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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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見毓命大部隊依舊走官道, 而他自己隻帶著少數心腹走山道。
魏紫吾看著兩旁的山野, 不免皺眉道:“岐王選這條路,我們要何時才能回京?”
顧見毓知道魏紫吾是迫不及待想與太子會合, 看她一眼,隻道:“這條路比官道能更快回京。我現在也是被新帝懸賞捉拿的對象, 當然要小心。”
魏紫吾沒有再說話。新帝?還不是老皇帝做主, 就算要捉拿皇子,又豈會波及到顧見毓?
他們的落腳處是一處村落的富戶家。那富戶見顧見毓一行出手闊綽,自是高興得很,一眼就看出一行人當中的顧見毓和魏紫吾是主子。
那富戶便上前笑著討好道:“公子與夫人是新婚吧?看起來實是郎才女貌, 天造地設。”
魏紫吾微怔, 立即道:“不是,我們是親姐弟。為我們單獨備房。”
顧見毓沉默,卻也沒有反對。倒是那富戶一愣,女子看起來麵嫩, 竟是姐姐。
魏紫吾進了屋, 正想鎖上門閂, 被顧見毓一把撐住門板, 身軀隨即擠進了屋,魏紫吾心下一震, 正要斥責,對方已先道:“我真要對你做什麽, 馬車裏就已經做了。”
顧見毓又捏住魏紫吾的下巴抬高, 指腹摩挲她難得幹燥起皮的唇瓣, 道:“水不喝,東西也不吃,是想要我親自喂你?”
魏紫吾別開臉,不再說話。她上次在行宮圍獵時求著顧見毓,是因為想換對方給太子通風報信,今天則是表明自己已打定主意,生死都隨著太子的決心。
“你為了他,花樣倒是多。”顧見毓終於放開少女摔門而出,魏紫吾並不害怕,倒是把顧見毓的一眾手下嚇得發抖。
魏紫吾一整晚都和衣而眠,那高姑姑則歇在一側,顧見毓倒也沒有做逾禮之事。
第二天清晨,昨夜的雨已停下,僅有翠綠的葉片仍在滴著水珠。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她便聽到了外麵打鬥的聲音。
魏紫吾趕緊起身,來到門外,就見遠遠與顧見毓麾下鬥在一處的,不是東宮的人是誰?
見魏紫吾現身,聶鐸已解決了那高姑姑,上前道:“娘娘,臣來遲了。”
魏紫吾搖搖頭,看向更遠處戰得激烈的眾人。
寧績在與顧見毓交手,石冬誠則是在對付顧見毓座下高手。尤其是顧見毓與寧績,兩人已用上兵器,你來我往,招招凶險,遠遠出了村落。其他人也跟著那兩人越戰越遠。
突然,一道傾注強大勁力的掌風不偏不倚擊中顧見毓後心,正是有人偷襲!
顧見毓身形一滯,寧績原是不屑以多勝少,但手中的刀已來不及收回,刀刃穿透顧見毓身體,透肩而出,血沿著雪亮的刀鋒滴落。
魏紫吾一看,偷襲的人竟是狄旭年?他不是應該帶著顧熙言回綏海了麽?
顧見毓專注與寧績相鬥,完全不料有人會從背後偷襲。
他嘴角沁出血痕,站立不穩地朝著一旁的崖邊退了數步,狄旭年乘勢追擊,再次往顧見毓受傷的左肩連拍兩掌,顧見毓的身體便如斷線的紙鳶,朝著崖下跌去。
顧見毓本就受了傷,再從這山崖摔下去,就算他功夫底子再好,也逃不脫摔得血肉模糊,一命歸天。
然而,一道身穿黑衣的人影此刻疾掠而至,那背影停留了一瞬,便跟著翻下山崖。
有人迅速認出那道背影,但除了石冬誠,誰也沒想到對方會救顧見毓。
魏紫吾回過頭看到這連翻突變,她先看到顧見毓的身影消失,再瞬間認出後麵那道稍縱即逝的背影是太子,駭得追到了崖邊:“殿下——”
寧績生怕魏紫吾一個不慎沒止住步跟著掉下去,忙跟著她上前。石冬誠則早已更快地跟了上去。
而狄旭年離開亦如來時一般悄然無聲,偷襲顧見毓之後,他本想帶走魏紫吾,掂量了一下寧績的武功,乘著眾人都關注著山崖下的顧家兄弟,無暇顧及他,迅速遠去。
顧見邃翻下之前已看見崖壁上部有一定的傾斜度,且三丈之下有一塊突起的石塊。
他一手緊攥顧見毓的手腕,用力往上一提的同時,另一手穿過對方腋下,箍住弟弟胸膛,借著那突出的石塊使力,足尖在壁上疾點,一鼓作氣,幾息的功夫,已帶著顧見毓重新現身崖上。
看著輕易,實則凶險非常。魏紫吾看著在太子動作後崖壁不斷滑落的碎石,後怕不已。
顧見邃眼底仿佛含著冰渣子,將顧見毓甩到地上。
顧見毓本就受著重傷,全身的骨頭都快被太子摔散架了,痛得齜牙,這時聽太子冷淡道了一句:“受罪亦是合該。”
奄奄一息的顧見毓看顧見邃一眼,眼神複雜,無聲閉上眼。
魏紫吾還不曾見過顧見毓如此脆弱的樣子,一時也有些感觸。
顧見毓的親隨趕緊上前圍住自家主子施救,卻無人敢指責太子殿下動作粗魯,畢竟方才最危險的一刻,是太子救了岐王。
顧林代替顧見毓上前向太子道謝,太子卻仿若未聞,隻徑自走向這才來得及說話的魏紫吾。
兩人對視了片刻。
“婼婼,我不該把你留……”顧見邃還未說完話,他的腰已被對方用雙臂環住。
魏紫吾這樣主動的舉止令太子的身體微微一頓,隨即領悟過來,她在害怕……顧見邃抬手安撫地摸摸她的腦袋,將她緊摟在自己懷裏。
魏紫吾沒有說話,方才太子身影消失在崖邊,她全身的血液都似被凝住。一直到現在靠對方的懷抱裏,真切地感觸到這副強健溫熱的男性身軀,她的慌亂不安才慢慢褪去。
她不明白太子為何要在危急之下也要救顧見毓,但她知道,太子無論做什麽,定然都是有理由的。
難道太子和顧見毓私下有別的往來?
魏紫吾回想了一下,她依稀記得,實則在她有記憶起的最初,太子和顧見毓時常在一起同進同出的,比太子與顧見擎往來還要更密切一些。
太子小時候尤為狂妄,喜歡打架,但從來都是打比自己大的,顧見衍和顧見緒都不止一次被他揍,可是對顧見毓和顧見擎,顧見邃幾乎是從不動手的。
小時候的顧見毓也不似現在這般陰沉,他還養過一隻小黑兔,顧見邃那時也養了一隻白鸚鵡,有段時間兩人時常在一起,還帶著自己的寵物。兩兄弟感情最好的時候,鸚鵡和兔兒玩耍也曾是宮中一道風景。
太子後來才隻與顧見擎走得近了。
太子夫妻相擁,其他人的目光自然該回避的需回避。過一會兒,顧見邃看寧績一眼,道:“寧都督隨我來。”
顧見毓已被其親隨帶走,魏紫吾獨自在馬車裏等了一會兒,太子才回來。寧績卻沒有再出現。
魏紫吾便問了一句:“殿下,寧績呢?”
顧見邃掀起簾子,坐到她身旁,道:“回河東了。”
聽著太子不知名的語氣,魏紫吾也沒好再多問。隻輕道了一聲“哦”。又問:“殿下,我們現在去哪裏?”
顧見邃道:“先帶你去一個安全之地。”
***
與幾個皇子的險境環生相比,皇帝此刻卻正是在欣賞歌舞。
舞者跳完一曲《金波蓮》之後,領舞的女子便來到了皇帝麵前。正是教坊司第一舞者秦穆溪。其實也就是官妓。
此女曾被皇帝親口評價為“媚可傾城”,但從前的皇帝雖知教坊司藏著這麽一個尤物,卻從未召幸過。倒是暗裏下了個命令,秦穆溪隻能陪酒供人取樂,可以被人狎弄,卻不能失身於人。
如今的皇帝在傷了腿之後,許是站不起來的心理作祟,那方麵也跟著不行了。作為一個男人,尤其是一個習慣了叱吒風雲,自尊極強的男人,這樣的事簡直難以忍受。
皇帝將秦穆溪一把扯進懷裏,果然,如今隻有這等美人才能讓他再振雄風。秦穆溪七歲起便長於教坊司,自是深諳房中之事。皇帝如今要人扶著才能站起,主動是不可能了,她便推著皇帝的胸膛讓他躺在床上,自己傾身俯下。
皇帝咬著秦穆溪的嘴唇,將她的櫻唇啃咬得紅腫起來,方在她耳邊道:“朕早就覺得,你這張菱口的形狀,嘴角微翹,生爾帶三分笑意,長得很像朕的先皇後……很可惜,就隻有這一處像而已。”
秦穆溪身體頓時緊繃,卻見皇帝的眼中出現一抹迷醉的神色,道:“好好地服侍朕。”
皇帝正要享受這異常嬌美的女子,肖梁卻稟報道:“皇上,太後娘娘醒了。”
皇帝想了想,推開秦穆溪,道:“擺駕慈頤宮。”
太後麵無表情,一下仿佛老了許多歲,隔著簾子聽著皇帝的哭訴。
“母後,朕這腿就算好了,也是半個廢人,隻能慢慢挪步,再也無法上馬彎弓,可那群狼崽子還嫌朕占著帝位的時間太長,想在朕的膳中下毒,還想給母後下毒!老大既然都這樣想當皇帝,朕便叫他過回癮罷!他們要為了這皇位明爭暗鬥,朕便讓他們鬥個夠……!”
“母後,兒給母後下的是迷藥。為的是擔心母後破壞兒的計劃。兒對母後絕無任何加害之心,兒也是迫不得已,還求母後寬恕——”
“兒也沒有想過要致那幾個狼崽子於死地,有罪的流放,無罪的趕去封地,沒有聖旨不得返京,否則以謀逆罪論處,兒已是仁至義盡。”
太後靜默無語,許久隻說了一句:“大燕雖無皇子就封的舊俗,皇帝要下此決定也並不不可,哀家隻想問皇帝,太子可是也需要離京?”
皇帝沒有明說,隻道:“朕的這雙腿,正是拜太子所賜。”
太後長長歎了口氣,道:“事情走到今日這一步,全是你的心胸狹隘,多疑善妒所致。皇帝幼時天賦頗高,後來被性格所縛,花在旁處的心思多了,走的路也就偏了。”
皇帝終於沒忍住道:“兒的性格如何,難道就是兒自己的原因?母後當年的心血都花在了二哥身上,對我也疏於教導。若非二哥病逝,怕是這個皇位,母後也不會讓兒子來做!”
屋內瞬間陷入如荒野般的靜寂。
直到太後終於又道了一句:“說罷,你想讓太子去哪裏?”
皇帝這才道:“不瞞母後,兒今日就已決定複位,昭告天下,處置不孝之子顧見衍,貶為庶人,流放崖州。”
“對其餘的皇子,因有顧見衍的逆行在先,命太子去房陵曆練兩年,英王去安州,岐王去湖州,老六去永州——”
皇帝還未說完,掀起的床帳中已擲出一柄玉梳,打在皇帝額頭,隨即是太後氣得發抖的聲音:“你就一個孫兒也不給哀家留在京中!”
***
魏紫吾隨太子回到京郊別莊已入夜了,她正要入浴,卻發現顧況引了個頭腳裹得嚴實的人進來見太子。
然後魏紫吾詫異地發現,這藏頭藏尾出現的人竟是顧見衍。原本應該在宮中當皇帝的顧見衍。
顧見邃也看著對方,一時沒有說話。
顧見衍上前就朝太子跪下,魏紫吾一怔,連忙讓開些。
就見顧見衍抱著顧見邃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三弟,我不想死啊。我沒有逼宮,大哥哪有這個本事逼宮?三弟也清楚,大哥也就一點小聰明,隻求哪個兄弟都不得罪,一輩子有好酒喝,有漂亮女人抱,從沒想過拚死拚活爭皇位,爭到了又累死累活處理朝政!三弟,快想辦法救救大哥……”(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