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王(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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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仁說完,賈政他們兩個人麵麵相覷,這算不算報應?
王仁的神情很急切,他知道現在王家已經沒有了頂梁柱,那些人想進來就進來,他根本阻攔不住。
“賈大人,看在兩家是世交的份兒上您就幫幫王家吧,不然我們家真的挺不過去啊!”
王仁說著倒頭就拜,而且聲淚俱下的,仿佛他真的是在為王家的命運而擔憂。
賈政微微一笑:“王仁啊,不是我不救王家,可是你母親已經主動給戶部說了,現在要再次反悔那可是打朝廷的臉啊。
別的也就罷了,要是所有人家都和你們家一樣,這麽出爾反爾的那還了得?”
王仁跪著往前爬了幾步:“賈大人,那老婆子就是老糊塗了才會出這種主意。
要是真的那麽做了,王家幾百號人可就要淪落街頭啊了!”
賈珠聽不下去了,這算什麽兒子,就算是義子也不應該這麽有違人倫的話。
“王仁,你現在是王子騰的義子,王夫人就是你的母親,有你這麽對待自己母親的嗎?
哼,但凡你好一些,王夫人也不會做的這麽絕,誰不想把日子過好?”
王仁急了:“賈公子,您不知道啊。
雖然說她收我為義子,可是她根本從來就沒有信任過我。
要不是我忍辱負重的,現在還不知道怎麽給她做牛做馬呢。”
賈政哭笑不得,他都已經那麽對待王夫人了,還想讓人家怎麽和顏悅色不成。
“行啦,在我這裏你也別耗費功夫了,我是不會幫你的。
你要是還有一點兒德行,就好好的聽王夫人的話,把家裏的欠款給還了,然後一起到金陵好好過日子。
要是覺得自己吃虧了,那就自己去作死。
不過老夫要提醒你一句,你賣出去的那些財產最好祈求上天保佑沒有被戶部查到,不然你會死的很難看,明白麽?”
賈政戲謔的看著王仁,這位也是蠢的夠可以,明明知道王家欠朝廷很多錢,現在還倒賣王家的家產自己揮霍,也是夠可以。
王仁失魂落魄,癱坐在那裏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之所以之前那麽肆無忌憚的賣,不是他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而是前麵有王氏擋著。
就算別人知道,也會看在王子騰剛去世的麵子上不會為難他。
可現在一切都完了,王夫人親自請戶部的過來查處,那就不是他所能扛得住的了。
他到賈政這裏來也不是想要賈政支持他,就是想留一些時間,他都已經準備好跑路的打算了。
晚了,一切都晚了!王仁不由的在心裏麵哀嚎。
賈政沒管他,給賈珠使了一個眼色之後自己轉身離開。
賈珠慢慢的走到王仁跟前說道:“趕緊回去吧,說不定還能撿到一兩個銅板呢,不然可真的什麽都沒了哦。”
王仁猛然驚醒,爬起來跌跌撞撞的向王府跑去。
先不說他們,賈政到了前廳,就看到王氏在那裏等著他。
“夫人怎麽沒接待王仁?”賈政進去明知故問。
王氏看了他一眼,神情有點悲傷。
“接待他做什麽,讓他糟蹋了王府之後再過來糟蹋賈府?
他要是好一點點,哪怕是和璉兒那樣的,我都願意為了他求情。
可他怎麽做的,這個混賬東西竟然敢說什麽把我嫂子買到窯子裏去。
我沒殺了他已經是在敬畏律法了!”
王氏說著臉上都充滿了血絲,似乎一條條血蟲在臉上爬動。
賈政看著有點別扭,趕緊打斷:“哎呦夫人可要穩住心神。
這個人是什麽樣子咱們之前又不是不知道。
現在能做出那種事也是很正常的。
不過他也快要得到應有的報應了,你也不用生氣什麽。”
王氏長長的出了幾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複下來。
“老爺,您之前說的對,什麽哥哥弟弟的,什麽侄兒侄女的,等到了危難時刻,人心都出來了!”
賈政拍拍他的手沒有說話,算作一種安慰吧。
三天之後,王家終於在朝廷的不耐煩中被抄了個人仰馬翻。
不僅家裏麵所有的錢財被抄沒,皇帝原本就對王家沒什麽好印象。
現在聽到王仁做的事,冷笑了幾聲。
之後錦衣衛就大肆查抄王仁賣出去的那些財產,不管涉及到誰家,一分一厘都吐了出來。
一時間所有人都以為皇帝會再次借這個借口收拾他們的時候,皇帝反而沒了任何動作。
隻是王仁這會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不僅沒有了王家的財產,還被禦史一本奏折給彈劾了上去。
他本身也不是個潔身自好的,一查一屁股的爛賬,一個斬監侯就扣了下去。
這個四王八公中一直起著領袖作用的家族,終於因為青黃不接還有不識時務徹底沒落了下去。
而所謂的四王八公,要麽改換門庭就和賈政一樣,要麽就是假裝默默無聞的蟄伏,就如北靜王水溶。
不管怎麽樣,這一個勢力算是成了曆史。
林如海在賈政的書房裏一直唉聲歎氣的,似乎在為王家的命運感覺到憐憫。
賈政聽的多了,也就不耐煩了起來:“哎哎,怎麽回事啊,又不是你家破敗了,有必要這樣麽?”
林如海看著賈政欲言又止,直到被賈政盯的發毛才說道。
“內兄啊,也不是說為了他們家的事可惜憐憫,就是從他們身上想到了一些事情罷了。
王家之前多顯赫啊,就算是皇親國戚都會給一點麵子。
雖然從王子騰開始咱們就沒怎麽交往過,可畢竟是世交,現在老大他們家這樣不由自主的有點不好受啊。
都說臣不密則,王家的事情值得所有人去反思,去警醒。
一個家族要想興旺,就要老老實實的做好自己的事。
用德行去武裝自己,而不是用刀槍劍戟。
什麽烈火烹油,錦上添花的事沒有值得做的。”
賈政笑了:“你這是在反思自己不成,怎麽之前沒有想法,就因為王家來了這麽多感慨?
一個家族,在創立之初就沒有不好的,因為他們參與到了創業的艱難中。
可後人就不一樣了,他們不可避免的會享受著生活,逐漸的墮落。
你還記得咱們之前討論的時候,林千軍說過一句話麽。
他說要是自己的後人也出現那種狗屁倒灶的事情,不用皇帝出手,他自己就要讓他們重新投胎。
當時你還說我和林千軍冷血呢。
可現在你也看到了,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一個人沒有了敬畏之心,他就不會認為自己做的那些事有什麽值得關注的。
賣官鬻爵、插手訴訟、欺上瞞下。
哪一個不是因為缺少敬畏之心而做出來的事?
你現在有時間在這裏長籲短歎,還不如去想想怎麽好好做好自己的事,怎麽好好的教育怡兒別成為那樣的人!”
林如海苦笑:“我知道您說的意思,可就是忍不住。
每次想到他們家,在看看我們家,就會感覺那似乎就是我們的老路,想想都不寒而栗。”
賈珍眯著眼睛,許久不說話,仿佛在想什麽,又仿佛在放空自己。
“其實我也知道,那肯定是我們家族的未來,不過就是時間的長短而已。
沒有千年的王朝,哪裏有千年的世家。
雖然說什麽聖賢後人,什麽天師後人,還有從五代十國流傳下來的大家族。
他們也就是名義上好聽罷了,其實就是掛羊頭賣狗肉罷了。
我不希望我的後人會成為那樣的家族,被別人害怕,尊敬,從而失去了做人的機會。
我給自己孩子每個人公平的機會,也一樣一樣他們能給自己後人去傳授,慢慢的成為一種規矩。
他們隻有在這種規矩之下做事,才是長久之計。
如果他們和曲阜那位縣令一樣,十幾年不務正業,那還不如去要飯來的實在。”
賈政之所以說曲阜的那位縣令是有原因的。
曲阜是孔子的故鄉,那裏的縣令從宋朝開始就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孔子的後人,也就是衍聖公去擔任。
可衍聖公還擔任著很多重要的事情,不可能真的去做那個芝麻小官,所以會從家族中的子弟選擇一位去擔任。
這一屆的曲阜縣令是個奇葩,他不喜歡坐在公堂之上,成天就是遊山玩水的,整個曲阜被他治理的一塌糊塗。
皇帝當時實在看不下去了,就想著和其他地方一樣,讓別人去曲阜擔任父母官。
可還沒等孔家反對呢,朝廷裏麵的書生就開始叫囂的反對起來。
皇帝最後沒辦法了,也不想因為一個芝麻小官就在朝廷引起一陣大的動亂,隻能妥協了。
這也是皇帝為數不多的妥協次數之一。
皇帝也是在試探一番,畢竟孔家的地位不僅咯是讀書人在尊敬,就是曆代皇帝都不能不尊敬。
所以皇帝沒辦法,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隻不過加強了對曲阜周圍的巡邏。
這件事雖然就這麽草草的結束,可在很多人心裏也就下了很多議論。
就是對孔家,很多年輕的讀書人還是頗有微詞。
一個幾千年的世家,一個被所有人尊敬的家族出現這種事情,這是對儒家思想最直接的一種顛覆。
可衍聖公也是有苦說不出,他不可能選一個,然後不好了再選一個吧。
那不是把曲阜當做他們家的了不成。
雖然現實的如此,可不能表現出來啊。
所以就鬧出了這麽大的一個笑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