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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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簡潔的鬆果紋邊框, 一道複雜的葡萄紋邊框,框著一幅線條流暢、結構嚴謹的畫作。內容是三個女祭司和兩個吹笛手簇擁著一個麵容秀美、頭戴葡萄藤冠,手拿纏繞著常春藤、頂端一顆鬆果的手杖的年輕男子。男子腳邊扔著一個雙耳酒罐, 不遠處臥著一隻黑豹。

    這幅畫雖然是平麵的,但比例和諧、造型生動、構圖飽滿, 有一種優雅高貴的美感。馬庫托利斯和塞雷布斯一見之下都有些不能移開視線。

    十六七歲的金發少年得意洋洋地說:“怎麽樣, 滿意嗎?”

    塞雷布斯由衷地說:“美極了。”

    馬庫托利斯也難得地覺得自己五德拉克馬沒白花,笑得合不攏嘴說:“滿意, 滿意, 歐弗羅尼奧斯不愧是阿提卡最好的陶匠!”

    雅典陶罐聞名地中海, 是雅典對外出口的重要的商品。陶匠在雅典是收入最高的職業之一,陶罐最重要的部分是裝飾畫,最好的陶匠也是雅典最好的畫匠。

    金發少年說:“如果把底子塗黑, 用赭色顏料作畫, 這幅畫會更美!”隻可惜顏料太貴了, 馬庫托利斯出的價錢還不足以讓老師為他費那麽多顏料。

    馬庫托利斯問:“就像你的老師現在燒的那種紅底黑紋的新式陶瓶那樣?”

    金發少年說:“是的。”

    馬庫托利斯大為動心。

    他見過歐弗羅尼奧斯燒製的新式陶瓶, 確實比紅底黑紋的老式樣好看的多,雖然比老式樣貴的多也極受歡迎。馬庫托利斯能想象他們的毯子若能織成那樣會有多漂亮,整個希臘世界都會為它瘋狂的!

    他看向兒子, 想知道是否可行,“塞雷布斯……”

    塞雷布斯向他點點頭。大名鼎鼎的古希臘紅繪,他前世就在博物館見過, 確實漂亮極了, 與這幅畫的風格也極為相符。所用顏色又少, 還便於他染紗。

    金發少年好奇地問:“能告訴我你們為什麽要在這塊亞麻布上畫畫嗎?”

    此時地中海的人們會往牆壁上、各種器具上、甚至自己身上畫畫裝飾,但少年還沒見過有人往布匹上畫畫的。他想不出來一幅畫在布上的畫會有什麽用。他想老師也是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要求,因為新鮮才畫了這幅畫,不然馬庫托利斯出的那幾德拉克馬根本請不動他。

    馬庫托利斯笑眯眯地說:“過段時間你就會知道了。”

    他一定會讓全雅典人都知道!

    回到雅典的住宅,塞雷布斯計算了下每十分之一平方肘尺地毯所需要的紗線,又計算了下畫麵上赭色畫麵與黑色背景分別所占的麵積,大致估算出這幅畫赭黑二色紗線各需要多少。算好之後,他和馬庫托利斯帶著貢吉拉她們這段時間紡好的線,又回了尤尼科斯莊園。

    塞雷布斯決定先染黑色紗線,而且盡量一次性全部染出來。因為植物染料每一批都不可能和上一批完全一樣,而印染本身又是一項特別精細的工作,溫度、時間、染料與水的比例、甚至染料本身的細微差異,都可能會導致最終成品顏色有差別。他不希望同一幅地毯在不該有色差的地方有色差。

    貢吉拉她們這段時間紡出來的線還不夠染黑紗的,塞雷布斯讓馬庫托利斯在尤尼科斯莊園找了幾個紡線手藝好的婦女幫著紡,自己和奴隸們去收集黑橡子、釀醋。

    很快紗線紡好了,黑橡子也收集的差不多了,選了一個晴朗的日子,他們開始染紗。

    塞雷布斯從雅典帶來了不少鏽鐵皮、鐵塊、鐵釘什麽的,提前一天泡進釀好的醋裏煮了煮,靜置一夜,第二天將醋液濾出,加進了染液裏。

    為了取水方便,這次染色還是在沙洲上。因為要染的線實在不少,為了不浪費難得的好天氣,馬庫托利斯還從雅典又買了兩個大陶罐,請了尤尼科斯莊園幾個人幫忙,起了四堆火同時煮染。

    毛紗經過灰水處理,在四個陶罐裏輪換著反複渲染了五六遍,顏色足夠濃鬱之後,被拿回尤尼科斯莊園,掛在事先在陰涼幹燥通風之處搭好的架子上控水晾幹。馬庫托利斯、奴隸們、和被請來幫忙的人們片刻不離地守著。

    地中海的冬季天氣變幻莫測,上一刻還萬裏晴空,下一刻就有可能大雨傾盆,他們隨時預備著在天氣突變後把紗線搶救回倉庫裏去。

    晾線時天氣變了兩回,但他們收的快,紗線有驚無險地晾幹了。晾好的紗線光潤鬆軟、色澤漆黑,尤尼科斯莊園的人一直認為粗羊毛隻能做毛氈,看到這樣的成品都嘖嘖稱奇。

    黑紗染好後又開始染紅紗。

    這次他們沒有一起染。因為紅繪雖然主要用赭紅色,但要用許多深淺不同的赭紅色。就像中國的水墨畫。

    塞雷布斯從棕黃到紅褐染出了十幾種不同的色彩。那天取畫時他詳細請教過金發少年畫麵各部位都應該用什麽顏色。

    這次的活比較複雜,有好幾種顏色需要反複實驗,他花了快一個月才全部染好。馬庫托利斯看著口袋裏的錢每天嘩嘩往外淌,隻出不進,又焦躁起來。等紗線全部染好,回到雅典後塞雷布斯又讓他去找木匠買一架垂直式織機,他已經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什麽時候能織好?我們就快沒錢吃飯了!”他不知道第幾次問塞雷布斯。

    “別急,父親。明年航海季到來之前一定能織好的。我們織的越精細,到時候越能賣出價錢。”塞雷布斯也不知第幾次用同樣的話安慰他。

    馬庫托利斯當然沒有被安慰到,但是冬天所有人都在休息,連銀礦都不再租賃奴隸,他束手無策。

    織機搬回去後,新買的女奴赫邁爾尼把它在室內架設好,將原色的經線繞在機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