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分而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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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暘在寺廟裏逗留了幾天,正欲繼續南下的時候,誰知道有暗衛送來了消息,上麵寫著宛城郡主病危。

    林暘攥著紙條有一絲猶豫,皇帝不遠千裏讓人送來這封密信,什麽意思自是不言而喻。可是,一方麵,林暘自己不願去見宛城郡主,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宛城郡主的兒子,而且現在他已經和他的身世割扯幹淨了,他不想在回首過去。另一方麵自己在三四歲時見到過宛城郡主,她

    不喜歡他,甚至有些厭惡他,林暘不想被身世束縛,同時宛城郡主也不想被身世牽絆。

    林暘思索了再三還是決定去見宛城郡主最後一麵,他不想年老之時想起來讓自己難過後悔。

    決心一下,林暘立馬拐回去了姑蘇,一路上林暘就在思索,該以何種心態麵對宛城郡主,或者該她說什麽話。

    別院裏是記憶中的模樣,仿佛停在時光之中,不過因著是冬天,比記憶裏更加蕭瑟荒涼。林暘腳步不停的跟著侍女來到了宛城郡主的房間。

    大風像利刃一樣劃著人的臉,林暘覺得有灰塵迷進了自己的眼睛,他停下了腳步,緊緊閉了一下眼睛又睜開,深吸一口氣,才挑開門簾走進去。屋子裏都很暗,門窗緊閉,散發著濃濃的藥味。

    林暘的目光投向床邊,厚厚的錦被下麵幾乎看不出有人。有個年長的媽媽,紅著眼睛朝林暘走過來,行了一禮道:“林大爺來了。”她嘴唇為顫,仿佛要說千言萬語,可是最後隻輕言:“您過去看看她吧。”

    林暘點點頭,放緩了腳步,往床邊走去,床前點著炭盆,熱烘烘的濁氣混合著藥味彌漫在林暘的周圍,粘附在林暘的身上,堵在他的心口。

    宛城郡主似乎察覺到了林暘的到來,緩緩睜開了眼睛,她的眼光有些渾濁不像林暘第一次見到她時那樣清澈明亮。她的目光的緊緊的放在林暘的身上,仿佛在撫摸林暘,沒有怨恨沒有冰冷沒有喜悅沒有驚訝,仿佛隻是普普通通的想要記住林暘的模樣。

    林暘張了張嘴,可是卻發覺自己喉嚨有些幹澀,根本發不出聲音來。

    她從錦被之下抽出了自己的手,手腕蒼白纖細。林暘輕輕握住,如有握住了一塊又幹又澀的桑麻布,薄薄的一層,包裹著骨頭。林暘不敢用力,因為怕一用力就會將她的骨頭折斷。

    她的神情有些哀傷,朝林暘吃力的微笑,嘴唇一張一合,林暘湊得近一些,才聽見她道:“我.....很......高興。”林暘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捂住那種巨大的恐慌和疼痛。

    她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嘴角還帶著笑意。林暘隻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這是他第一次直麵親人的死亡,感觸到死亡的氣息在屋裏彌漫。林暘隻覺得自己無能為力,沒人能夠抗拒死亡的到來。

    林暘是被丫頭的哭聲驚醒的,宛城郡主已經去了,下人們有條不紊的操持著宛城郡主的後事。

    那個年長的媽媽捧著一個盒子走到了林暘的身邊道:“公主府馬上就會有人過來主持喪事,您身上還有差事而且依您的身份並不適合久留這裏。這是郡主留給你的東西。”林暘茫然的接了過來,跟著侍女走出了房間。

    林暘打開了盒子,裏麵放著幾本手劄,看著字跡剛毅有力,不是宛城君主的的字,大概是他的生身父親的吧。手劄看起來很舊,但是被保護的很好,可見收藏它的人該如何愛惜。林暘合上了盒子,同時也合上了那一段往事,無論前塵如何,往事中的主人公們將會在另一個世界相見,正因為此,宛城郡主才會那麽高興吧。

    林暘覺得臉上有些冰冷,抹了一把自己的臉龐,入手一片濕潤,他本以為自己不會難過,畢竟他從來沒有和她相處過一天,明明對她沒有什麽感情,可是還是很難過。

    形勢根本容不得林暘難過,傷春悲秋,從郡主府離開之後,林暘就快馬加鞭的往福建趕去。

    林暘到了福建之後,才知道情況很不妙,閩浙總督窩著浙江對福建的事情於心無力,福建巡撫李忬是個老油條,年事已高,隻要下麵的人不鬧出什麽大亂子來,就隨著他們去,因此福建猶如一盤散沙一般。林暘雖然隻是正四品,可是身負聖命,李忬也不推諉很爽快的把衙門的打印交給林暘,讓林暘代行。

    林暘也不客氣,手下了大印,李忬笑眯眯的捋著胡須道:“日後還要勞煩林大人了。”林暘見他笑的跟狐狸似得,心生警惕道:“當不得一聲林大人,李大人稱下官的字純熙即可。下關年輕,不及李大人在官場多年,經驗充足,日後還得仰仗李大人的提點。”李忬笑道:“這是自然的。”

    李忬不傻,林暘是皇帝的心腹,他自然要和林暘搞好關係的,如果林暘真能平定倭亂,那麽他也能順帶著沾光,致仕的時候亦是功績一件,能夠庇佑自己的子孫。

    林暘和李忬寒暄完之後,林暘便出城去了軍中大營去見穆崢。

    林暘見到穆崢大吃一驚,道:“你怎麽瘦那麽多。”不僅瘦了,整個人的氣勢都變了,猶如一把出鞘的劍,鋒芒畢露。

    穆崢根本沒心思跟林暘寒暄,他一直呆在軍營裏訓練士兵,間雜了幾場倭亂,他也派人去平息,可是還是勝少敗多。林暘一把拽住他問一遍跟著的親衛:“他多長時間沒休息了?”得知已經有三天沒有好好休息,林暘也顧不得什麽把穆崢拖回他的帳篷,道:“你先回去休息一番,我在和你詳談。”

    穆崢歎口氣道:“間不容發,我哪有時間休息。”研習兵法、整飭軍隊,還要探聽消息,安撫災民,根本就留不出給他休息的時間。林暘根本不聽他的解釋推搡著他回了帳篷,自己坐在書案麵前一邊監督穆崢一邊整合各個消息。

    穆崢醒來的時候,帳篷裏已點上燈了,他起身走到林暘,林暘見著他豪爽的合上自己的書籍道:“先定大局,謀而後動。阿崢,你太苛求一城一池的得失了,卻忽略了大局。”林暘站起身來走到地圖麵前道:“你不覺得這群倭寇太利害了,竟然識的路。”

    穆崢這才反應過來:“是有人勾結他們,或者是指揮他們。”林暘點點頭。

    福建的市舶司被關了之後,海上貿易被禁止,很多人為了發財鋌而走險轉為私下交易,往東南一帶,或是往倭國一帶,而這些走私的人要麽是自己成為了海盜要麽是投奔海盜的名下,這些海盜或多或少會跟倭國的人有所勾結,即便沒有這些人,也難保福建這邊的人跟倭寇勾結。前者是為了走私,而後者是為了保住自身的地位和利益。

    通過前期的調查,已經有一個人浮出了水麵,就是王大海,這個人也是靠走私發家的,但是他的走私的東西很特別,是軍火,在東南沿海地區拿絲綢茶葉瓷器和西洋人換了軍火,在將軍火走私到倭國,後來勢力逐漸壯大起來,自己成了海盜頭子,手裏捏著軍火,連倭國的人都對他畢恭畢敬,若是能夠收服他,讓他去打擊倭寇.......

    在林暘看來,這個人是個生意人,生意人自然是求財,他想要的怕是要自由貿易,想要開海禁。可是林暘想的太過於簡單了,王大海混跡江湖多年,根本就瞧不上林暘這個乳臭未幹的,根本就不見林暘派去的人,更不會和林暘談判。

    林暘不泄氣,找了李忬在中間斡旋,可是隻收到了王大海的回信,信上一點也不鬆口,除非朝廷同意開放海禁,否則根本沒有談判的可能。林暘看了信被氣的跳腳,倒是李忬來了一句:“這個王大海和我差不多年紀,看來已經想開了,想著要老死他鄉了。”

    林暘這才反應過來,王大海年紀大了,那麽就得培養繼承人了,而王大海膝下有七八個兒子,最最主要的是這些兒子都不是個媽生的,彼此之間肯定矛盾重重,如果能分而劃之就好了。

    林暘找到了方向,就立即讓人去打探,還真讓他發現了一個可以攻破的人,排行第五和是排行第二的一母同胞,這個王五癡心心悅江南名妓朱顏多年,曾經冒著被捕殺的危險潛回來,見朱顏一麵,金銀珠寶各色財物更是源源不斷的送過去。

    林暘心裏有絲猶豫畢竟要利用一個女子,即便那個女子已經墜入風塵之中,林暘心裏還是有些不忍,不過再不忍也敵不過平定東南的大計,林暘派人見了那個朱顏,出乎林暘的意料,那個朱顏很是幹脆的答應了,跟著侍衛來到了福建,拜見了林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