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結婚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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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 我……我不是, 我不想讓你們一把年紀還為我擔心, 我去醫院檢查過, 醫生說讓我多休息休息就行,沒問題的。”

    李華濤看母親擔心成這樣, 有些內疚。

    不過他更擔心燕萍一家沒了他,該怎麽過?

    所以他不打算回家,也不打算去醫院浪費那麽多錢再詳細檢查。

    他還能撐下去!

    高燕萍倒是心思活絡, 看了看蘇老太和李華濤, 有意道:“媽,要不您借我們點錢, 我帶華濤去看看?”

    李華蘭聽聞, 連忙反駁道:“不行,爹媽沒那麽多錢,還有大哥要去看病,我們支持,不過得大家都在場。”

    蘇老太和李滿山也沒想到高燕萍都這時候了, 還在算計華濤和他們家。

    真是黑了心肝, 枉為人。

    “可華濤他不是不聽你們的話嗎?我……”

    高燕萍還沒說完,就被身旁的李華濤打斷道:“燕萍,我的身體沒問題, 我也不需要讓爹媽借錢給我看病, 你死了那條心吧!”

    他欠爹媽已經夠多的了, 再欠下去, 他這個做兒子的這輩子都還不完。

    高燕萍瞧他這麽固執,不知想到了什麽,幹脆不理他,就一個人在那自顧自地賣慘道:“你是孝順,不想借,可你也得為我們想想,萬一你出了什麽事,我們家那麽多人該怎麽活?還有大丫已經高中畢業了,她工作還沒找著,你好歹活得時間長一些,等大丫有出息了,就好好孝順你這個爹。”

    李華濤不發一言地聽完,表情陡然有點糾結和頹喪。

    是他沒用,沒有讓燕萍和孩子們都過上好日子,反倒讓她和孩子們跟著一起牽腸掛肚。

    但是去醫院花錢治病,爹媽也沒那麽多錢,別到時病沒治好,就連爹媽的積蓄都被花幹淨,什麽都不剩。

    蘇老太卻被高燕萍說的“你好歹活得時間長一些”給刺激到了。

    什麽意思?她兒子還沒詳細去醫院檢查,就說她兒子活不久。

    合著就盼著她兒子死,趕緊找下一家是吧!

    李滿山和王一國他們也都聽出了高燕萍的話外之意。

    可他們憋得住,不代表李華蘭也憋得住,尤其在大哥這件事上,她不像爹媽那樣穩得住。

    這高燕萍話裏話外都是為她全家著想,並且看似是勸慰和關心她大哥的話,實際上在他們這些明眼人聽來,是非常刺耳的。

    “高燕萍,你要是真心想勸大哥去看病,你就好好勸,別總是句句都在盼我大哥趕緊死。”

    李華蘭雖說想讓大哥趕緊離開高燕萍,那也不能讓他在得了心髒病的情況下,還這麽刺激他吧!

    蘇老太讚同地點了點頭,說實話,高燕萍這個人在四年時間,算計了他們不知道多少次。

    都是看在大兒子的麵子上,不跟她計較。

    現在,她這副等著她大兒子去醫院宣判是死是活的模樣,著實有些刺眼。

    真是不明白她大兒子吃什麽迷藥了,看上一個這麽冷心冷肺的女人。

    甚至四年都生活在一起,難道就從來沒懷疑和看清楚過?

    “華蘭,我倒是想好好勸,可你哥聽得進去嗎?”

    高燕萍就想知道李華濤這病嚴不嚴重?

    嚴重又治不了的話,那她還是急忙撇開他,別連累了自己和孩子們。

    要是不嚴重,那就從蘇老太那裏摳點錢來,暫時隨便買點藥吊著,剩下的就該用在孩子的身上。

    “你那是勸嗎?你分明就是在詛咒我大哥。”

    李華蘭跟李華濤從小一起長大,兄妹情分絕對比她三妹李華欣深得很多。

    哪怕她很不認同李華濤的每一個選擇,卻也無法割舍兄妹之間的感情和往來。

    “我沒,我就是……”

    高燕萍正想再度為自己辯解,不過李華濤不樂意看她跟自己二妹繼續爭論下去,便第二次打斷道:“好了,燕萍,你不用說了,我們明天就和爹媽他們去縣城看看,讓你們大家夥都放心些,別為我的事情弄得太操勞和憂思過度。”

    “大哥,你能這麽想就對了,那說好,你明天一早就和我們上縣城具體檢查一遍,看看你這心髒病到底嚴不嚴重?”

    李華蘭最後四個字說得特別清晰,大概是為了對應高燕萍心中最擔憂的問題。

    果不其然,高燕萍的神色很不自然地閃過一絲尷尬,但沒什麽大的波動。

    王曉悅卻盯著高燕萍和李華濤離開的身影,頓時想到如果她大舅的心髒病,並沒什麽大問題,真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多多休息一下就可以。

    那他可能真就要累死在高燕萍家裏,連一個像樣的葬禮都沒有。

    所以,她要提醒一下大家,別擔心半天,最後她大舅還是死在高燕萍的手上。

    再說,她一點都不怎麽喜歡這個大舅,該關心的不關心,不該關心的瞎操心。

    結果人家還不把他當成一棵蔥,完全就是想扔便扔的垃圾而已。

    要不是為了年紀越來越大的外公外婆,她才不要當好心人,主動開那個口。

    “外公,外婆,大舅他得了很嚴重的病,大舅媽是不是就不要他了?”

    王曉悅故作一臉無知地說道:“還有我奶說,人如果生病了,應該在他麵前,逗他開心,不應該哭喪著臉,盼人死,是嗎?”

    小孩子對於死亡是沒什麽具體的概念,她也特想在自己還算年幼的時候,問一下自家奶。

    誰知道她奶居然扯到了生病上麵,還說病得太嚴重,人就會死,會變成腳底下的一杯黃土。

    真是既簡單又粗暴,完美地詮釋了一下死亡到底是啥情況。

    蘇老太和李滿山聽完,互相對視了一眼。

    是啊!他們大兒子一旦病得很嚴重,估計高燕萍應該是第一個就要拋棄他的人。

    否則咋說話那麽刻薄,一點都不中聽。

    “你個小妮子,鬼聰明。”

    李華蘭聽自己閨女這麽說,頓時也想明白過來,忍不住就輕輕地擰了擰王曉悅的小鼻子。

    然後朝院子外看了看,確定沒什麽動靜後,李華蘭才和蘇老太他們商量道:“爹,媽,要是我們明天帶大哥去檢查,沒什麽問題的話,那我們就通知華欣一聲,讓她幫我們在大哥麵前演一場戲,咋樣?”

    “行,這個主意不錯,不過我們得保證誰也不能說漏嘴。”

    蘇老太和李滿山本就這麽想,這下讓李華蘭先說出來,他們也沒什麽不讚成,反而很同意。

    話落,還特意看了幾眼王曉悅和洋洋二人。

    登時,王曉悅就捂著自己的嘴,還有啥都沒聽懂,正處於遊神和懵逼狀態中的洋洋。

    也被王曉悅給捂住小嘴,滿是茫然和無辜的看了大家一眼。

    我這是在哪兒?我是誰?

    姐姐為什麽要包著我的嘴,我不能說話嗎?

    以上這些疑問,全是王曉悅從洋洋純淨澄澈的眼神裏,得出來的信息。

    她弟真可愛,每次大家在說一些什麽重要的事情和秘密,他就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看著大家。

    也不會往外說,就跟她這個姐姐說幾句關鍵詞。

    讓她瞬間秒懂,恨不得抱著洋洋站起來甩幾圈,可惜她沒繼承爸爸那麽大的力氣。

    “巧巧,你說你咋那麽機敏。”

    蘇老太和李滿山見兩個小家夥這幅模樣,真是不禁邊誇獎,邊被逗笑。

    王一國則是習慣了自家小閨女這天生伶俐,時不時歪打正著,讓大家夥領悟和解決眼前困難的熟悉畫麵。

    他家孩子都長了一顆玲瓏心,沒有蠢的。

    畢竟他和他媳婦都算是聰明人,鮮少做出什麽傻事來。

    而一到睡覺時間,王曉悅就不怎麽困了。

    精神十足地夾在她外公和她外婆的中間,每回她來,都是睡在外公外婆的屋子裏。

    洋洋比她小一些,就睡在她爸和她媽的床上,方便起夜上廁所。

    “滿山,華濤他明天去檢查,要真是治不好,那……那他可咋整。”

    蘇老太夜裏睡不著的時候,都是在為她大兒子憂心,她大兒子快奔四的人了,一個孩子沒有不說,他要是真得病死了,那他這輩子都算是白活。

    “治不好,那也是命,咱還能做什麽呢!”

    不是李滿山悲觀,不抱希望,實在是他這個中醫跟西醫不一樣,他們中醫講究的是調養和對症下藥,需要緩慢治療。

    若是西醫都治不好,那他這種中醫也就開幾服藥,給他吊著,能活一天是一天了。

    “那你祖上不都是禦醫?就沒一個藥方子能治好華濤的心髒病。”

    蘇老太不像李滿山已經有準備,她是真完全沒法接受自己的大兒子啥福都沒享,就先走他們一步。

    這不是在折磨他們兩個老家夥,讓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嗎?

    “沒有,我要有那藥方,你和我還能平安待在八裏屯,還有咱爹當年在部隊當軍醫的時候,上麵就跟咱爹要過,有些我都不知道,就讓咱爹給捐出去了。而且我還沒真聽過有藥方能夠直接治好心髒病,一般都是開了藥方,看看病狀,再換方子。換句話說,就是治標不治本,隻能調理,不能去掉病根。”

    李滿山對於常見的疾病,那真是一副藥就病除。

    稍微難一點兒的他就要仔細斟酌。

    再難很多的他就建議中西結合,畢竟現在觀念開放,不像他爹那個時期瞧不上西醫,尤其現在都是西醫當道,他們這些老古董,也就給村裏人看看病。

    名氣大的也就止步縣城。

    “那你這麽說,咱兒子是不是就真沒救了,就該等死。”

    李滿山不跟她詳細解釋還好,一解釋,蘇老太就感覺自己大兒子是真的沒幾日好活了。

    “不是,你放心,我瞧過他的麵相,不像是等死的人,就是太累了,沒怎麽休息過。等明天到醫院做個具體檢查,不一切都明白了嗎?”

    他到想給李華濤好好把把脈,不過礙於他醫術隻有他爹一半的份上,他還是讓李華濤去醫院仔細檢查一下。

    省得他給他開了藥方,蘇老太還嫌棄他不中用,怪他給兒子吃錯了藥,到時出了什麽事,就該都是他一個人的錯。

    “外公說得對,外公最厲害了。”

    王曉悅很讚同她外公的看法,一切都未曾有定論,還是明天到了醫院,細細檢查一遍就知道了。

    萬一醫生判斷錯誤,那他們不就是白擔心一場。

    “你個小丫頭,你知道啥?你就向著你外公,不向著你外婆了,是不?”

    蘇老太本來還悲傷地不行,結果讓王曉悅一句話給說得心裏稍微放鬆了一些。

    隻要老頭子說還好,那她大兒子就還好。

    再怎麽著,她老頭子也不會心硬到連自己兒子都不管,肯定是要做出自己的判斷,再慢慢下定論。

    “不是,外婆,外公是真的很厲害,媽媽說,我上次生病很嚴重,外公給我開了一副中藥就好了。”

    王曉悅是真的很佩服外公,外公對感冒這種病症,真是一副藥就搞定。

    隻吃三天,三天過後,活蹦亂跳,不頭痛,不發燒,不酸軟。

    上輩子的她都是拖著感冒不吃藥,就讓它自己好,運氣好一點,也就幾天,運氣不好,那就是連續一個月,都在咳嗽和頭暈。

    不得不上醫院掛鹽水,打針啥的,總之,她上輩子吃的藥,大概是普通人的一倍。

    誰讓她生出來就體質不好,還被爸媽嫌棄,要不是奶撫養她長大,她可能還不等患上腦癌,就早早死掉。

    “好好好,你外公厲害,行了吧!快點睡,不快點睡,你明天起不來,咱們就要單獨把你留在家裏,那你可就要餓肚子,沒早飯和午飯吃。”

    蘇老太一隻手拍了拍王曉悅的後背,另一隻手上還有一把蒲扇,在不斷地給王曉悅送風。

    他們兩個老家夥少睡一點沒關係,可小外孫女不行,得多睡覺,才能快點長身體。

    “啊!不行,我要吃外婆做的早飯,我馬上睡,我保證不再講話。”

    王曉悅說著就立馬閉上眼睛,放空大腦。

    不到三分鍾,便呼吸均勻地迅速入睡。

    蘇老太和李滿山見狀,即刻噤聲,隻剩下聽得見的呼吸聲,在室內清晰可聞。

    而一早,王曉悅是被她親媽李華蘭從床上抱起來,換衣服,梳頭洗臉,刷牙……

    等這些都做完後,王曉悅才半睜著眼睛,撐了一個懶腰。

    朝自己的媽媽,啾了一口,日常表白道:“媽媽,巧巧很愛你,媽媽最好了。”

    “小懶蟲,你媽我不叫你,你是不是打算睡到明天才醒。”

    李華蘭對自己這個精怪的小閨女,真是一點法子都沒有。

    嘴巴天天跟抹了蜜似的會說話,也不闖禍,就乖乖地帶著弟弟在他們大人看得見的地方玩。

    這樣的孩子,她不多疼點,她都覺得自己是個後媽,再說她給巧巧收拾這些,還沒有她婆婆做的次數多。

    “媽媽,怎麽會呢!我是不可能那麽懶,你放心好了。”

    王曉悅被全家寵著,卻也不會得寸進尺,嬌氣得不行。

    她隻是會偶爾偷懶,享受一下媽媽和奶的照顧。

    誰讓她上輩子沒得到的東西,這輩子輕易得到了,可也想加倍珍惜,不想留不住或者不惜福。

    “媽媽,姐,吃,快吃,好香好香。”

    洋洋聞著桌上早飯的香味,有點著急,甚至王曉悅和李華蘭還沒坐下,他就先將桌上放著的幾碗餛飩,慢慢推到了李華蘭和王曉悅的麵前。

    王曉悅瞧洋洋這麽猴急,就知道他是饞混沌,饞餃子了。

    連忙用勺子舀起一個小餛飩,吹了吹上麵漂浮的熱氣,才送到了洋洋的嘴邊。

    洋洋倒是想一口吞下去,不過他又看了看王曉悅和李華蘭,奶聲奶氣道:“你們吃,洋洋最後吃。”

    他習慣向姐姐學習,姐姐在家裏,就是什麽好吃的先給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還有他,最後才輪到姐姐自己。

    “洋洋,你不用讓你姐,你看看你姐碗裏的餛飩多著呢!快吃。”

    李華蘭是真覺得洋洋這孩子沒白養,啥事都跟巧巧學習,都想著他們。

    這麽可愛的孩子,怎麽就不是他們親生的?

    不過沒關係,反正老三這輩子都不可能回來,那洋洋就是他們的親兒子,甚至他們還向村裏人表示,洋洋就是他們的兒子,是巧巧的親弟弟,對不知情的人來說,洋洋和巧巧就是龍鳳胎。

    尤其洋洋這個頭越長越高,已經要超過巧巧,估計再長大些,別人都會以為洋洋才是巧巧的哥哥,而不是她的弟弟。

    “洋洋,你以後想吃就吃,不用讓我。”

    王曉悅因為自己芯子是成年人,才會那麽謙讓。

    若她是真正的小孩兒,她一定沒有洋洋這麽懂事,指不定先自己一個人抱著碗,一個勁地埋頭大吃起來。

    “媽,您起這麽大早,就是給兩個小的包餛飩,那您也太溺愛他們了。”

    這肉票和糧票,布票以及油票一樣緊缺難得,就是他們家一個月,也隻有那麽幾張,像一般家庭,大概幾個月都不見得有那麽一張。

    再者這年頭吃不上飯的太多了,這肉票可想而知,有多珍貴!

    她都不舍得二老跑那麽遠,就為了買幾斤新鮮豬肉,給兩個孩子做一頓好吃的,那真是又費時又費力。

    寧願早飯隻啃一個饅頭,隨便墊墊肚子,也不想讓二老這麽操心。

    “有啥溺愛的,你爹他給人看病,遇上富戶就不要錢,要幾張肉票,糧票啥的,都放在抽屜裏,我們也沒用幾張。就是等巧巧和洋洋來了,我們才用的掉。不然我們兩個老家夥,幾斤肉都要等兩三天才吃得完,太糟蹋好東西了。還是你們來,這好東西才吃得香,吃得快,我和你爹心裏也舒服和滿足。”

    蘇老太是給自己大兒子借過好多糧票,不過這肉票,四年來,她隻悄悄給過李華濤一張。

    剩下得都是給她兩個閨女,還有她外孫女外孫子用的,畢竟,她再心疼大兒子,到底還是沒法不介懷他入贅別人家,給別人當兒子的這樁事兒。

    甚至關鍵時候,還是她兩個閨女,兩個女婿靠得住。

    她大兒子活到現在,孝敬他們的東西和錢票,真是屈指可數。

    她也不願意把老頭子辛苦得來的報酬,就那麽輕輕鬆鬆地給高燕萍一家花掉。

    不值,真的不值!

    “媽,那您這麽說,不是倒要感激我們,那我和一國的臉要往哪裏放。”

    李華蘭覺得婆婆已經夠疼兩個孩子的了,哪料到最疼孩子的還是她親媽,她親爹。

    她婆婆都不舍得用肉票去縣城買肉,都是盡量讓一國去山上打獵。

    她親媽倒是大方,每次他們一來,這好吃的全讓他們給吃到肚子裏。

    “你是我親閨女,一國現在是我的親兒子,巧巧和洋洋又那麽乖,給你們吃好的,那不是應該的事兒嗎?還有你們趕緊吃,否則等這高燕萍和你大哥來了,他們肯定要眼紅。”

    蘇老太一邊跟李華蘭聊著,一邊又往王曉悅和洋洋的碗裏,放了幾個餛飩進去。

    她除了炸丸子,炸酥肉這手藝不錯外,就屬包餛飩是她最拿手的廚藝,平時也隻有自己兩個閨女,兩個女婿,孫子孫女來了才有得吃。

    其他時候,她都嫌麻煩,從不弄這種吃食。

    這不,李滿山見了,趕忙坐下,吃了兩碗。

    他有時想吃餛飩,還得自己上縣城,讓蘇老太給他做,蘇老太還不情願。

    今兒算是托了自己外孫女和外孫子的福,嗯,好吃。

    比縣城賣的餡多,皮薄,一口咬下去,嘴裏頓時都是鮮味,還有一股淡淡的甘甜和清爽。

    王曉悅都吃得忘了提醒洋洋要少吃點,他們還得坐車去縣城。

    結果,她和洋洋吃得連碗裏漂浮著蔥花的清湯都不放過。

    但是喝了沒幾口,就再也喝不下。

    肚子撐得老圓老圓,走路都要搖搖晃晃,重心不穩。

    隻是大家夥才剛吃完,高燕萍就拽著李華濤急急匆匆地上門,而且高燕萍一進堂屋,她的鼻子就嗅到了一陣很久都沒嚐過的肉味。

    有些嘴饞地咽了咽口水,視線不停往桌上以及四處瞄了瞄。

    可惜蘇老太隻包了那麽多,正好給大家都吃光,絕對不會便宜了高燕萍和她的孩子們。

    以前,蘇老太不是沒上過當,她和老頭子蒸了一點肉包子,想自己吃。

    哪想到高燕萍鼻子靈得很,不止上門跟他們借糧票,她還要厚著臉皮揣幾個包子,拿回家給她幾個孩子吃。

    明明在她兒子入贅高家前說好的,跟他們沒來往,各過各。

    誰曉得這話說了就不算數,愣是一年三百五十六天,這高燕萍都想著怎麽抽空從他們老兩口這裏撈些吃的過去。

    可以說,臉皮厚得跟他們剛見到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李華濤卻有些無所謂,爹媽想吃什麽都是他們的事情,他這個做兒子的還真管不著。

    但看著燕萍那副饞肉的模樣,他又有些看不過眼。

    算算他們家,已經有兩三個月沒吃過肉了。

    平時都是吃玉米稀飯,放一點酸菜和野菜,除此之外,沒吃的了。

    並且吃不了一天三頓,都改成一天兩頓。

    都怪他,怪他這個身子骨不爭氣,掙不到錢,讓燕萍和孩子們跟著他受苦不說,爹媽也跟著擔心和受罪。

    “華濤,你們來了,那就一起出發上縣城。”

    蘇老太當沒看見高燕萍那副丟人現眼和她大兒子流露出的愧疚之情。

    這娃兒多了就遭罪,八個孩子,光靠她大兒子一人養肯定是養不起。

    這要怪就怪高燕萍心太大,八個女兒都要上高中,將來還想考大學什麽的,那不是明擺著要砸鍋賣鐵,把她大兒子還有她親爹給累死。

    還不如讓讀書不行的早點輟學工作,也能給家裏減輕負擔。

    況且她就是有文化又咋樣,她又不像自己閨女有腦子。

    真正有心機,有手段的就該上門,向她前任丈夫討錢,大不了鬧得大家都過不下去。

    憑啥自己要拉著孩子遭罪,讓禍根還在那兒活得好好地,那麽猖狂。

    “媽,我……我們沒錢做公共汽車,我們走路去,您和爸,還有二妹他們先出發,我們會盡快趕到。”

    李華濤手頭緊張,昨天給人做好的家具,還沒送過去,哪來的錢去做公共汽車。

    倒是高燕萍,像是算準了他們坐車的錢由蘇老太他們支付,便沒有昨兒個那麽算計明顯。

    四年了,她隻從蘇老太和李滿山這裏借到了糧票,還有他們偷偷給李華濤的一張肉票外,她啥都沒得到。

    有時想賣可憐,蘇老太和李滿山都不怎麽買賬,都隻是借糧票,其餘穿的,吃的,他們從不給予。

    比她那幾個窮親戚還摳,甚至李華濤也是一個傻的,讓他借糧票還真借糧票,不會多要一點其他東西。

    昨晚上也是,明明可以自己要錢去縣醫院檢查,非要和他們一起去,這下好了,想撈點小錢都撈不上。

    “得了,我先給你們付車費,等你有錢了再還我。”

    蘇老太現在很關心她大兒子的身體,就不跟他們計較這個。

    李華蘭他們聞言,更不會說什麽。

    可這回去縣城坐公共汽車,王曉悅和洋洋都有點心理陰影。

    實在是昨天把他們折騰得夠慘,有點抵觸。

    卻不料王曉悅她爸王一國昨晚就跟八裏屯的大隊長說好,今天便真借來了拖拉機,讓兩個孩子跟兩個老人坐一塊兒。

    他們年輕,擠擠沒問題。

    但是兩個孩子不行,擠得太難受,老人也是,車上那麽多人,萬一踩到哪兒,傷到哪兒,那不等於活受罪。

    “一國,你咋從那老楊頭那裏借來這拖拉機的?我記得他寶貝這東西,都快寶貝成他的一條命。我跟他借了好幾回,他都不肯,真是油鹽不進。而且我還背著你媽,買了一包好煙和兩斤白酒晃在他跟前,他都能當沒看到。”

    李滿山看著王一國借來的拖拉機,不由感到驚訝和好奇。

    王一國也不瞞他,直接說道:“爹,我跟楊叔說,等你們屯秋收,我忙完了我們隊上的事情,就來幫著一起幹。”

    “啥,這不行,我又不是不知道老楊頭那家夥,他那麽小氣,哪舍得給你工分。你過來幫咱們屯的忙,完全是白忙活。算了,你把這拖拉機給他開回去,咱不用他的,咱去書記那兒借牛車。”

    李滿山不是不曉得王一國的良苦用心。

    他這麽做,一是為了方便他和老婆子,不讓他們和孩子受罪。

    二是他幹活幹得又快又猛,明擺著來屯裏幫忙,是為了讓他們少幹點,幫他們減輕任務。

    這哪行,王家村的田地比他們八裏屯多得多,別到時隻顧著他們,自己家的活兒卻忙不過來,那不是給他添亂嗎?

    “爹,我都說好了,還有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是說一不二,向來不撒謊。我肯定會先把我們隊裏的活幹完,再來忙八裏屯的。”

    幹農活對王一國而言,不是難事。

    他的力氣那麽大,原本就比普通人厲害。

    再說他幹得多,吃得多,到時若覺得自己吃虧,直接去楊叔家裏湊合一頓不就完事了。

    而且他幫忙,也是想楊叔平時多照顧著一點蘇老太和李滿山二老。

    他們年紀大了,幹不了多少農活。

    盡量安排一些稍稍輕鬆點的活計給他們,那也是一件好事。

    李滿山聽了,隻覺得自己二女婿真是妥帖,比他親兒子會想。

    不虧他當初要一意孤行地把女兒嫁給他。

    甚至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在王一國這麽處處為蘇老太和李滿山著想的情況下,二老對李華濤也沒有昨天那麽憂心。

    反倒覺得李華濤那顆心一直向著高燕萍,哪怕他們這次成功把高燕萍和他分開,他們也不敢對這個大兒子產生什麽希望和期待。

    隻要他好好過日子,別把自己再整得人不人,鬼不鬼就行。

    縣醫院,高燕萍先陪著李華濤去檢查。

    王一國守在科室外,李華蘭就趁機去找她三妹李華欣商量事兒。

    等王曉悅他們趕到時,李華濤和高燕萍他們已經坐在椅子上,等待檢查結果。

    “咋樣了?醫生咋說?”蘇老太牽著王曉悅和洋洋的手,急切走到李華濤跟前,麵色頗為緊張地問道。

    “媽,醫生還沒通知我們,我們也不知道。”

    李華濤上次來醫院檢查的時候,隻是隨便讓醫生看了看。

    哪像今天檢查得這麽詳細,讓他原本不怎麽忐忑不安地心情,都變得跟蘇老太一樣,有些害怕得知結果,卻也急著等待告知。

    “誰是李華濤?李華濤你的檢查報告出來了,請……”

    護士還沒說完,高燕萍便拉著李華濤走了進去。

    李華蘭卻是和王一國兩人靜靜地等候在門外,隻有蘇老太和李滿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們並不知道李華濤最終的檢查結果,究竟是好是壞?

    為了不穿幫,他們選擇在欺騙完高燕萍後,才得知真相。

    王曉悅和洋洋兩孩子就站在醫院走廊,東瞅瞅,西瞅瞅。

    直到五分鍾過後,她大舅和高燕萍才麵如死灰地走出來。

    不對,是她大舅一臉沉痛地失魂落魄,高燕萍像是在得知了最終宣判後,滿是放鬆。

    似乎真的打算放棄她大舅,而另有安排。

    “華濤,咋樣了?你說呀!”

    蘇老太雙手直顫抖地扶著李華濤的雙肩,看樣子,她大兒子絕對是受到了重大打擊。

    一雙疲憊的眼睛裏,瞧著,都徹底沒了光彩。

    “媽,我……我活不成了,我快死了。”

    李華濤從進去到出來,像是瞬間老了十多歲似的。

    看著都跟李滿山差不多,整個人不僅失去精神,還佝僂著背,滿麵悲傷和沮喪。

    “華濤,不怕,有你爹和我在你身邊,肯定不會讓你出事。”

    蘇老太親耳聽自己大兒子說他快死了,她這心都揪成了一團。

    她……她都不知道這麽做,是對還是錯了。

    “媽,兒子不孝,兒子都沒好好孝敬你們,我……我就要讓你們白發送黑發,我……”

    李華濤這下是真的滿腹內疚,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才能表達自己對爹媽的歉意。

    “華濤,別說喪氣話,有你爹在呢!讓你爹給你開個藥方,肯定不會讓你就這麽離開我們。”

    蘇老太嘴上說著安慰的話,實際上她都哭得都快哽咽了。

    連帶著李華蘭他們都被感染,以為他們大哥是真不好了。

    搞得周圍路過的人,都把目光轉向他們。

    這醫院每天都有生老病死,所以那些路過的醫生護士倒不驚奇。

    唯有王一國和王曉悅冷靜地安慰著蘇老太他們,等他們的情緒起伏,稍微平靜點時。

    他們才發現高燕萍早就沒了人影,李華濤還不死心地問旁邊等待結果的陌生人,人家都說高燕萍早走了。

    差不多都有二十多分鍾。

    他聽聞,有些心慌或者他猜到了什麽,整個人都比剛才還頹廢和灰敗。

    嘴裏念念有詞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燕萍沒做錯,他都快死了,她還守著他幹什麽?

    留著他去拖累她和孩子們嗎?

    可是,他又有點不甘心。

    他為燕萍和孩子們做了那麽多,燕萍就那麽無情無義,聽到他快死了,就想馬上甩了他。

    那他這四年的折騰,又是為了什麽?

    “大哥,你別怪我說話難聽,你看見她剛才的表情了嗎?她明顯就是想踹掉你,你現在對她來說,沒什麽用處了。”

    李華蘭不想在這個時候刺激她大哥,不過她不給她大哥下一劑狠藥的話,他可能還會心存希望。

    並且她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馬上又開口道:“大哥,你是不是沒和她打結婚證明,這年月誰結婚,不扯張證。她這擺明了是拿你當冤大頭,你……難道就一點端倪都沒發現?”

    “燕萍,她……她說等孩子大了,等掙到錢,我們再辦一場婚宴,再去扯證。”李華濤麻木又訥訥地說道。

    完全就跟行屍走肉似的,沒一點生動。

    王曉悅卻想到這年月的結婚證,跟後世的不一樣,它是一張紙,或者說更像一張獎狀,上麵印有國旗和紅色五角星。

    如果一不小心沒保護好,就會很容易受損。

    像她爸和她媽的就一直壓在箱底,她也隻見過一次。

    平時都不允許誰去翻箱子,連她兩個親哥哥都沒見過爸媽的結婚證。

    所以真心想成夫妻,生活在一起的絕對會去扯證,除了一些比較偏遠的山村,不講究這個。

    一般離城鎮近的人家,都會讓自己的兒女結婚時辦一張,看著也光榮。(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