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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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來了。”說話的卻是杜存誌, 他額上青筋聳動,顯然是在克製著什麽。
“嗯。”年輕男人也就是盧拱之點了點頭, 仿佛是沒有聽見杜存誌語氣中的不善, 他快步走到床前,看著床上臉色枯萎的如同一張幹癟的黃菜葉似的杜寶麗, 他身體一抖, 也不知是震驚還是被嚇的,他不可置信的說道:“寶麗,我剛到家, 聽我媽說你病了……你怎麽成這個樣子了?”
盧拱之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杜存誌胸腔裏的怒火瞬間就躥了上來,他繃著臉:“得虧你還有臉問出這樣的話來?也就是你盧拱之能做出明明知道妻子得了重病還能寬心跑出去一出差就是十幾天的事情來。”
這話說的有些重了, 畢竟盧拱之突然接到上麵的臨時通知要出差的時候,她正處於做噩夢的階段,除了精神狀態不太好之外,身體還沒出什麽大問題。
杜寶麗在心底為盧拱之辯解。
盧拱之麵帶尷尬, 挪開和杜寶麗對視的目光, 看向杜存誌, 語氣裏滿是愧疚的說到:“這、爸, 我也不是故意的。”
不等杜存誌開口,杜寶麗有氣無力的說道:“好了, 爸。”
看著杜寶麗虛弱至極的樣子, 杜存誌也不好再當著她的麵指責盧拱之, 他勉強壓下心頭的怒火,鼻中重重的哼了一聲,便也作罷。
“不過,”杜寶麗的目光落在盧拱之纏著紗布的額頭上,“你的額頭怎麽了?”
盧拱之下意識的摸了摸腦門上的傷口,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他竭力壓下眼底的怒意,說道:“沒事,就是出差的時候一不小心碰著了,現在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說著,他的目光落在宋逢辰身上,順勢轉移話題:“這位是?”
宋逢辰垂眉,作為一個丈夫,在得知妻子病重之後,第一時間不是詢問妻子的病情如何,而是竭力為自己的過錯開脫,光是這一點就已經能說明很多問題了。
“這是你徐叔的兒婿,姓宋,你徐叔專門請他過來給寶麗看病的。”杜存誌好聲沒好氣的說道。
看病?
盧拱之表現的有那麽一瞬間的不自然,“那宋先生看出來寶麗是得了什麽病了嗎?”
聽到這兒,杜存誌頓時想起正事來,他也顧不上再搭理盧拱之,扭頭看向宋逢辰,一臉緊張的說道:“宋賢侄,你看寶麗的事情?”
宋逢辰沒說話,隻是意味深長的盯著盧拱之,直把對方看得頭皮發麻,渾身不自在。
沒等到宋逢辰回複的杜存誌不明所以,他看看宋逢辰又看看盧拱之,總覺得什麽地方怪怪的,他又喊道:“宋賢侄?”
宋逢辰回過神,他突然問道:“這位——”
他一頓。
徐適道沉聲說道:“他姓盧,盧拱之。”
“哦。”宋逢辰微微頷首:“——盧先生是吧,你和杜小姐結婚多長時間了?”
盧拱之心裏發虛,麵上卻不顯,他笑著說道:“六年了。”
“這樣啊,”宋逢辰挑了挑眉:“我比較好奇的是,盧先生當初為什麽會選擇和杜小姐結婚。”
一時之間,房間裏六七號人的視線全都落在了盧拱之身上。
盧拱之不明白宋逢辰到底是賣的什麽關子,他一臉坦然:“一是因為我們兩家還算門當戶對,二來寶麗是我心目中最合適的妻子人選……我們倆剛剛結婚的時候雖然不見得有多少感情基礎可言,但是這麽多年下來,我們倆已經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
盧拱之的話可謂是滴水不漏,宋逢辰挑了挑眉:“那盧先生的父母就從來沒有反對過這門婚事嗎?”
盧拱之笑著說道:“我爸媽喜歡寶麗還來不及,又怎麽可能反對呢!”
宋逢辰盯著他,一字一句的說道:“哪怕杜小姐生不出孩子?”
盧拱之麵上一僵,對上宋逢辰幽深的眸子,他猛地有一種自己儼然已經被對方看破的錯覺,慌亂之中,他咬牙說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沒什麽。”宋逢辰輕笑:“隻是感慨於盧先生和你父母的開明罷了。”
倒不是宋逢辰輕賤女性什麽的,而是眼下國情如此,也不怪他有此一說。
說著,宋逢辰這才回過頭,衝著杜存誌意味深長的說道:“杜叔叔暫且放心,我想我已經知道,到底是誰在背後謀害你女兒了。”
杜存誌微怔,也顧不上安慰被宋逢辰戳中痛處的杜寶麗,他看著宋逢辰,不是說好了惡鬼作祟嗎,怎麽就變成了是有人在背後害他女兒。
在場的人都不蠢,驚詫過後,他們反應過來,幾乎是下意識的,他們想到了在場唯一被宋逢辰區別對待、又或者說是針對的盧拱之。
對上七道審視的目光,盧拱之呼吸一滯,額頭上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拱之,你臉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坐火車回來累的。”杜寶麗開口打破沉默。
盧拱之心慌意亂,卻竭力穩住陣腳,他點了點頭,“有、有點。”
“那這樣吧,你先去我小弟的房間休息休息,有什麽事情,我們晚點再說。”杜寶麗臉上掛著勉強的笑。
盧拱之扶了扶鼻梁上架著的金絲眼鏡,幾乎不敢直視杜寶麗的眼睛,他虛著聲音:“好。”
杜寶麗的大哥當即說道:“我帶你去。”
盧拱之兩眼發黑,這麽一來,他連逃跑的機會都沒了。
可偏偏他連拒絕的資格都沒有。
就在盧拱之轉身的那一刹那,盤踞在他脖頸處的黑貓從他身上跳了下來,它衝著宋逢辰小小的叫喚了幾聲,算是見禮。而後它抖去身上的血汙,輕輕一躍,正好跳進了杜寶麗懷裏,一邊搖著尾巴,一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團成一團,像是沉沉睡了過去。
杜寶麗對這些一無所知,沒等她開口,杜存誌就已經迫不及待的問道:“宋賢侄,聽你的意思,難道盧拱之就是害我女兒的人?”
“有他的份。”宋逢辰沉聲說道。
咚!
那一瞬間,杜寶麗直瞪瞪地目視前方,就像是受到了電擊一般,腦中一片空白。
“畜生,他為什麽要這麽做?”杜存誌氣得張口結舌,兩隻手直顫抖,好半天才喊出這麽一句話來。
一時之間,房間裏全是拍桌子破口大罵的聲音。
還是徐適道率先冷靜下來,“逢辰,你說現在該怎麽辦?”
宋逢辰:“等。”
房間裏,聽著外頭腳步聲漸漸遠去,盧拱之倏地一下從床上跳了下來,在房中焦灼地踱來踱去。
“怎麽辦?看那姓宋的樣子,十有八九是知道我做了什麽了,一旦他把真相告訴杜家人……盧家就完了。”
盧拱之膽戰心驚:“怎麽辦,怎麽辦?”
就在下一刻,他腳步一停,腦中靈光一閃:“有了,找丁如雲,她一定有辦法——”
打定了主意,他快步走到窗前,刺啦一聲拉上了窗簾,而後將房門反鎖,環顧四周,小聲喊道:“丁如雲,你出來,丁如雲……”
“盧拱之把房間窗簾給拉上了,好像是在念著誰的名字。”一直盯著盧拱之的杜雲麗的大哥跑進來報信。
宋逢辰點了點頭,如他所料,驚慌失措的盧拱之果然是在第一時間想著去聯係那隻惡鬼。
這一等就是半個小時,就在大家夥心煩氣躁的時候,房間裏突然刮起一道陰風,緊跟著趴在杜寶麗身上的黑貓倏地站了起來,齜牙咧嘴,弓背炸毛,而後朝著房門衝了出去。
“來了。”宋逢辰當即站起身來。
就在盧拱之喊的嗓子眼都快要冒煙的時候,丁如雲總算是來了,她穿著一身大紅色嫁衣,含情脈脈的看著盧拱之,仿佛下一刻就要投向他的懷抱:“盧郎,你出差這麽久,總算是回來了——”
盧拱之瞬間恢複了他大家公子的氣度,他一臉哀泣,恍若心如死灰一般:“丁如雲,我完了……”
丁如雲神情一僵,顯然是沒弄明白盧拱之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盧拱之直勾勾的看著她,眼中不乏怨恨,他痛聲喊道:“丁如雲,你滿意了吧,我完了,我被你徹徹底底的毀了,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為了活命,竟然連自己同床共枕六年的妻子都下得去手……”
看著盧拱之搖搖欲墜,痛不欲生的模樣,丁如雲心中越發嫉恨,她眼中一道紅光閃過,語氣尤為不善:“盧郎,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
盧拱之渾渾噩噩,似乎是沒有注意到丁如雲的不對勁,他有氣無力的說道:“寶麗他們,知道我做的事情了?”
“就這——”丁如雲冷笑一聲,“知道又怎麽樣,盧郎放心,他們不會拿你怎麽樣的。”
“你,你想幹什麽?”盧拱之心中大定,麵上卻是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他顫抖著聲音:“你、丁如雲,你又想幹什麽?”
丁如雲眼中紅光閃爍,她看著盧拱之,一臉溫柔地說道:“盧郎不是擔心杜家人找你的麻煩嗎,我這就去了結了他們,這樣一來,盧郎就可以安心和我成親了。”
盧拱之眼中閃過一道精光,他大驚失色,一把抱住了丁如雲懸在空中的兩條腿,他哆嗦著嘴:“不、丁如雲,你不能這麽做,我已經做了這麽多對不起寶麗的事情了……”
每每聽到盧拱之提到杜寶麗,丁如雲總是嫉妒的發狂,盧拱之不讓,她偏偏要做。
沒等盧拱之說完,丁如雲長袖一揮,把盧拱之掀飛了出去。
卻沒想到就在她轉身準備去找杜家人麻煩的一瞬,虛空之中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貓叫聲。
丁如雲麵色一變,幾乎是脫口而出:“怎麽回事,盧郎,你不是已經把它殺了嗎?”
話音未落,一隻巨大的貓爪從天而降,目標正是飄在半空中的丁如雲。
慌亂之中,丁如雲下意識地抬起雙手去抵擋。
“砰!”
空氣略微波蕩,貓爪如泰山壓頂般狠狠地砸在她身上。
“啊——”
丁如雲一聲慘叫,緊跟著倒飛了出去,狠狠的砸在了牆壁上。
“貓、貓靈……”丁如雲癱在地上,抬頭看向懸浮在半空中的黑貓,睚眥欲裂。
她早就該想到的,當初這畜生能擋得了她對杜寶麗下手,又怎麽可能是凡物,盧拱之殺了它,它的魂魄自然也就被困在了盧拱之身邊,現在盧拱之回來了,它也回來了……
是她太輕敵了!
就在這時,黑貓眼中凶光浮動,仰天咆哮一聲,竟又衝著她衝了過來。
丁如雲麵上一白……
宋逢辰等人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副這樣的場景:房間裏麵一片狼藉,丁如雲躺在地上,四肢扭曲,蜷成一團;盧拱之一臉慘白,顯然還沒有從這一連串的打擊之中回過神來;黑貓蹲坐在床沿上,舔著爪子,看見來人,抬著小下巴,驕傲的叫喚了一聲。
杜存誌上前兩步,一把揪住盧拱之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提了起來,怒聲吼道:“說,你到底為什麽要害寶麗?”
被杜存誌的口水噴醒了的盧拱之下意識的看了看身旁半死不活的丁如雲,而後就對上黑貓狠厲的眼神,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回頭看向輪椅上麵無表情的杜寶麗,他哆嗦著嘴:“寶麗,你、你聽我解釋……”
“我不是故意的,都是她逼我的……”像是揪住了救命稻草一樣,盧拱之急聲說道:“沒錯,都是她逼我這麽幹的……”
“你還記得上個月15號的那天晚上,我徹夜未歸的事情嗎?”盧拱之拚命組織語言:“那天晚上我並沒有回我爸那裏,而是受邀去參加了我同事家裏為他弟弟舉辦的一場冥婚。”
盧拱之同事的弟弟是個傻子,前不久失足落水死了,他沒結婚,不算成人,按照他們家的規矩是不能葬入祖墳的,他父母不甘心,便想著給他舉辦一場冥婚。
陰差陽錯知道這件事情的盧拱之對此很感興趣,便央求著同事帶他去見一見世麵。
萬萬沒想到的是,他這一去,直接就攪黃了這場冥婚——因為新娘子看上了他。
盧拱之越想越憤怒,要不是丁如雲,他怎麽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他恨聲說道:“她逼我和你離婚,我不答應,她就起了直接殺掉你的心思,結果你有黑貓保護,她動不了你,就拿我的父母威脅我,逼著我殺掉那隻黑貓……”
說到這兒,他痛哭流涕:“寶麗,是我對不住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