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二章 欲燒三把火(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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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這些個太監真見了李沐,一個個比兔子還乖,比老鼠還謹慎。

    生怕一著差失,被李沐拿了由頭,落個非死即傷的下場。

    這些個太監,身處內苑之中,哪個不是察言觀色的好手?

    粘上毛比猴子都精。

    這不,一見李沐進來,早已躬身行禮了。

    而房玄齡、李道宗、岑文本、劉洎四人正肅立成一排。

    李沐、魏征施禮道:“臣參見陛下。”

    見李沐到來,房玄齡四人皆躬身道:“見過攝政王。”

    李世民這才回身看了李沐一眼。

    “給攝政王賜座。”李世民話一出口,就覺得弱了自己氣勢,於是改口道:“殿內諸公皆賜座。”

    好嘛,早先就在的房玄齡四人心中撥涼撥涼的。

    自己站了這麽長時間奏對,都沒個座,如今可以坐了,卻是托了李沐的福。

    四人偷偷互視一眼,三緘其口。

    好在李沐不是那種落井下石的小人,開口道:“臣奉詔而來,不知道陛下有何要事相商?”

    李世民看了一眼房玄齡。

    房玄齡道:“殿下,如今京城大亂方平,人心不穩,正該以安撫為重。正好魏禦史也在,這些天來,魏禦史彈劾的官員已經不下數十人,引得朝野風聲鶴唳、杯弓蛇影。殿下想必知道,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為官者說到底是人,既然是人,便有七情六欲,總會兼顧私情,故臣以為,無須糾枉過甚。”

    李沐微笑著不說話,看了一眼魏征。

    魏征上前一步道:“中書令此話差矣。官員貪髒枉法,自然該按律彈劾,否則要禦史台何用?攝政王曾經說過,掃帚不到,灰塵照例不會自己跑掉。臣的職責就是糾正不法、嚴懲貪腐,縱觀這些日子臣所彈劾的人、事,哪一樁不是查有實據?如今中書令指責,臣不敢苟同。”

    李沐聽了大汗,什麽時候起,自己隨口說的話就成了金科玉律,被臣子照本宣科了。

    魏征的話太直率,弄得房玄齡下不來台。

    房玄齡善謀,可他晚年卻想明哲保身,做個好好先生。

    於是,便沉默了下來。

    見房玄齡不說話了,一向謹慎的岑文本也啞巴了。

    李道宗自然不會作那出頭椽子。

    李世民左右一顧,也就劉洎了。

    劉洎人機靈,見李世民看來,都知該自己上了。

    “魏禦史此話有些偏頗,禦史台聞風奏事、彈劾不法沒錯,可萬事總有個輕重緩急,如今大亂方平,又到了年關,本該一團和氣,方能彰顯天下承平。不知道魏禦史以為如何?”

    魏征斜了一眼劉洎,論資曆論功績,這廝也敢與老夫相抗?

    於是連正眼都不瞧劉洎,“攝政王還說過,世上沒有什麽是一塵不染的,我們都在吸進灰塵,但不妨礙我們做的更好一些。”

    魏征三翻兩次地用“攝政王說”來堵別人的嘴,這引得李世民心中不快。

    劉洎察言觀色,見李世民神色不虞,心中一急,立馬反詰道:“魏禦史秉公執法,本官並無異議,隻是不知道魏禦史為何專找陛下舊臣,予以彈劾呢?”

    此話一出,李沐臉色一變。

    “放肆!”李沐大喝道,“當著諸公之麵,爾敢挑撥陛下與本王的君臣關係,該當何罪?”

    魏征立即蓋棺定論,“按律,當杖三十,流千裏。”

    連李世民、房玄齡也麵色一變,這種事,私下裏誰都心知肚明。

    可不能拿到明處說啊。

    撕破了臉麵,就隻有猙獰和血腥了,對誰都沒好處啊。

    劉洎話一出口,也察覺自己失言,連忙“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臣失言,可絕無挑撥之意,望陛下明察。”

    李世民心中暗罵一聲,真是豬隊友啊,沒放倒魏征,倒把自己給坑進去了。

    可如今身邊缺少可用之人,李世民自然不會棄劉洎於不顧。

    於是開口道:“劉相口不擇言,卻是無心之過,也罷,罰他停俸半年,攝政王以為如何?”

    話是詢問李沐意思,可誰都明白李世民肯定要保劉洎。

    況且,此罪說大不大,李沐不過是借機擺擺官威罷了。

    “既然陛下開口赦免劉相,臣自然遵從旨意。”

    到了此時,李世民不得不自己出麵了。

    “魏愛卿啊,同殿為臣,總得講個情麵,如今年關將至,何須以和為貴。彈劾貪腐之事,朕以為先緩一緩,過了年再作定奪,愛卿以為如何?”

    魏征看了一眼李沐,沒辦法,畢竟李世民是皇帝,他開口了,魏征硬抗不得。

    所以,隻有將目光投向李沐。

    李沐趁勢道:“既然陛下發話了,自然是金科玉律。不過臣今日也有一事上奏,還望陛下恩準。”

    李世民目光閃動,這想必是要討價還價了。

    “講。”

    “啟奏陛下,臣初攬朝政,雖說經驗、資曆不足,可為國為民之一腔熱血,不枉多讓。臣深思熟慮,且與相關大臣商議之後,向陛下諫言,減免農稅,造福天下兆萬黎民,同時也彰顯天子仁德。這是臣擬好的奏疏,請陛下和諸公過目。”

    說完取出早已擬好的奏折,遞給袁仁國。

    李世民從袁仁國手中接過,粗略一看,便交由袁仁國轉給房玄齡等人傳閱。

    這道奏折顯然是有份量的。

    凡看過這道奏折之人,皆麵色凝重。

    都是浸淫朝堂數十載的老油條了,奏折上所言之事,他們都知道,甚至比一般人都清楚。

    可問題是,改革,說易行難。

    這種變化,往往帶來的是血和火的洗禮。

    秦惠王車裂商鞅就是最好的例證。

    房玄齡等人看向李沐的目光都很深邃,當然,這其中含意複雜。

    譏諷李沐自不量力者有之。

    幸災樂禍者有之。

    佩服卻擔憂者亦有之。

    李世民不佩服,卻擔憂。

    變革的念頭,李世民之前也有過。

    可往往才開一個頭,就半途而廢了。

    不是李世民不想變革,而是阻力太大。

    大到連身為天子,也對此產生了極大的恐懼。

    利益,既得利益。

    誰會甘心將視為囊中之物的利益拱手讓人?

    沒有人會,除非是聖賢。(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