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兩個人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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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無心去管她跟吳覓一家的恩恩怨怨,沉念想了下道:“關於美容店的事,我希望程美華向我母親鄭重道歉,我會暫時保留追究權。如果謠言沒有製止,還仍在蔓延的話,那隻有法庭上見了。”

    美容店的事在扯入衛萊後就變得更複雜了,考慮到老媽要準備與魏文軍結婚,不能一直牽扯在其中,我還是決定退一步。

    衛萊眸光定了定後點頭:“好,我會讓表姐向你母親道歉。”

    話到此也沒什麽可繼續的了,轉過身準備回病房,卻對上一雙戲謔的眼。

    肖東會來醫院看望本在常理之內,可顯然被他撞見了我跟衛萊對峙的一幕,而且還聽到了內容,才會是現在這副打從進病房起就一直眸光複雜看著我的神態。

    我忍不住打破沉靜:“你是來看望我的還是來研究我的?”

    肖東笑了下說:“當然是來看望了,順便研究下你這心態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掀了掀眉毛,岔開話題:“看望人都不拎東西的嗎?”

    “你當你是坐月子呢,還拎東西?萬一有個啥,拎來的東西還給你添堵呢。”

    “你個烏鴉嘴,我什麽事都沒有。”

    肖東失笑,眸光一轉落在旁邊一張空床上,冷不丁地問:“這兩天都他在陪你?”

    知道他在問什麽,坦然否定:“不是,是我媽晚上陪的我。”

    他聳了聳肩,目光回轉到我身上落定,“你不打算跟我說說這次事件的具體情況嗎,怎麽又跟那衛萊牽扯上了?”

    電話中請假時隻說身子不適,可能要住院一周,並沒說及具體原因。故而此時肖東會有此一問,而他剛才聽了我跟衛萊談話的大概,怕也能猜到什麽了,無意義再隱瞞。

    於是把從美容店偷竊案開始的經過都給他說了一遍,他聽完後直接冷笑出聲:“小如,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仁慈了?那女人隨便幾句賣可憐的話,你就撤銷起訴的念頭了?那你母親所受的不白之冤,和名聲被毀,就這麽一筆帶過算了?難怪當年你要輸給那女人的,論起手段和心機,你差的不是一截。”

    “當年我不是輸給她!”我被肖東數落的臉一陣紅一陣青的。

    “你能否認心底對她不介懷?”

    這個當然不能否人,對衛萊的介懷一直都有,可當年我是因為父親的死、周媽媽的拒絕等一些事都絞在一起,才會低頭向命運認輸。

    肖東拉過椅子坐下,“現在來分析你的心態,你打算這事就此算了是因為涉及到了衛萊,因為這次你們都在同一個事件裏受到意外的傷害,不管這意外是無意還是刻意的,你都不想與她有過多牽扯,這是出於你的一個防衛心理。然後呢,你跟周瑜借著這次事件重新在一起?你們之間曾經致使離婚的那個根結,解除了嗎?還是你就想這麽得過且過?”

    這就是肖東。抽絲剝繭般地把問題擺出來,分析透,卻不是為了表麵的目標,更深的藏在最後,亮出來時使對方毫無防備。

    我即使熟知他的套路,可還是被那最後一句給刺到了。

    得過且過,說得不正是現在的我嗎?

    肖東說:你首先得認清自己的本意。

    可是我沒法像他這樣理智地來分析身邊的每一件事,在有事發生時隻能全憑直覺去判斷。他大抵的意思我明白,無非是警告我莫要再重蹈覆轍,作繭自縛。我也一直在警醒自己,所以一次次地在周瑜意圖明顯地靠近後還堅持著底線,不讓那距離縮為零。

    或者換個角度說,我和周瑜之間還隔著一道界線,一條鴻溝,剪不斷也跨不過去。

    肖東在臨走時問我想不想置之死地而後生?

    我問他怎麽個置之死地而後生法,他說:你等著便可。

    之後肖東每天都來,法院如果不忙的話,他的時間還是能自由支配的。像是算好了一般,總在周瑜早上趕過來查探我情況去上班後,他就踩著點來了。

    當然不可能避得開老媽,接連三天後以肖東的圓滑世故,自是與老媽什麽都能聊了。

    等他走了老媽便問我了:“你這上司是不是對你有意思?”我回說沒那事,老媽就問怎麽這領導天天都來看我,想了想,找了個比較中肯的回複——他比較閑。

    老媽半信半疑,又觀察了一天,等到晚上的時候便跟我琢磨起來:“小如,你媽我雖然思想跟不上你們年輕人,但看人的眼光還是準的。你這上司瞧你的眼神可不像你說的沒那回事的樣子,否則人家一個檢察官憑什麽三天兩頭跑來看望自己的一個下屬,就算是你學長對你格外照顧些,但這個度我看得分明,是跨過去了。”

    “媽,你想多了。”我依舊如此說。

    老媽搖了搖頭,複雜地看著我道:“這事還得看你怎麽想,小瑜雖然對你如此細致,也確實掏心掏肺,但他那家裏頭的事始終橫隔在你倆頭上;如果你真的放不下,媽也不想再逼你了,隻要你想好是不是要過那日子;可如果你覺得沒可能跟他再過,那何必把人家一直吊著呢,早斷早了,放了他也放了你。”

    聽到最末處不由怔住,現在我這樣是在吊著周瑜不放嗎?既綁住了他,也綁住了自己?

    老媽看我這般歎了氣道:“你是我閨女,我自是站你角度去想事,想你早日解開心結。可平心而論,小瑜這孩子也算是看著長大的,就算有小主意也壞不到哪去,主要是他家裏人。現在他既沒娃又單身,人又長得好看,若不是吊在你這還愁找不到媳婦?反過來看你,28歲的離婚婦女,大著肚子,馬上娃落地了就是個單身媽媽,哪怕你這皮相還不錯,想再婚找個不錯的,一個字——難。”

    老媽這話說得很刺耳,可也很現實。這本身就是社會形態。

    我略賭氣地回說:“我不找人了,也不想再結婚了。”

    老媽輕哼了聲:“就一直這麽單著?你現在嘴上硬,等以後你肚子裏的那個生出來了,就知道一個人過日子是什麽滋味,不說別的,外邊人的冷眼就夠你這性子別扭的,還別說有時病了身邊沒個人端茶遞水的淒涼感了。”

    我心有觸動,抬起眸凝看老媽,她這是在拿自己做例子嗎?當年她跟老爸離婚後,就是這麽過來的?我記得那時一直住校,即便周末也不太想回去,一次兩次還找借口,後來就直接不回了。現在想來似乎那時候的自己很不懂事,也從沒想過老媽一個人的艱辛。

    老媽揣摩出了我的心思,立即道:“你別往我身上來聯想,現在是在說你的事。媽隻是給你提個醒,單親家庭沒你想象中的那麽容易。所以希望你還是為將來打算,就算不為你自己,也為你這孩子打算,萬一,我也是說萬一等你生下後,小瑜那邊知道了這孩子要來跟你搶呢,你是給還是不給?”

    我心頭沉了沉,堅定而道:“孩子的事我跟他談過了,他不跟我搶撫養權。”

    “他不搶,不代表他父母不來搶。小肖還跟我說到過你們一同學鬧離婚的事呢,不就是男方父母強勢想要孩子打官司的嘛,最後還贏了。”

    我滿頭黑線,這肖東是什麽時候把吳覓跟衛萊的那起離婚案告訴老媽的?

    看老媽就像被洗腦了般,我怎麽有種被這隻狐狸設套拉進深坑的感覺?

    不想再繼續這話題了:“好了媽,我困了,咱不聊了吧。”

    “困了就睡吧。”

    可等到躺下後,老媽突然又道:“當斷則斷,不能跟人家好了就別拖著不放。沒有更好的選擇,不妨嚐試和你的學長小肖試試看吧,也好斷了人家的念。”

    心思很奇怪,居然在琢磨老媽話中兩個“人家”的代指,前一個應該是指周瑜,後一個,似乎一語雙關,可以想成是周瑜,也可以想成是肖東。

    沉入夢中前想的是,老媽什麽時候講話如此深奧了?

    在醫院保胎了一周,除了頭三天提心吊膽外,後麵每次檢測都一切正常。醫生也說可以出院了,隻是叮囑我不能再大意了,懷孕見紅是非常不好的事。

    入院那天是周末,一周過後出院這天自然也是周末,周瑜是休假的。他一早便過來醫院,又去醫生那問清楚了要注意事項就開始為我辦理出院手續。

    肖東來時他剛好不在,看見我穿戴整齊挑了眉問:“要出院了?”

    我哼了一聲算作回答,心裏卻沒來由地一揪。肖東籌謀了幾日的暗湧,要正式搬上桌了,我身為主角卻應諾了旁觀,不知道等下會是什麽樣的場麵。

    周瑜辦完手續回來病房就是看見的這樣一副畫麵:我靜坐在床沿上,肖東站在身邊較近的位置,與老媽歡悅輕鬆地閑聊著。

    即使不轉眸去看,也能想到這時周瑜必然眉宇蹙起。

    周瑜走進門,淡聲問:“肖檢察官怎麽過來了?”

    肖東卻故作訝異:“周所也在?哦,我倒是忘了今天是周末,周所休假的,前幾天每天過來剛好與周所上班時間不巧,總也沒碰上。”

    我看見周瑜眼角抽了抽,黑眸斂轉向我:“他每天都過來?”

    肖東也看我,“小如,怎麽你沒和他提嗎?”

    我有些無力,這兩個男人的戰爭又開始了,然後還牽連到我。

    肖東先笑了,卻把手搭在了我肩膀上,“沒事,知道你為難,那就我來說吧。”視線移轉向周瑜:“周所,今兒乘著阿姨也在,就別讓小如為難了,我們把話說清楚吧。”

    周瑜依舊看著我,口中卻問:“要說什麽?”

    我垂了眸,聽見肖東道:“小如已經答應跟我交往了,阿姨也同意,所以請周所以後稍微避嫌一下。當然,小如現在懷的是你的孩子,你有權探視跟孩子有關的一切,今後小如把寶寶生下來了,你同樣有探視權。”

    內心裏的波瀾不能說風起雲動,但還是會忐忑。不知道周瑜接下來的反應是什麽,暴跳如雷?沉痛難過?而且我真不知道肖東何時說動了老媽也配合他,這時候本該老媽繃不住的時候居然也淡定地坐在那,任由事態發展。

    匆匆抬眸一瞥,卻不由怔愣。

    周瑜臉上既沒有怒意,也沒有痛色,就是一片平靜。

    平靜地就像是聽肖東說了一個故事,而故事的主題與他無關,一樣的閑淡。

    我一直覺得自己很了解他,可這一刻卻有些捉摸不定他在想什麽。

    肖東見他不語還提醒了聲:“周所?”(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