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嫻沒有聽出對方的聲音。十年，多少個日升月落，別說聲音，她幾乎都快想不起初戀情人的模樣，隻記得那一雙永遠充滿溫柔和愛意的眼睛，每每在午夜夢回闖進她的世界，擾亂她心扉後又消失得無影無蹤，徒留滿滿的惆悵與遺憾。

    柳嫻顫抖著緩緩地睜開眼，視線慢慢清晰，她望著近在咫尺的男人，一開始沒有任何反應，莫名覺得他的輪廓熟悉，直到瞥見對方的眼睛，她猛地一震。好像，好像他，好像十年前的他……

    “幾年不見，這就把我忘得一幹二淨。俵子無情戲子無義，這話說的丁點不假。”陸韶翟輕浮一笑。十年後第一眼看見她，他立刻認出她；而她，卻把他忘得幹幹淨淨。可笑，真是可笑，原來對當年耿耿於懷的人，隻有他一人！

    柳嫻整個人恍遭雷劈，幾乎暈厥過去，單薄的身軀顫抖著，瑟縮著，失去血色的嘴唇囁囁許久，聲音幾乎不可聞：“是……是你……陳季？”

    陸韶翟冷睨了她一眼，“我不是陳季，我是陸韶翟。”

    **

    “坐。等一下，我先擦擦。”柳嫻急匆匆走進廚房，拿了一條幹淨的毛巾出來，將凳子擦拭好幾遍，直到摸不到任何灰塵，這才請他坐下。

    結果，陸韶翟坐上另外一條凳子。這舉動使得她有些難堪，但更多的卻是難過，她拘謹地立在一旁，心裏五味雜陳。

    柳嫻不敢看他，把菜拿進廚房卻不小心打破一隻碗，刺耳的“哐當”激得她心髒蹦到了喉嚨眼，忙拿掃帚畚鬥把地上的狼藉收拾幹淨。

    她撫了撫胸口，心跳依然很劇烈，腦袋有點轉不過。重逢故人，她仿佛變回十年的自己，迷茫彷徨，不知所措。

    柳嫻苦澀一笑，打開陳舊的木櫃，拿出一個嶄新的玻璃杯，用燒開的熱水燙過，泡了杯熱茶端出去，輕輕放到桌上，小聲說道：“我這裏沒什麽招待你，不要介意。”

    他打量她的家，有些雜亂，家具什麽十分古老破舊，黴黑的牆壁，牆角邊堆著輪胎錘子之類的雜物，最新的恐怕就是臥室門前貼著的新婚對聯。

    祥雲繞屋宇，喜氣盈門庭。

    陸韶翟冷扯一下嘴角：“我還沒對你說一聲恭喜呢。”拿起茶杯，很燙，牢牢握著掌心，食指順著杯沿來回輕撫，未曾喝一口。

    她低頭不語。她不想要他的祝福，更不配他的祝福。

    “可惜，我不會祝福你跟其他男人，哪怕我死。”

    杯裏的茶水漸漸冷卻，掌心裏的炙熱流逝而去，怎麽留也留不住。陸韶翟把茶杯放回桌麵上，起身，“時候不早我該走了。想必你也不希望我留下，否則你該如何與你丈夫介紹我？”

    瞟了一眼沉默不言的柳嫻，他大步離去，頭也不回，步伐沒有絲毫的停頓，仿佛迫不及待要離開這個……髒汙的地方。

    柳嫻拿起他握過的杯子，她的心就如同這茶水一般，從滾燙變得冰涼冰涼。

    **

    剛過六點，趙善回來，進門沒聞到飯菜的香味，往常這個點，柳嫻應該煮好飯等著他回來才對。趙善走進廚房，一看，菜放在水槽的竹籃裏還沒洗，他臉色一沉，回屋裏嚷了幾聲柳嫻，沒人回應，看來不在家。趙善肚子餓得不行，進廚房東翻西找終於找到一個蘋果，洗也不洗，直接啃起來，坐在客廳看電視，一邊等著柳嫻回來，堆了一肚子髒話，等柳嫻回來，好好罵她一頓。

    六點半。

    柳嫻終於進了家門，趙善瞥見她手上提著的兩袋麵食，把果核往地上一扔，滾到柳嫻腳邊，趙善罵道：“上哪裏野去了，連飯也不做，你瞧瞧誰家的媳婦像你這樣好吃懶惰啊，知不知羞恥啊，早知道你這是副德性，打死我也不會娶你……”

    柳嫻恍若未聞，提著東西進了廚房，拿了兩隻碗出來，把麵條倒入碗裏端上桌，然後一聲不吭地走進衛生間，清洗趙善髒汙的衣服鞋襪。趙善氣不過，回屋裏一陣搗騰，半晌攬著幾條被子出來丟到柳嫻的腳步，冷笑道：“你這麽愛幹淨，就把這些被子洗了吧，洗不幹淨就別睡覺！”

    趙善這樣的人，骨子裏多少有點恃強欺弱的因子，柳嫻性子沉悶，對趙善總是逆來順受，而且沒有娘家人替她撐腰，漸漸的趙善也就不把她當一回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