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章 尋到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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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的小呆,已經不是昔日之小呆。

    神氣的小呆。

    杜喜歪著光禿禿的腦袋瓜子,上下打量著紅光罩體,宛若頂盔貫甲、披掛整齊的將軍一般威風凜凜的小呆,“撲哧”一下笑了,他走到小呆身邊,指指自己涼颼颼的頭頂:“你穿上了這件漂亮的衣服,如今倒威風的很,看看我,頭發都被你燒沒了!”

    小呆向他伸出了手,似乎想摸一摸他的頭頂,安慰安慰他一般。

    杜喜往後一撤。

    他當然要後撤,剛才被小呆迫得那麽緊,燒得那麽狼狽,還不能有點本能反應嗎。

    杜喜走到徐鈺身邊,輕輕道:“師父,你的寶劍……”

    “嗯!不妨事,待為師再重煉一把就是,這件赤色鱗片著實是一件寶物,居然能將我的長劍炸成碎粉!”

    話雖如此。

    若要煉一件如意的護身兵器,那是何其不易。

    “走吧,下山去吧,徒兒!”

    “是!師父。”

    師徒二人下得山來,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杜喜看著山下的丹陽城,直如一頭大張著黑洞洞的嘴巴的吃人怪獸,看上去直讓人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在風中“咣吱吱”亂響的丹陽北城門下,杜喜緊緊抓著徐鈺的衣襟,“師父,一個人也沒有!”

    “嗯,丹陽城遭此大難,實在也是命中劫數。”

    “師父,今晚咱們住在哪裏?”

    “先進城看一看情況,稍後再說吧!”

    一老一小走進城中,這一對蒼茫夜色中的背影,看上去分外寂寥。

    夜深。

    更重。

    徐鈺將口袋中的杏黃旗取出來,平地化成一座小小的民居。

    “徒兒,今晚就在此歇息吧,待明日天亮,再作計議!”

    “是,師父,您老人家晚安。”

    一夜無事。

    刺眼的陽光照在杜喜臉上,他翻了一個身,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

    杜喜揉揉眼睛:“師父,師父?”

    正坐在一塊大石上打坐調息的徐鈺緩緩睜開眼睛。

    “徒兒,今日咱們先到城西柴米菜市去看看,找一找金福,問問他知不知道謝家人的屍骨放在那裏與否。”

    “是,師父。”

    滿目瘡痍的城池,壓抑,沉重,隻有那些花草樹木依然充滿勃勃生機,不時有各色花枝小心翼翼從牆內伸出來,試探著路人。可惜,欣賞者唯有這一老一小而已。

    一個時辰之後,師徒二人來至城西柴米菜市。

    金福老遠就從他那個黑洞洞的門內迎了出來。

    杜喜看看他,他的臉上與脖頸上那些惡瘡已經愈合收疤,看上去就連從前那副令人心悸的鬼模樣也已少了三分。

    就連他的眼中,也恢複了一些光彩,使他看上去有了一些人的氣息,而不再似地獄之鬼一樣。

    他忙不迭的跑到徐鈺麵前,咧嘴一笑。

    一個比哭還要難看三分的笑。

    “徐道長,你老人家又過來了,上次拜您所賜,那枚藥丸實在是靈驗至極,數日就解除了我身上的苦楚。”金福對著徐鈺千恩萬謝。

    徐鈺打個問訊:“金福,我且問你,這一大片棺槨及蘆席中的骨殖之中,可有謝氏一族中,謝舉廉一家人的?”

    金福望著那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棺槨,想了想道:“謝舉廉?小人沒聽說過此人!”

    杜喜摸出金簪,本想張口問話,聽了他的這句話後,又將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實在對你不住,徐道長,小人不太清楚!”

    徐鈺點點頭:“嗯,諾大一個丹陽城,數萬口人,你也不可能個個都識得的,徒兒,咱們去尋尋看吧!”

    “是!師父。”

    杜喜捏著金簪,走在前麵,左看右看。

    徐鈺手捋胡須,一路看去,邊看邊搖頭歎氣:“唉!人生一副臭皮囊,如今你們俱已身死,倒也一了百了。可歎!可歎!”

    他立在一堆蘆席中間,口誦真言,超度這些枉死的冤魂。

    寶相莊嚴。

    無量徐鈺。

    杜喜隻是瞪著大眼,在那些棺槨與蘆席間跳來跳去,時不時彎腰去看那些棺木上所刻的名字標識。

    師徒二人東瞅西看找了好一會,一無所獲。

    突然,金福匆匆從遠處跑來,他指著一堵斷牆下的數領朽席道:“徐道長,小人忽然想起,那邊牆下有一家謝姓母女,好像是城西謝……謝寅的家人,不知道與那謝舉廉是否有什麽瓜葛!”

    本來還在東瞅西看的杜喜聽到謝寅二字,一下子就跳到了金福的麵前:“什麽?你說謝寅的家人?”

    金福看著杜喜一臉的興奮,倒有點莫名其妙,他點點頭對杜喜道:“嗯,是的,說來,那對母女著實可憐,因為家貧無藥可醫,沒有絲毫法子減輕苦楚,她們母女生生是被時疫惡瘡折磨至疼殺的,想想實在可憐又可歎,所以,我還是有一些相當之印象。另外,據說那個叫謝寅的讀書人,有一年與本城學子赴考之時,於城南溺水,至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已有好些年了!”

    徐鈺口宣法義:“善哉……金福,快快帶我前去看來!”

    斷牆下。

    一對已經發黑的骨殖,無名無姓,細想一想,也無非公子與紅妝而已。

    徐鈺從杜喜手中接過金簪,放於那兩具骨殖中間,口中念念有詞:“……塵歸塵、土歸土,若念舊人,當如舊物,愛恨執念,俱歸塵土,往生極樂,脫此苦楚,沐我法光,印證相聚……嘛呢律律!”

    他口中念罷,然後一聲斷喝:“合!”

    一件讓杜喜與金福都雙雙合不攏嘴的奇異之事發生了。

    隻見那兩具骨殖在青天白日之下居然“哢哢”作響,那支金簪也“當的”一聲從地上立了起來,仿佛被人捉住一般。

    此時,兩道若有若無的模糊影子,緩緩從地上坐起。

    杜喜看得一清二楚。

    金福卻隻看到了無緣無故從地上豎起的金簪,他驚奇的道:“徐道長,那支簪子……那支簪子自己豎起下了!”

    徐鈺並不理他。

    此時,那兩個影子輕飄飄轉向徐鈺,以跪拜的姿勢對他叩了兩個頭。

    徐鈺道:“唉!謝寅已死,這枝金簪即是證物,想必你們也已知曉。前塵往事,已然去矣,你們,還是早些投胎轉生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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