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細微的嘀嗒聲,孫汶沒去在意失魂落魄的柳嫻,開始講述故事。

    在南方的一個村鎮，有一戶姓柳的人家,夫妻都是踏實的農民,育有一子一女，在村裏的小學讀書。

    柳氏一家雖不富有，日子卻也其樂融融。直到一天,柳氏的妻子去工廠裏上班，然後就沒有再回來。柳氏工作的地方是一家化工廠,其實那家工廠是非法經營，很多手續都沒有辦,安全措施也不到位，但老板給的工錢很高，因而很多村民都去廠裏上班，柳氏的妻子也是其中一個。熟不知，自己每天都在死亡邊緣徘徊。

    這些上崗的村民沒經過專業的培訓，對化工品的認知嚴重不足，就靠著一個稍有經驗的老工人帶領。那一天，到底是誰操作失誤引發了爆炸已經不得而知，當時工廠裏有十六名工人在上班，工廠爆炸，這十六名工人無一生還。

    柳氏的妻子喪命於這場事故，當天老板就攜眷跑人了，死者的家屬想討個說法都沒處討。兩年後化工廠的老板被抓捕歸案，被判無期徒刑。

    這些已經不重要了，柳氏一家經此一役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柳氏一夜之間變了個人，不去幹活，成天在家裏酗酒，喝醉了就打罵兩個孩子。日子一久，男孩在父親的影響之下，也變得壞了起來，學校也不去了，天天和村裏的痞子混在一塊，到處惹是生非。

    柳氏壓根不管兒子的好壞，女孩九歲那年，柳氏碰了賭博，就此一發不可收拾，把家裏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拿去賭博了，本就貧困的家越發窮愁潦倒，經常揭不開鍋。幸好村裏的村民都很熱心，十分同情女孩的境遇，常常私下接濟女孩。但如果被柳氏發現，女孩就少不了一頓皮肉之痛。

    女孩的班主任也自己掏腰包替她墊了學費，女孩就這樣過了七八年，村裏也漸漸發展起來，很多村民家裏都蓋起了新樓房，村裏的道路修得平坦了，大家都說這是新上任的鎮長的功勞。

    鎮長說要讓村裏的人都走上小康道路，於是挨家挨戶的去拜訪村民，村民們對這個四十出頭的中年男人滿滿崇拜感激，當他拜訪到哪一戶，哪一戶都聊表了自己“心意”。

    鎮長到了柳氏家裏，這個破舊不堪的地方讓他深深皺起眉頭，柳氏難得沒有像往常那樣喝得醉醺醺，還特地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可惜從頭到腳仍是透出一股濃濃的窮酸。

    鎮長同柳氏寒暄了幾句，說了幾句場麵話，便準備往下一家。柳氏心急想留住鎮長，同他拉拉關係，可是又沒有什麽拿得出手。這是女孩從廚房裏走出來，端著一碗茶，放到桌上，便回了裏屋。

    鎮長的腳步停住了，望著女孩的影子問柳氏，“這是你女兒？”

    柳氏一愣，然後點點頭，又聽鎮長說道：“一個人把女兒拉扯這麽大不容易啊，還養得亭亭玉立，辛苦了。”說罷拍拍柳氏的肩膀，然後往那咯吱咯吱響的椅子上一坐，又對柳氏招招手，“來來，坐坐，就當我是你親人，隨便聊聊。家裏都有啥困難？”

    接下來，鎮長的話題幾乎都是圍繞著柳氏的女兒，詢問她的年紀、學業啊等等。

    柳氏再傻也聽出來了，這鎮長就是看上他女兒了！

    **

    柳嫻一動不動地坐著，目光渙散，瞳孔微微波動，手裏還握著照片。周圍的事物漸漸發生變化，變成孫汶說的每個場景每個畫麵，與她夢裏的一模一樣。

    她的父親叫她一塊去鎮長家做客，她不願意，父親就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又狠狠抓住她的頭發，罵道：“別給臉不要臉，叫你去你就去，要是攪黃了我的好事，看我不打死你！”

    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頭皮被扯得刺痛發麻，最近父親脾氣越來越暴躁。因為討債的那夥人天天上門來鬧，揚言父親若是再不還錢，就砍掉他一隻手。父親害怕了，想著同鎮長討好關係，追債的人興許會放過他。

    憎恨歸憎恨，她並不想父親出事，可找鎮長能幫上什麽忙？父親欠了那麽多錢，他們跟鎮長非親非故，鎮長一定不會幫他們。

    而且她說不上為什麽，那個鎮長看她的眼神，直叫她不安，她覺得那個鎮長不是什麽好人。

    縱使千個百個不願意，她仍是被父親拽到了鎮長家裏。

    “是老柳啊，小嫻也來了。快進來，快進來。”

    鎮長見到他們居然很高興，開門讓他們進去。

    她站在原地，父親狠狠瞪了她一眼，硬拽著她走進鎮長的家。鎮長的家很大很漂亮，地上的瓷磚幹淨的發亮，她看了看自己破洞的襪子，整個人不自在極了，鎮長的熱情叫她惴惴不安。

    “幾天沒見，小嫻又漂亮了不少啊，老柳你怎麽養閨女？養的這麽水靈，招人喜歡。”鎮長笑嗬嗬地握住她的手，輕拍了幾下。

    那粗糙肥胖的手掌握著她的手隱隱捏了幾下，她僵了僵，連忙把手抽回來放到身後。父親看見了，凶狠地瞪著她，轉頭又跟鎮長笑嘻嘻，“這孩子太不懂事，沒少讓我操心，換成別家的姑娘，這年齡估計都當媽了。”

    “是啊是啊，差不多是可以嫁人了。”鎮長笑嗬嗬附和，目光時不時瞟著她，毫不掩飾地赤倮叫她心驚，恨不得長出翅膀飛走。

    接下來，父親支支吾吾跟鎮長說了欠錢一事，她本以為鎮長會生氣，把他們趕出去。豈料，鎮長竟然點點頭，拍拍父親的肩膀，“放心，我會幫你處理這事。我的存在，不就是為人民服務麽？”說話時又看她，恍若打量貨物一般的眼神。

    到底是她太天真，到底是她太愚蠢，明明都意識到了鎮長居心不良，卻還傻傻地相信父親，最後被父親親手推進火坑……

    柳嫻在石桌底下縮成一團，孫汶蹲在她旁邊，用輕柔的聲音講述殘忍的故事，她不停發抖，照片在她手裏被攥得變形。

    陸韶翟實在忍不下去了，“夠了！今天就到這裏！”(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