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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二人一早就下了山,辰軒直奔書肆,讓阿薇在門口等他,待出來的時候,他竟提了一個褡褳,裏麵塞滿了書,她問他怎麽買這麽多,他笑而不答。天知道他剛才結賬的時候有多難為情,好在老板知情識趣,隻是暗自偷笑罷了,這也是他一定要大早上來書肆的原因,人少嘛。
秋高氣爽,小鎮上樹葉漸黃,人們都穿上了夾衣。
辰軒又帶阿薇去成衣鋪子買了好幾套秋裝,又買了許多時令鮮果、旱煙絲,打算往小瓷山去看看喬老頭。
走在大街上,前方突然出現嘩然之聲,小商販們紛紛推車避讓,似乎前麵來了什麽極凶悍的人。
辰軒也忙將阿薇拉到一旁。
前麵傳來馬蹄聲,定睛一看,是一人騎馬,正在追逐另一個奔跑的人,後者手上抱著一個花瓶,一邊跑,一邊緊緊護在懷裏。馬上的人似乎已然氣急,抽出身上的鞭子,毫無顧忌地朝跑在馬前的人抽了一鞭子,那人頓時哇的一聲慘叫,跌倒在地上,他手上抱著的花瓶應聲而碎。
“作孽喲,這一鞭子下去隻怕傷得不輕。”
“那馬上的人是督窯官,我識得,地上那個挨鞭子的人一定是犯了大事兒。”
“犯了大事兒?不會是偷了官窯廠的瓷器吧?”
……
圍觀的人紛紛議論起來,辰軒搖了搖頭,官窯廠的瓷器供奉於皇家,或由皇家賞賜於大臣使用,偷官窯廠的瓷器,可是大罪。
此路擁擠,辰軒正打算換條路走,卻見阿薇怔在那裏,麵上的神情有些慌亂。
“你怎麽了?”辰軒伸手扶住阿薇的肩膀。
“是……是表哥。”她無措地望向他的眼睛。
辰軒眼眸輕動,朝撲到地上,麵容因疼痛而扭曲的人看去,正是楊青鬆。
馬上的督窯官許頌功麵容一沉,朝楊青鬆大罵道:“你小子,才來了官窯廠多久?竟然敢監守自盜,你莫不是要給老子惹麻煩,老子今天非抽死你不可!”說罷,一鞭子揚起,又要抽下。
楊青鬆伏在地上,心疼地看著碎了一地的花瓶,聽許頌功說還要抽自己,趕忙閉上了眼睛,下意識捂住了腦袋。
“慢著!”忽然一個聲音從旁邊響起,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走到了馬下,朝許頌功行了一禮,“大人,在下安子賦,不知這位小哥兒犯了何事,大人竟要沿街追打他?”縱然這人是犯人,也該由官府緝拿才對,鬧市縱馬,實在有違規定,安子賦心頭頗不認同督窯官的行徑。
趁著安先生與督窯官說話的檔口,小謹趕忙跑過來扶起了楊青鬆,看到表哥背上的衣服破了一條口子,裏麵滲出涓涓血跡,小謹嚇得臉都白了,“表哥,你……你沒事兒吧?”剛才書院午休,他溜出來玩了會兒,正看到督窯官縱馬追逐表哥,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可知道總歸不是好事,立馬想到了請安先生來幫忙,安先生古道熱腸,在鎮上素有名望,那督窯官說不準也要敬他三分。
許頌功聽說是安子賦,手上的鞭子頓了下,暫時放下了,麵色仍是不愉,“怎麽安先生還想插手我官窯廠的事情?這是我官窯廠的窯工,他膽大包天,偷了要運往廢墟銷毀的瓷器,你說該打不該打?”
楊青鬆偷走瓷器的時候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而且他偷的隻是一個有瑕疵等待銷毀的瓷器,自以為不是何等大事,沒想到走到街上,後麵突然有馬蹄聲,竟是督窯官親自來抓他,看著駿馬四蹄翻飛,他嚇得魂飛魄散,隻顧著逃跑了,現在想想,他確實是鬼迷心竅,一時鑄成大錯,忙跪到馬前,大呼一聲,“大人饒命,小的知錯了。”
許頌功冷哼一聲,“你一句知錯了,本官就要放過你?”
安子賦朝許頌功行了一禮,“大人,時下貧民生活不易,既然他盜取的瓷器是本來就要銷毀的,如今瓷器已經碎了,沒有流入外人之手,他已受了一鞭,不如就饒恕他吧。”
許頌功握著鞭子的手緊了緊,看向安子賦的眼神不由眯了起來,“安先生想必不知道官窯廠是個什麽地方,這裏的一片碎片,一捧瓷土都是秘密,他犯了大罪,我今日就算當街打死他也不為過!”
“大人說的對,此人確實犯了大罪。”此時,有一人從圍觀眾人中走出,正是辰軒。
阿薇不知何時,握住她的手鬆開了,現在聽到辰軒走上前說這種話,她著實嚇了一跳,莫不是那天與表哥的誤會,他還記在心裏?
馬上的許頌功看到辰軒猶如鶴立雞群般出現,頓時眼前一亮,翻身下馬,走到近前將辰軒上下打量一番,忽而語氣甚是激動,“您是……您是範大師?那位譽滿京城的瓷器修繕大師?”
“大人謬讚。”辰軒向許頌功恭敬地行了一禮,才看向楊青鬆道,“此人確實犯了大罪,但他乃內子表兄,草民願以罰金替他贖罪,還望大人通融。”
許頌功瞥了楊青鬆一眼,實在想不通這樣的兩個人會沾親帶故,略一思索,朝辰軒道:“原來是範大師的表舅子。”他幹咳了兩聲,“此事不便當街審訊,本官還是將他押回官窯廠待審……我與範大師在京城有過一麵之緣,不知範大師可還記得?”
辰軒笑道:“是在禮部舉辦的鬥瓷會上,沒想到大人還記得草民,草民甚幸。”
“範大師在鬥瓷會上一鳴驚人,奪得修繕組魁首,當時本官還隻是內務府的一名小小督造。想不到時隔數年,我二人能在此處相見,實屬緣分,不知範大師可有閑暇,不如與我回別院暢聊一番,敘敘舊情。”許頌功親熱地拍了拍辰軒的肩膀。
辰軒又行了一禮,“恭敬不如從命。”
許頌功將馬鞭扔給楊青鬆,麵色恢複如常,“把我的馬牽回官窯廠。”
楊青鬆接過,迷迷糊糊點了點頭,事情突然有了轉折,看督窯官的意思,不打算如何追究了,竟是看在那人的麵子上?他忽而有些訕訕,躲開眾人的視線,勾著背,牽著馬往官窯廠的方向去了,阿薇想讓他先上點藥,猶豫了一會兒,卻沒開口。
小謹有些發愣,督窯官連安先生的麵子都不給,卻下馬主動搭理那個鰥夫?
辰軒走到阿薇麵前,低聲對她道:“我會盡力幫你表哥,你先回水竹村吧……把褡褳拿好了,裏麵的書,萬不可給別人瞧見。”
她乖巧地點了點頭,看著許頌功引著辰軒往另一條路上去了,心裏對他不無感激,又驚訝他在外麵竟有這麽大的名聲。那督窯官雖然是個末流小官,但在青釉鎮這種以官窯聞名的地方,他的實際權力可與縣老爺平起平坐,居然對辰軒客客氣氣的。
安子賦瞧著眼前一幕幕,人已有些混亂,這才意識到剛才那個氣質非凡的郎君就是小謹口中待他姐姐甚為苛刻的鰥夫,眼中騰起了迷霧,轉頭看小謹的眼神也探究起來。
小謹心虛,不敢與老師對視,轉而投向姐姐的懷抱,呐呐喊了一聲“姐。”
阿薇摸了摸他的腦袋,“知不知道表哥為什麽要偷瓷器?”楊青鬆向來是個穩重的人,她覺得,其中可能有什麽隱情。
小謹搖了搖頭,“我也是看到有人騎馬追他,才叫了安先生出來的。”
看到尷尬立在一旁的安先生,阿薇走上前,“剛才多謝安先生仗義相助。”
聽她這麽說,又想起自己前些日子的舉動,安子賦耳根子都紅了,忙道:“在下什麽忙也沒幫上,娘子言重了。”不欲多言,他道了聲告辭,急急往書院去了。
阿薇歎了口氣,往小謹肩上拍了一把,“都怪你當日胡說。”
小謹訕訕地嘟起了小嘴。
回到水竹村,阿薇忙問了爺爺,是不是楊家出了什麽事情。
喬老頭的眉間有一絲憂慮,“楊家的田地被征用了,不止楊家,說是按照青釉鎮的縣誌記載,咱們村裏好些田地下麵往深了挖都是瓷土……小瓷山怕是要被挖空咯。”
阿薇也有些傷懷,又疑惑道:“可是……這跟表哥偷瓷器有什麽關係?”
“田地無論肥瘦,價錢都賠得很低,估計楊家虧得太多,你表哥一時糊塗想順手弄點瓷器去賣了補貼家用吧,那些給皇家用的東西,有些要燒製三五遍才能成功,在這之前總要出些帶瑕疵的物件,若是能賣出去,價格不低,不過能成事的少,大多數瑕疵品都被銷毀了。”喬老頭摸了摸胡子,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想起月蘭與自己說過,楊家花了大價錢才娶了陳家姑娘,如今家裏失了田地,要是再搭上事兒,隻怕真是不好過,她見爺爺似乎還在憂慮什麽,也就不提這件事了。
下午的時候,陳氏來了喬家一趟,帶了些才摘的青菜過來,向阿薇道了謝,說是楊青鬆的工作保住了,督窯官也沒再追究他偷瓷器的事情,隻是表哥現在在家養傷,等傷好了再登門道謝。
阿薇見陳氏秀氣溫和,覺得甚為可親,又與她閑聊了幾句,陳氏還要回去照顧楊青鬆,沒留多久就告辭離開了。
傍晚的時候,阿薇做好飯,辰軒還沒有回來,就與爺爺先吃了,約莫擦黑時候,爺爺先睡下了,辰軒才推開她留的門,一步一晃進了院子。
一顆懸著的心落了下來,阿薇見他有些微醺,忙扶著他進了屋裏坐下,擰了熱帕子給他擦臉。
“那個督窯官拉你喝酒了?”
辰軒趁著酒意去拉她的腕子,讓她跌坐到自己懷裏,眯著醉眼道:“喝酒是後麵的事兒了,我替他補了好幾個古董呢……不然你以為你表哥能回來養傷……你可怎麽謝我?”
在爺爺家裏,阿薇可由不得他胡來,忙掙開他的懷抱,又怕他誤會什麽,忙沉著臉道:“表嫂已經來謝過了,隻是你不在,往後表哥身體好了,也自然要來謝你。我謝你做什麽?”
他癱軟地往椅背上一靠,忽而嗬嗬笑了,“行了,你以為我有別的意思?放心,我現在才沒那麽小氣,我幫他,是因為他是你親戚嘛。”就她小妻子這樣的,親一下都能把她的臉紅成個桃子,她能跟別人有什麽?就算有,不過是少男少女間的懵懂罷了,他豈會放在心上。
說到這個,他不禁撐著扶手坐直了身子,拉了她靠過來,低聲道:“褡褳裏的書,你看了沒有?”
阿薇沒看出他眼裏的期待,忙擺手道:“沒有,沒有,你說不能給別人看的。”
辰軒歎了口氣,“你又不是別人,這些書就是買給你看的。”說罷,起身拉了她就要去屋裏看書,在許頌功那裏,他早生去意,路上酒意盛了,更是滿心滿腦都是與她共看那些書籍的情形,身體和心裏滿是難耐的意動。
她忙拽住了他,“你先洗漱,我再給你熬點醒酒湯。今天遲了,隻能歇在這裏了,你弄好了,我們再回屋慢慢看吧。”也不曉得是什麽了不起的書,值得他一直心心念念。
辰軒浮起一絲意味不明的淺笑,也好,醒了酒,一會兒把她的一絲一毫都看得更清楚些,還不知到時她羞成什麽樣呢?(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