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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時分,蕭葉一臉鬱悶地將車橫停在公司門口。
他蕭葉今天定是瘟神附體了。白天被陸月寒氣了一通不說,竟然連自己的手機都落在了辦公室裏。
三更半夜,公司自然不可能還有人在勤奮地加班。
蕭葉也懶得開燈,借著安全出口的標識牌幽綠的燈光一路摸到了董事長辦公室。
打開辦公室頂燈的一瞬間,他卻差點被嚇得半死。
辦公桌前分明坐著一個怨鬼。
“哎喲!我去!”他幾乎驚叫著跳起來,“陸月寒!大半夜的,你幹嘛在辦公室裝神弄鬼啊!”
陸月寒的身體深深陷進那張寬大的真皮座椅。他的眼光呆滯,望著虛無的一點,絲毫都不理會一旁大呼小叫的蕭葉。
蕭葉驚魂未定,見他就像尊佛像一般表情嚴肅得一動不動。
“喂!你怎麽了?”他幹脆將整張臉橫在陸月寒眼前。
男人離自己這麽近,最終還是令陸月寒極度反感。他推開蕭葉的臉,頭疼地扶額。
“別吵我。”連聲音都疲乏不堪。
月寒隻有心情極度低落的時候才會露出這樣的疲態,蕭葉不免有些擔憂。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你跟我說說。”
陸月寒沉默良久,才極不情願地開口。
“蕭葉……我今天,看到她了。”
“誰啊?”
陸月寒的沉默讓蕭葉頓時恍然大悟,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難道是你那個學姐?”
陸月寒依舊不作聲。
蕭葉張大嘴:“這可真是個勁爆的消息。算起來……從她消失開始,也該有兩年了吧?”
陸月寒深深閉眼後又緩緩張開。
想起白天在學校跟丟了學姐,他又一次懊惱不已。早知如此,他就不該裝酷,一早便上去用力地捉緊她。
蕭葉在一旁觀察他良久,開口道:“看樣子,這次的久別重逢沒有你預期的好啊。”
被戳中心事的陸月寒表情愈發可怕,他實在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你呢,這麽晚來公司幹什麽?加班嗎?”
蕭葉這才想起他此行的主要目的。
“去你的!我有病才大半夜來加班!”他很快發現了文件櫃旁自己的手機,“啊,找到了找到了。”
“半夜回公司找手機,你還真是閑。是在等什麽妹子的電話吧?”陸月寒諷刺道。
蕭葉白他一眼,知道他心情不好的時候說話就帶刺。
陸月寒長歎口氣,從長椅上倏地站起:“走吧,去喝一杯。”
“現在?!”蕭葉不敢相信地看了眼表,“大哥,這都快11點了,我要回家睡覺!”
陸月寒輕瞟了他一眼道:“行啊,那就去你家喝。”
蕭葉哭笑不得。麵前這個蠻橫的男人的表情根本不容分辯,他要是強行拒絕,想必以後的日子會過得很慘。
哭喪著臉,蕭葉隻好從命。
兩個人究竟喝了多少,蕭葉是不記得了。
他隻知道自己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過了晌午。
陸月寒早已不見蹤影。
所以,當他下午頂著宿醉的頭痛踏進辦公室,看到陸月寒像個沒事人一樣正在辦公的時候,他真的很想問候一下這位董事長。
礙於身份,礙於麵子。蕭葉還是決定控製住自己的情緒。
月寒卻抬頭不屑地看他。
“蕭葉,你遲到了。”
理智是什麽?
反正此刻蕭葉是不知道了。
“陸月寒!!”辦公室裏傳出一聲爆炸般的吼聲。
周一的下午,街上的行人很少。
慕纖雪坐在空落的公交車上,對著窗外緩慢變換的景色,茫然。
[慕纖雪!你站住!]
昨天發生的一切是那麽近在咫尺。
她躲在暗處,看陸月寒瘋狂焦急地尋找自己。
她怎會不知他的憤怒?
偷偷地望他臉上焦急憤怒到扭曲的表情,就連自己的心髒也跟著絞痛。
陸月寒……這兩年,你應該隻剩下恨我的心緒了吧?
你恨我……我才會好受些……
公交車到站,慕纖雪強迫自己收拾心情,起身走下車。
上海市精神衛生中心
蒼白冰涼的建築映在她的眼底,就像是囚籠禁錮住她的身體。
纖雪雙肩不由輕顫,她垂下眼,努力地深吸幾口氣,這才走進去。
“纖雪,你來啦。”門口值班的護士見是纖雪,熱情起來。
“你好。”纖雪生澀地問候,“我想找秦醫生。”
護士笑道:“秦醫生在辦公室呢,你進去找他吧。”
纖雪終是不能習慣這樣的熱情,她勉強露出尷尬的笑容,便迅速走向醫生辦公室。
站在門前,猶豫許久才叩門。
“請進。”辦公室內傳出渾厚沉穩的男聲。
纖雪輕輕推開門,那個請她進來的男人還在低頭伏案工作著。
“秦醫生。”纖雪小聲道。
秦軒於厚厚的一疊病案中抬頭,見是纖雪,滿臉驚喜。
“纖雪,你怎麽來了?”他起身。
纖雪有些緊張地捏著自己的衣角:“我,我來看看媽媽。”
秦軒怔了怔,稍一沉吟:“行,我帶你去吧。早上的時候我才去看過伯母,伯母最近的狀況很穩定。”
“好,謝謝秦醫生。”
纖雪跟著秦軒走出辦公室。
秦軒絕對算得上是青年才俊,才27歲就已經成為醫院的主治醫師。他在心理學上有著自己獨到的見解,且秦軒相貌俊朗,醫院裏不少的年輕女護士醫生都對他傾心不已。
精神病院的病房與普通的醫院終究還是有所不同的。
纖雪踏進住院部的時候,就覺得心頭一股難以言喻的壓抑在籠罩。
她不敢看周圍那些瘋瘋癲癲的病人,隻得戰戰兢兢地跟在秦軒身後。
秦軒回頭,見她這副模樣,不禁擔心:“纖雪,你沒事吧?要不然……”
“我沒事。”纖雪立刻強作精神地搖頭,“我想看看媽媽。”
秦軒抿抿嘴,以他對纖雪的了解,他知道多勸無益。
他們就這樣穿過長長的走廊,直至秦軒在一間病房前站定。
“到了。”秦軒回過頭,對纖雪說。
纖雪仿佛是為了給自己打氣而輕輕握緊拳頭。
她緩步走到病房前,透過房門上的小窗朝裏望去。
病房的牆壁刷著毫無溫度的白色,房門的窗戶是正對病床的,便於醫生和護士隨時觀察情況。
纖雪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中年婦女。
泛白的兩鬢,她閉著雙眼,眉頭幾乎都快擰在一起。
睡得是這樣疲乏。
纖雪的眼睛有些酸,她不敢再看,又害怕秦軒發現自己流淚,匆匆低下頭。
“要進去嗎?”秦軒沒有發現異樣。
纖雪偷偷拭去眼角的眼淚,強顏歡笑:“不用了。媽媽好不容易才好一點,看到我……要是再加重病情就不好了。”
秦軒眼底的心疼溢於言表,他無奈地點頭:“好吧。不過纖雪,你放心。伯母有我照看著,沒事的。”
纖雪感激地點頭:“嗯,謝謝你,秦醫生。”
直到走出醫院大門,纖雪才終於從壓抑的氣氛中逃脫出來,她不由地長舒了一口氣。
“纖雪,你現在住在哪?工作呢,都怎麽樣了?”秦軒關切地問道。
纖雪笑了笑:“我已經找好房子了。之前當副教也攢下了不少錢。之後的工作……應該也還是和那方麵有關吧。明天,我先去找一下袁叔。”
纖雪的近況良好,讓秦軒放心不少,他點點頭。
“那麽,我先走了,秦醫生。”
纖雪欠身。
“好……等等!”秦軒想起什麽,又立刻叫住她。麵對纖雪疑問的目光,他竟不好意思起來,“……那個,纖雪。我想,我們也該算是朋友了。以後,你就不要總是叫我秦醫生了,叫我秦軒吧。”
纖雪聞言,思考了片刻,頷首:“我知道了……秦軒。”
對於秦軒,纖雪一直都是心懷感激的。母親要不是有他的照料,恐怕……
秦軒露出大大的笑容,隻是一個名字,都讓他高興不已。
另一邊。
陸月寒終於從冗長無盡的會議中解放。他回到辦公室,巧巧立刻貼心地送上了一杯熱咖啡。
“陸總,您的咖啡。”
“謝謝。”陸月寒報以微笑。
他的笑容對於這些女孩無不具有殺傷力,巧巧紅著臉卻掩飾不住嘴角的笑意,快步退出辦公室。
這一幕,恰巧被走進來的蕭葉看見。
“嘖嘖。”他怎能放過每一次調侃陸月寒的機會,“我們的陸總,真是少女殺手啊。”
陸月寒白了他一眼:“怎麽,你的酒還沒醒?”
蕭葉哼了一聲,毫不客氣地在陸月寒辦公桌對麵的客椅上坐下,翹起二郎腿。
“怎麽了?”陸月寒好笑地看著蕭葉一臉審問的表情。
“你少來。”蕭葉才不會給他裝傻的機會,“快給我老實交代。”
“交代什麽?”陸月寒隨手拿起一個文件夾打算翻讀。
蕭葉眼疾手快地奪過文件,拍在桌上:“你的那個學姐!”
果然還是逃不了這個話題。
月寒又一次頭疼。
“我可真是後悔啊!竟然就真的光顧陪你喝酒了,一點內幕都沒問出來!”
“蕭葉,沒事別像女人一樣八卦。”
蕭葉瞪大眼:“我靠!我都舍命陪君子……你也不算君子……”他輕聲嘟囔後又嚷道,“我不管!你今天不老實交代,我可不放過你!”
看來今天沒那麽容易可以糊弄過去了……
好吧,這次他投降。
“其實也沒發生什麽……隻是,她看到我之後就逃走了。”陸月寒思索後開口。
蕭葉瞠目結舌:“你說什麽?逃走了?!”
月寒對蕭葉那一臉的幸災樂禍很是反感,他就知道說出來一定會被蕭葉嘲笑。
“哎喲,這個世上還有看到我們陸總不是撲過來,而是逃走的女人啊。”蕭葉喜不自禁,“這可真是奇聞。後來呢?後來呢?”
月寒臉上的寒意更甚,他幽幽道:“後來某人就宿醉不醒了。”
蕭葉再傻,也覺出了他的話語不善。
他自覺沒趣地止了笑意:“行了行了,不逗你了。真沒意思。”
月寒這才收回眼神,抬手抿了一口咖啡。
“不過呢……”蕭葉又開口。
這家夥,還不識趣嗎?月寒心想。
“至少,比起這兩年,現在你終於知道她在哪兒了。”
月寒怔住。
是啊,比起像無頭蒼蠅一般去尋找她。至少這次,他能確定,她在這座城市。
想到這,月寒卻害怕了。
她究竟是離開了又回來的,還是從來就未曾離開過。
他捏著咖啡杯的手指緊了緊,如果真的是這兩者之一,他更寧願是前者。
如果她從未離開過,就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是有多麽瘋狂地在尋找她。那麽……如果她知道,卻還依然躲了兩年……
慕纖雪,你到底是有多狠心……
月寒感覺自己又開始煩躁,索性放下杯子。
蕭葉見他起身穿西裝,立刻警覺起來:“你要幹嘛?”
“下班。”月寒的回答簡短。
“這還不到五點!陸月寒,你這麽早就走給員工的印象可很不好!”蕭葉指著表上的時間嚷嚷。
陸月寒整理好衣冠,又瞟他:“這裏我是老大,你管我?”
蕭葉被他這句噎得半天說不出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陸月寒走出辦公室。
當然……
陸月寒是絕不會無緣無故早退的。
自從那天見到學姐之後,他便已下定決心,絕不會再讓她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