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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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逢辰是被吵醒的。
半睡半醒間, 他伸手抓住在枕頭旁上躥下跳的小猴兒, 往身後一扔, 世界瞬間清淨了下來。
“還早著呢, 再睡一會兒。”他伸手替同樣被吵醒的徐舒簡掖好被角,柔聲說道。
“嗯。”徐舒簡迷迷糊糊的,一個翻身,鑽進宋逢辰懷裏。
宋逢辰無聲的打了個哈欠, 正準備再眯一會兒的時候,耳邊又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緊跟著一個毛茸茸的家夥貼上了他的脖子,有一下沒一下的蹭了起來。
宋逢辰被它磨得沒辦法,回頭就對上一雙水汪汪的小眼睛。
他一臉無奈, 輕手輕腳的穿衣起身下床, 出了房門, 進了衛生間, 拿起牙膏往牙刷上擠了一管:“說吧, 怎麽了?”
跟進來的小家夥拽著宋逢辰的褲腿爬上了他的頭頂,一手抓住著宋逢辰一小撮頭發, 另一隻手指著客廳沙發上蜷成一團的雪貂, 一臉控訴:“吱,吱吱——”
宋逢辰任由它叫喚, 等它說累了, 沙發上的雪貂翻了個身, 四肢朝天, 繼續悶頭大睡,權當無事發生過。
宋逢辰仰頭咕嚕幾下,吐掉口中的清水,一邊拿過架子上的毛巾,一邊說道:“你說它啊,它和你一樣,現在住在這兒了,你要和它好好相處,知道嗎?”
“吱吱,吱吱……”小家夥委屈的不得了。
繼失去了吃獨食的機會之後,它又迎來了一個一看就知道打不過的競爭對手。
猴生為何如此艱難!
好氣哦!
我不是你獨一無二的小寶貝嗎?
對於小家夥的指控,宋逢辰充耳不聞,抓起盒子裏的香皂擦起臉來。
“吱吱,吱吱!”
看著宋逢辰無動於衷的樣子,小家夥一臉失落。
徐舒簡見獵心喜,加上對毛茸茸的東西比較喜歡,所以恨不得把小家夥捧在手心。到了宋逢辰這兒,純粹是愛屋及烏罷了。看著小家夥的樣子,他寬慰道:“好了,不就是家裏多了一隻靈物嗎,你放心,該是你的那份口糧不會少你的就是了。”
有了他的保證,小家夥好歹是安心了不少,畢竟它根本就沒有反對的權利。
它倒掛在宋逢辰的腦門上,和他大眼對小眼,吸了吸鼻子:“吱吱吱!”
這可是你說噠!
“嗯。”
宋逢辰擰幹毛巾,搭在架子上,轉身進了廚房。
基本權益得到保障的小家夥看起來心情好了不少,它衝著沙發上不動如山的雪貂輕哼一聲,耀武揚威似的爬回了床。
其實還是可以再睡一會兒的。
雪貂搖著尾巴,無動於衷。
吃過早飯,徐舒簡收拾好東西,帶著小家夥出門去參加一場文藝沙龍。
宋逢辰則是動身去了北門大街,家裏的炭不多了。
十二月的京城,天氣已經比較寒冷,白天還好,晚上的溫度已經降到了零下七八度。
宋逢辰畏寒,所以家裏早早的就燒起了炭盆。
花了三塊錢買了一百五十斤炭,宋逢辰折身去了西郊。
公館那邊已經裝修的差不多了,隻等他這邊打好家具,直接拎包入住不是問題。
挨家挨戶的上門給幾位裝修工結了尾款,從西郊回來,正好到了飯點。
徐舒簡不在家,宋逢辰也懶得開火,他想了想,索性帶著雪貂去徐俊民家蹭飯去了,反正也沒隔多遠。
吃完午飯,又陪著徐俊民天南海北的聊了一通,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
沒成想一拐彎就看見七八號人擠在他家房門外的樓道裏。
“你們是?”宋逢辰掏出門鑰匙。
看見來人,為首的中年男人將宋逢辰上下打量了一遍,而後畢恭畢敬的說道:“先生你好,我們從港市來,找一位宋逢辰宋大師。”
“港市?”宋逢辰眉頭微挑,目光越過中年男人,看向他身後,恍然道:“你們是丁家人?”
說完,他走過去,打開房門:“進來吧。”
注意到宋逢辰的視線,中年男人也就是丁思敬伸手摸了摸額頭上的冷汗,心下大定。
本就不大的客廳裏突然擠進來七八號人實在是有些擁擠,中年男人衝著身後四個保鏢使了個眼色,四人將手中的禮盒放到飯桌上就退了出去。
宋逢辰泡好茶出來,“沒想到丁先生竟然這麽快就找了過來。”
丁思敬接過宋逢辰遞過來的茶碗放到茶幾上,一臉苦笑的說道:“丁某這也是沒辦法。”
宋逢辰坐到丁思敬對麵,摸出一支煙叼在嘴裏,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我是在兩個月前發現自己身邊有些不對勁的,那段時間我一個人獨處的時候總有一種身後有人盯著我的感覺,但是一回頭,背後卻空無一人,當時我並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因為我的小兒子平時最喜歡看些恐怖電影什麽的。在此之前,我正好陪他看了一部鬼片。”
“就在半個月後,也就是十七號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丁思敬看了宋逢辰一眼:“我夢見了一個書生,書生家很窮,他父親因為得罪了當地一戶富商人家的強仆,被那強仆派人當街活活打死,當地縣官懾於那戶富商人家的權勢,以失手傷人判處那強仆的兒子賠了二十兩銀子之後草草結案。”
“十年之後,那書生寒窗苦讀,一鼓作氣考上了三甲同進士,看榜途中被一富商捉回家做了女婿,那富商正是當年打死他父親的強仆的主家。”
“富商並不知道他和書生之間還有這麽一段淵源,在他的幫扶下,不到六年,書生就坐上了正六品都察院經曆司經曆的位置,還認了當時的戶部左侍郎做老師。”
“一朝得勢,翻臉無情。書生不顧妻兒死活,檢舉富商私販鹽鐵、勾結外族,賄賂官員,這可是滅九族的大罪(九族指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父族四是指自己一族,出嫁的姑母及其兒子、出嫁的姐妹及外甥、出嫁的女兒及外孫)。”
“可富商能在亂世之中闖下那麽大一份家業,又怎麽可能沒有一點底牌。他的底牌正是兩廣總督、後來擁立桂王朱由榔建立永曆政權的丁魁楚。”
宋逢辰記得,當初在南北糧店,成翰飛曾說過,丁家乃是明末兩廣總督丁魁楚的後嗣。
“丁魁楚與富商同為馬牧鄉人,丁魁楚家境不算好,當年能中舉,全賴富商的父親接濟。丁魁楚發跡之後,富商深諳人性複雜,料想丁魁楚不會願意旁人知道他當年是如何的困頓,因而富商從不在外人麵前提及他家和丁魁楚的關係,也算是全了丁魁楚的臉麵。”
“丁魁楚對富商的識趣很是滿意,他也記得當初富商父親的相助之恩,因而在接到富商的求助信之後,他二話不說派人把富商一家撈了出來。”
“最後,那書生因汙蔑嶽父,罪大惡極,被判秋後處斬。他死後,富商仍不解氣,派人將他挫骨揚灰,緊跟著又盯上了他同胎妹妹一家。在富商的誣陷下,她妹妹一家男丁悉數充軍,女眷一概沒入教坊司。”
丁思敬深吸一口氣,竭力保持冷靜:“做完這個夢之後不到兩天,我小兒子就出了事,車禍,斷了兩條腿;第二天,我女婿和人偷情,被那人的丈夫捉奸在床、打了個半死的消息就上了報紙……再然後,我的靠山被人構陷進了監獄,我名下的一家公司被商業間諜竊走了一項重要商業機密……”
“總而言之,這一個月來,我家裏就沒有安生過。我本人比較迷信玄學術數,家裏接二連三的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我不相信這些全都是巧合。而且冥冥之中,我有一種那天晚上我做的那個夢其實是我的祖先在向我示警的直覺。”
丁思敬不是沒有求助過風水玄學方麵的大師,隻是這些人在見過他一麵之後,或遲疑或當機立斷,都以學藝不精為借口告辭離開,連紅包都給退了回來。
就在前天,他家大兒子被人刺殺,雖然僥幸撿回來了一條命,但是現在都還沒有度過危險期,醫生說,如果今天之內還醒不來,他家大兒子就有可能變成植物人。
這也是為什麽,他在接到成翰飛的電話之後,會馬不停蹄的找了過來。
在他心裏,已經把宋逢辰當成了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
丁思敬急聲說道:“宋大師——”
宋逢辰摸了摸下巴,隻問道:“丁先生,宗歸仁這個人你知道多少?”
宗歸仁?
丁思敬一愣,雖然不明白宋逢辰為什麽會突然問到這些,但他想了想,還是說道:“宗歸仁,我好像聽說過這個名字……”
坐在他身旁的一個年輕男人開口說道:“是號稱南洋養鬼第一人的那個宗歸仁嗎?”
聽到這兒,丁思敬後知後覺,他心跳一滯,失聲道:“宋大師的意思?”
隻看見宋逢辰抬起頭,目光越過丁思敬,落在他身後,開口說道:“我最討厭的,就是被人威脅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