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真仙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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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苪任由問蒼牽著,在玄虛門錯愕的視線下飄然而去,玄虛門弟子頓時吵吵嚷嚷起來,無一不將厭惡的視線投向了歐陽錦。餘容無奈的搖頭,他這還沒和楊苪說上一句話,人就被歐陽錦給惡心走了。
可是,沒過一會問蒼又帶著楊苪折了回來,臉色比剛才歐陽錦祭出楊苪模樣的傀儡時還要難看。
餘容硬著頭皮領著問蒼,玄虛門弟子雖然對楊苪好奇,但對連天道都敢挑釁的魔頭也十分好奇,紛紛圍著餘容和問蒼跟前跟後。
豔陽天終於有機會私下裏和楊苪說些悄悄話。“怎麽又折回來了?”
楊苪道:“問蒼要我哄他,我沒理他,他就帶我回來了。”
“噗,你還真是……”豔陽天噗笑了出來。“不過我還真沒想到問蒼還有這樣的一麵。”
問蒼早已經不是當年剛入門時那個瘦弱少年。如今的他手段通天,翻手便能覆滅一方天地。心機更是令人驚懼,與天道周旋萬年而不倒,憑借魔族之身在真仙界爭得一席之地,誰能與他相比。
自問蒼在真仙界出現,這還是他第一次來玄虛門,禦宸和玉溪自玄虛門立宗後就是門中的常客,問蒼鬧事時他們也暗中幫過忙的。想來問蒼也是知道,還出手幫忙掩蓋了痕跡。
“歐陽錦已經被掌門關起來,他平時還是蠻正常的。”豔陽天擔心楊苪對歐陽錦所做的事心中有介懷,不由又解釋道:“他那些照著你煉製出的傀儡,大約都是這幾日的事。就又連越玉蘿的容貌,我前幾日見到越玉蘿時還不是那個模樣。”
楊苪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不在意。“你心中還有歐陽錦嗎?”
豔陽天聞言苦笑一聲,十萬年的追逐,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她也是累了。
楊苪道:“我知道他本來也是一個極好的人。”
“歐陽錦是半魔半人,兩邊都不討喜,但他仍選擇站在魔族的立場,給自己施加了一層層沉重的枷鎖,總覺得自己對魔族有著負責,我知道他一直喜歡你,可那種喜歡卻仍然沒有留下他。風行掌門快要坐化時將他重新納入門中,我看到他偷偷落淚。原以為以後會慢慢好起來,那想到他會變成今天這樣。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麽。”這些事豔陽天沒有任何人說過,包括還不知情為何物的酒丹。
今日和楊苪吐露出來後,豔陽天覺得整個身心都輕鬆了許多。
“同樣是半人半魔,問蒼的目的是毀滅魔族,歐陽錦的目的卻是守護。歐陽錦怎麽會鬥的過問蒼。”
問蒼雖是半魔,但血脈比純正的魔族還要強大,飛升真魔界短短幾千年就席卷真魔界所有勢力,將整個真魔界掌控在自己手中,但為尋楊苪他不惜放棄在魔族的至尊之位,甚至舍下力量留存的魔角也要留在真仙界。一個男人的喜愛竟然能達到這種程度!
“苪兒,問蒼為你舍下魔角留在真仙界。你不知道這仙界中有多少人羨慕你。”
楊苪垂下眸眼。舍下魔角?雖然她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麽,心裏依然清楚問蒼應該是做出了許多她不知道的犧牲。可對於這些問蒼卻是從未向她提過。
“你和問蒼有沒有圓過房?”豔陽□□楊苪眨了眨眼。
這個話題轉折的有些快。
楊苪很淡定的回她道:“為什麽你會對這個感興趣?”
“你才剛一回來,問蒼就要在半個月之後完婚,難道不是著急了嗎?”還真是被豔陽天給說中了。
“是你想多了。”
“那你臉紅什麽?”豔陽天帶著促狹的笑意,凝視楊苪微微垂著的精致麵容安寧沉靜,光是坐在她的身邊就感覺心情都變好了許多。
“是天氣有些熱。”
“哈哈……”
離開玄虛門的時間楊苪去地牢中見了越玉蘿,她縮在角落死氣沉沉,精神恍恍惚惚,一個傀儡是沒有喜怒哀樂,她的神魂早就被歐陽錦抽出,消失在這天地間。
“掌門,我可以帶她走嗎?”那時在淡水洲欠越玉蘿一個約定,沒想到這個約定會遲了十萬年,現在做來好像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餘容陪同在楊苪的身邊,他將牢門和鎖在越玉蘿身上的鏈子打開。
“人你可以帶走。想必你也看出來她的修為也不過元嬰期,之所以曆經十萬年都沒有事坐化,是因為在很早之前她就被歐陽錦煉製成了傀儡。她要是在九洲興許還有些用處,在這真仙界中當個侍女都沒人要。”
楊苪當然明白餘容說這麽多,不過是想表達越玉蘿是一個多麽麻煩又沒用的存在。
“我與她有些淵源,自然不能就這樣放任她不管。”
從地牢中出來,外麵的光線一下子刺入楊苪的雙眼,她有些不適的眯了眯眼。站在她身旁的越玉蘿也跟她做了一樣的動作。
“以後,你就和我一起生活吧。”楊苪對身旁的越玉蘿笑了笑。
越玉蘿無神的雙眼流出淚來,她已經不知那是什麽了。
“師傅,可以回去了嗎?”這時問蒼突然出現楊苪身側攬住她的腰,擋住了她看越玉蘿的視線。
楊苪沒有看到越玉蘿無意識的流淚,她收斂笑容對問蒼點了點頭。“回去。”
登天觀聖祖所屬的山峰,原本宣布雲遊天外天的聖祖盤著腿,口中時不時誦著什麽晦澀難懂的言語。
“凝!”聖祖朝前一指,一對黑色的長角被磨成碎末,然後慢慢凝成一具人類的骨架,接著又是諸多亮眼的光華在聖祖的指間聚集,那一具骨架在一瞬間又生出肉來。
“主人。”一隻小巧的白澤撲到聖祖凝聚的人影上,它的頭頂還有一隻玉雪可愛的白色兔子。
那具被聖祖造出來的人緩緩睜開眼睛,眼神先是迷茫了一瞬,然後漸漸變的溫和。低頭便對鑽進懷裏的兩隻小獸柔柔道:“你們這又是何必。”
白止向盤坐在他對麵的聖祖彎身施禮,他的雙眼有著包容一切的寬和,全身都充斥著一種儒雅的氣息。“聖祖,他們舍棄了什麽?你才願意為我築仙骨凝神魂。”
月兔確實舍棄她吞天噬海和倒轉時間的能力,從今往後她將再也不能化成人形。飛林也舍棄了他身為瑞獸淨化汙穢的能力。而讓聖祖答應為白止重聚神魂塑魔骨的卻是問蒼。
直到現在飛林和月兔都不明白為什麽問蒼殺了白止又要救活他。
“問蒼已經徹底斬斷你神魂與凶獸魂魄的聯係,他奉上魔族地位象征的雙角為你重塑魔骨,並承諾彌補因他而起的時光回溯而產生的規則漏洞。白止,你的責任已經完成,如今也已不是天道化身之一,等你神魂和魔骨完全契合就會被規則之力排斥至真魔界,好自為之。”聖祖起身對白止點了點頭,話落之後身形也漸漸消失。
聖祖一番話好像點醒了月兔,她一個機靈不可思議,難道……莫非他與飛林一直跟著的根本就不是白止哥哥,而是有著白止哥哥人性的凶獸?拂曉裏的殘魂也根本就不是白止哥哥的殘魂,而是依附白止哥哥十萬年變的十分強大的凶獸殘魂……
一切隻不過是假想而已,月兔卻覺得非常合理,並且為這不寒而栗。她張了張嘴最終什麽也沒說。
白止哥哥他真的好可憐。
月兔雖然不確定自己的猜測,可她也總算是聰明了一回。當初,凶獸意識到白止要自殺,所以提前讓月兔回到十萬年前,為了可能出現的變故而做準備。凶獸十分狡猾他早就為脫身做了萬全的準備。
白止目送聖祖離去,矮身將飛林和月兔抱在懷中,順著他們的皮毛。聲音柔和道:“我的記憶停留在酒丹用鳳凰焰焚燒我的身體,這之後一定發生了許多事,你們一定很辛苦。”
“主人,你連幾日前的事也不記得了嗎?就是你去挑釁問蒼說要搶親,在你離開時,被魔頭埋伏……絞殺,連肉身都被焚燒。”飛林說著說著落下淚水來。
白止若有所思,他是自願被苪兒斬斷生機,為何變成是問蒼取了他的性命?並且他的記憶中問蒼自楊苪被酒丹帶離九洲後,他也飛升真魔界一直未離開過。剛才聖祖也提到了他的身體是以問蒼的魔角所塑,失去魔角的問蒼能力至少也得失去大半,難道他折損修為還留在了真仙界?
搶親?是苪兒經曆了輪回之門回來了嗎?所以輪回之門已被毀。一切回歸正軌,問蒼依照他發下的誓言要娶苪兒。
白止的視線又放在貢放在聖祖洞府的拂曉,拂曉本就是聖祖的東西,如今已經物歸原主了嗎?“我什麽時候將拂曉還於聖祖的?”
“主人沒有還啊,是拂曉自己回到聖祖這裏。”神器是有靈性的東西,更是有器靈,白止被問蒼殺死時,拂曉得到自由便回到它原來的主人身邊。
“哦。”
白止走過去撫了一下拂曉的手柄,那上麵原本被自己刻下的字已經被抹去。
——掃去三千煩惱絲。那原本是楊苪寫在手柄上的字,後來由他親手刻上。
“是時光又一次回溯,原來如此。”
飛林一臉茫然,根本就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主人的記憶似乎有些偏差,他連忙安慰道:“主人可能是因為神魂不全,所以才將一些事忘記了吧?”
“其實忘記就忘記吧,以後我一件一件的與主人說,說不定有一天就會想起來。”飛林安心的依偎在白止身側。
反而是月兔子踩在白澤的頭頂,仰頭去看白止眉心那熟悉的洪荒印,怎麽看怎麽覺得眼熟。這個花紋和問蒼眉心的幾乎是一模一樣。是因為白止哥哥的身體是問蒼的魔角所做才會這樣嗎?
月兔現在隻要一想起問蒼引爆白止的身體,她就全身顫抖感覺到可怕。她永遠都忘不了那一雙血眸中的冰冷。即使他斬殺白止後又求得聖祖用他剜去的一雙魔角救活白止,月兔依然對他心生恐懼。
飛林又說:“總覺得主人和之前又變的不一樣了。”
“一身魔氣,當然不一樣了。”聖祖說白止哥哥現在的根骨會被排斥到真魔界,介時她她要跟著去。
飛林的感覺是敏銳的,他所說的並不是白止的氣息。
飛林依稀還記得自從主人祭煉了拂曉之後,整個人都變的很奇怪,爭名奪利,勾心鬥角。那些主人以前明明十分厭惡的事,一度使他沉迷其中,令飛林覺得他的主人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然而,現在的主人又給了他一種沒有祭煉拂曉時那種舒服的感覺。
“一直以來辛苦你們了。”白止輕拍了飛林和月兔的頭頂,淡然而又柔和。溫潤的眉眼有著曆經風霜的滄桑。他微微歎息低低喃喃道:“我終究是比不過你,問蒼。”
真仙界也有四季變幻,多數仙人會因為自己的喜好,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維持自己喜歡的季度。
楊苪最喜歡春天,因為春天代表新生,代表生機勃勃的生命力。而她就是在這樣一個季度要與問蒼結成夫妻。
楊苪經由登天觀出嫁,一大早提前一天住在楊苪洞府中的豔陽天帶著她的幾個弟子忙活開了。楊苪被豔陽天洗刷了幾遍,換上了一身大紅色的華衣,外披同色紗衣,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裙幅褶褶輕瀉於地,三千青絲隻挑了幾縷用發帶束起,更多的垂在胸前,臉上薄施米分黛。
豔陽天要給楊苪點唇,可她不喜歡往嘴上抹東西,便抬首看著豔陽天道:“這樣已經很好了。”
豔陽天怔在那裏,望著眼前自己親手裝扮的女子一時回不過神,她的一顰一笑簡直動人心魂。“確實很漂亮了?”
楊苪睫毛輕顫,眼中有笑意浮現。
豔陽天咳了一聲回神,滿意的點頭道:“好吧,不點唇,我帶你出去給酒丹看看。”
被豔陽天提及的酒丹雙手負在身後,在楊苪的洞府外猶如門神一般一動不動。
楊顥在酒丹的身旁轉來轉去與她說話,就算灑丹不搭他的腔,他依然在自顧自的說。嫁人的是楊苪,身為哥哥的楊顥反比妹妹更緊張。
“酒丹,你亦是女子,為何不進去幫忙?”楊顥撓了撓鼻尖,從不離手的長劍被他從左手換到右手,然後又重新換到左手,如此反複,才算平複心中緊張的心情。
妹妹要出嫁了父母還倔著不肯露麵,楊顥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中有些焦灼不安,更有幾分遺憾。
酒丹答他:“豔陽天嫌我手拙,將我攆出來了。”
楊顥看向酒丹,才發現她的臉色有些嚴肅,看起來很不痛快。楊顥十分不給麵子的笑出聲來,剛才的異樣情緒都減輕了許多。
酒丹衝著他大喝道:“笑什麽?”
“我……”楊顥正要說什麽,就見楊苪洞府的防護陣波紋一動,從裏走出一名一身紅豔的女子。這世間所以美好的形容詞都不足以表達他現在的震撼。“苪兒,你這樣子叫我都有點認不出來了。”
正不高興麵對劍仙的酒丹見他突然大驚失色,不由也慢慢轉過身來。楊苪那一身如她羽翼一般的豔麗之色,果真十分適合她,就連她清冷的容顏都被那一身嫁衣襯托出幾分蠱惑人心的魅力。
酒丹由衷的誇了一聲。“很好看。”
豔陽天得意道:“那是當然,苪兒的美色也算是真仙界獨一份了。還有個鳳冠太重,一會兒你徒弟來了再給你戴上。”
楊苪點點頭,今日她出嫁。男子不能往她這裏竄,女子楊苪也沒認識個,親人隻有楊顥一人。楊苪本也不是一個喜歡湊熱鬧的人,人多了她反而不自在。
豔陽天也是一臉的遺憾道:“可惜你不能在玄虛門中出嫁,玄虛門中亦來了不少送嫁的弟子,可卻都是男弟子,現在還被攔在外麵。這登天觀亦是一群男人全部去看新郎,反倒是你這個新娘無人問津了。”
“有我送嫁就夠了,還需要什麽人?不明白你們為什麽弄的這麽慎重。”酒丹仰著頭,心裏暗想著人類的事可真多,要不是她的實力不如問蒼,她才不會讓苪兒任人如此擺布。
楊顥聽到酒丹的話,有些不滿道:“你的一個妖懂什麽?嫁人就算是在仙界中也是一件極為重要的事。那可是一生都要在一起的對象。緣定,一世的牽掛,一生的相守,你以為你們鳳凰一族守的那一池子的石頭全是沒用的東西嗎?”
“姻緣石?”楊苪聽酒丹說過,那好像是你結證一樣的東西,受規則之力約束,某種意義上也是一種情侶間的契約。
傳說一塊姻緣石能刻下一對戀人的名字,從此就會得到天地的認同,受到來自天地的祝福,永遠幸福的在一起。
同時那也是一種約束,一生一世一雙人,做不到會遭遇天罰。
真仙界中的仙人,少有人會去鳳凰一族討要姻緣石。仙人的的壽命太漫長,有些甚至與天地同壽,他們很容易就會厭倦一個人。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樣的諾言又怎麽能輕易許下。
楊顥就是向問蒼提出在姻緣石上刻下雙方名字這樣的要求為難他,沒想到問蒼想也沒想就同意了。
一個男人喜歡能做到一生一世一雙人,並且明知會有天譴,還願意許下諾言。這樣真男人的行為,令楊顥立刻就認同了他。
嘭!咻!
“那是什麽?”酒丹指著空中。
真仙界的天空無一處不在綻放五顏六色的煙火,之後是七彩的神光輻射整個真界,更有仙音緲緲,身材窈窕的宮娥在雲層中若隱若現,搖擺著身姿在唱著祝福的歌謠。
七彩的神光打在每個人的身上,豔陽天呆呆轉頭道:“你徒弟是怎麽做到的?”
這種祥兆,出現在整個真仙界。問蒼是不是又去威脅天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