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爭奪話語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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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修)
維拉希雅恐懼地縮在纜繩堆邊, 聽著那個瞎了一隻眼的凶惡海盜站在甲板上咆哮:“這些東西還擺在這裏做什麽?扔進海裏喂魚!”
他嘴裏的“這些東西”是指甲板上的幾具死屍, 三天前他的父母從雅典乘一艘五十槳船出海,要遷居到柯林斯去, 船隻卻在薩拉米島附近撞上了礁石,所有人全部落水, 下落不明。
這海盜第二天得到消息, 糾集了許多船不顧危險在那片海域反複搜尋了兩天兩夜, 隻找到幾具遇難乘客的遺體, 和抓住一塊大船板趴在上麵, 幸運地漂到了海邊的維拉希雅。
海盜在海上討生活,明白海洋有多危險。在這種天氣海上的夜間非常冷,他父母年紀老邁還不會遊泳,落海幾乎就沒有生還的可能。
他的父母離開雅典到柯林斯是為了去和他團聚, 卻沒想到把命搭在半路上。
他心中滿漲著憤怒,卻無處發泄, 那個該死的白癡船主早已死了,連屍體都沒找著。他看著手下們將屍體“噗通”、“噗通”扔下海,隻能咬牙切齒地恨著那個將他們一家人害成這樣的小子——塞雷布斯。
他是一切噩運的開始:逼的他逃離雅典,在海上九死一生刀尖舔血,還失去了一隻眼睛。若不是他不能回雅典, 他父母也不必遷居,所有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他發誓一定要報仇, 要讓那小子生不如死!
他拔出腰間的匕首插在船舷上, 從齒縫裏吐出那個名字:“塞雷布斯!”
一個海盜像拎貓一樣將維拉希雅提過來, 問獨眼海盜:“頭兒,這小丫頭怎麽辦?”
獨眼海盜冰冷地凝視了她一會兒,問她:“為什麽你沒有淹死呢?”
維拉希雅害怕得瑟瑟發抖,以為他下一瞬間就要說:“把她也扔進海裏!”但最終他隻是說道,“帶走。”
雙層海盜船的青銅撞角穿破清晨的薄霧,與一艘五十槳的木帆船擦身而過,向茫茫無際的海洋深處駛去。
兩艘船上的人遙遙互望,都不知道對麵的船上就有對他們來說極為重要的人。
菲多與塞雷布斯不知道他們苦苦尋找的維拉希雅就近在眼前,維拉希雅不知道她流著眼淚在心裏呼喚了幾千遍的哥哥隻與她相隔幾十槳的距離,獨眼海盜也不知道他恨的咬牙切齒的塞雷布斯就在對麵那艘被同伴們從吃水深度判斷為沒帶什麽貨、不值得動手的木帆船上。
在薩拉米附近海域的搜尋無功而返之後,塞雷布斯帶著菲多等人又在柯林斯等了兩天,但沒有人帶來好消息,維拉希雅似乎真的無幸了。不死心地留下普拉托的地址,再放出消息隻要有維拉希雅的消息,將它送到這個地方,懸賞仍然有效,他們返回了雅典。
回到雅典後塞雷布斯請卡利亞斯解除了菲多的奴隸身份,還他自由,提出可以送他回萊斯博島,讓他去尋找自己的父母,但菲多拒絕了。
維拉希雅的失蹤對他造成了極大的打擊,他不敢回家,他害怕麵對母親失望的眼睛,怕當她問起‘你妹妹呢?’這個問題時,自己不知該如何回答。
塞雷布斯解不開他的心結,也不願貿然替他做出決定,將他放到了普拉托,讓他可以工作賺錢自立。
普拉托裏能學到很多有用的東西,菲多拚命地把自己紮進去,以自虐般的強度學習,以期在疲累至極的時候,能有片刻逃離可怕的內疚。
塞雷布斯帶人去科林斯沒有征得馬庫托利斯的同意,回來之後他頗有微詞。他暫時還不知道這趟行程的具體花費和巨額懸賞的事,知道以後必將更加憤怒。但塞雷布斯並沒有要求隨行的奴隸們對此保密,因為沒有用。一則,雇傭的水手們不會聽他的命令,二則,懸賞的消息必須傳開,不然沒有意義。
他和馬庫托利斯就像同一塊地盤上兩頭雄獅,除非有一方徹底臣服,否則遲早要爆發衝突,不是這件事也會是別的的事。
正值壯年的馬庫托利斯肯定不願意將在家庭中的主導權讓給還不到十歲的兒子,塞雷布斯也絕不肯讓馬庫托利斯瞎指揮,已經做好了和馬庫托利斯起衝突的準備。
不過讓塞雷布斯意外的是,直到大酒神節到來,這消息似乎都沒有傳到馬庫托利斯的耳朵裏。
大酒神節到來的時候,雅典城裏擠滿了從鄉村和遙遠的外邦趕來參加慶典的人,所有的飯館和旅館都爆滿,趁機提了價。馬庫托利斯家的織工們一冬一春不停地忙碌,攢下了不少貨,幾天內被慕名已久的人們來搶購一空。
馬庫托利斯收錢收到暈陶陶得沒有真實感。雖然這兩年人人都對他說他家裏發了大財,但他其實一直沒有見到多少現錢。摸著這些能堆成堆的硬邦邦的錢幣,他好幾天都感覺自己是在夢裏。
馬庫托利斯睡覺都抱著錢箱,錢箱裏的錢越多他越舍不得往外拿一枚,貢吉拉購買食物問他拿錢,他都心如刀絞,再三苛扣,使得家裏的夥食猛然下降了好幾個檔次。
地毯存貨清空以後,塞雷布斯問他這次總共賣了多少錢,他警惕地問:“你問這個做什麽?”
塞雷布斯回答:“馬上要收春毛了,我得算算這一季的原料和人工大致得支出多少錢。知道有多少錢,我心裏也有個數。”
這是再正當不過的理由,馬庫托利斯雖然不情願,也知道這是必需做的,而且自己做不來,隻好告訴了他。不過他要求塞雷布斯將每一項支出的明細都說清楚,想要偷偷學學。
塞雷布斯沒有拒絕,當著他的麵一項一項算收羊毛、洗毛、梳毛、紡線、染色、編織各環節的每項支出。馬庫托利斯很精明,他每說一項都要問問上一季這一項花了多少錢。塞雷布斯計算的生羊毛價格比去年高,他忙追問:“你算的這個生羊毛比去年貴,為什麽?你已經知道了那些羊倌們要漲價?你年紀小不懂,可別被他們糊弄了,全雅典隻有咱們收粗毛,咱不收就沒人要了,不漲價他們也沒辦法,可不能由著他們要高價!”
塞雷布斯道:“現在不是隻有我們一家收粗毛,父親。地毯編織並不難,半年前城裏就已經開始有仿製品了。雅典就這麽多養羊的人,這一季一定有人和我們搶原料。我預算的這個價格已經非常低了。”
馬庫托利斯不悅地說:“你不是買了那麽多人看家護院嗎,怎麽還讓別人把咱們賺錢的本領學去了?”
塞雷布斯心平氣和地解釋道:“父親,地毯這東西就是那麽簡單,人家隻要把東西買去,拆開一看就明白了。我們能保密到半年前已經很不容易了。如果不是前幾次東西都賣給了遠處的海商,我們連半年前都保密不到。”
馬庫托利斯皺眉道:“那為什麽不繼續都賣給海商?”
塞雷布斯失笑道:“當然是因為就算賣給海商,有心仿製的人也能從海商那裏買到啊。”
馬庫托利斯無話可說。
兩人繼續計算支出。塞雷布斯算到給織工和染工們每月的報酬,與他們衣食住行方麵的支出時,馬庫托利斯又有意見:“怎麽自己家的奴隸幹活你還要給他們錢!?還要給他們吃住的這麽好,一般自由人都及不上!!咱們家是錢多到沒處花了嗎,貢吉拉是幹什麽的,也不管管你!?”
塞雷布斯和他扯了半天皮,其實就是為了談這個,現在終於說到了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