆,道:“那我們最近……”
“最近不好移栽。”舒窈看著他,頓了頓道,“等適合的時候,我們一起去。”
適合的時候?那是什麽時候?明年的……春天嗎?到時候她人又在哪裏?
關行洲心裏有些澀,有心想趁機說些什麽,最終說出來的卻是:“……好啊。”
*
兩人在外麵忙到汗流浹背的時候,洛瑋窩在客廳沙發裏悠哉閑哉看電視,等舒窈送走關行洲又返回客廳,洛瑋突然問道:“他如果開口讓你留下來,你怎麽說?”
舒窈正往浴室方向走,聞言頓了頓,也不回頭,隻道:“他不會說。”
“所以說是如果啊。”洛瑋聳了聳肩,“你可以假設一下那個場景。”
舒窈微微蹙眉:“假設毫無意義。”
“是沒有意義,還是你自己也不敢肯定自己要怎麽回答?”洛瑋似笑非笑。
舒窈沒有答話。
但她是知道自己心裏答案的。
她當然知道要怎麽回答。
或許今天之前還不知道,但是當他們倆一起在花園裏忙忙碌碌,很少交談卻時不時的目光交匯,一整天的外出再加一整晚的體力勞動令她身體疲憊不堪,但是每當她捕捉到他開心之中帶了一點珍惜的目光,她內心就情不自禁充盈一些快樂。
以前她從不知道,隻是與一個人目光相對,也能令她感到快樂。
更令她忍不住想,如果他開口讓她留下,那她必然會將他的意見與舒行之和景瀾的意見等同,為之慎重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