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巴山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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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已六點多了,周瑜提議去吃飯,我想了想開口拒絕:“不了,明天米粒還要上學,要早點休息,回去我弄些吃的就行。”

    凡事點到即止,多了便會滿出來。今天米粒與他相處的時間已經夠長了,可以說被他越過了那條線,勢必是要讓他退回去一些。

    周瑜送我們到公寓樓下,下車後米粒就來抱我的腿,他是玩了一天也累了,我抱起了他看了眼周瑜,也沒告別就轉身回走。目光滯留於後,一直到隔斷那視線,回到樓上我拿出手機給他發了個紅包,他很快打了個“?”過來。

    我回複:算作電影票與給米粒買書的錢。

    隔了很長時間也沒見他再有回複,我勾唇笑了笑,總有能讓他惱怒的法子的。

    一直到洗漱完我給米粒講故事時才聽見手機傳來了信息鈴聲,隻轉頭飄了眼床頭櫃,目光從手機上輕劃而過便又收回了,繼續給米粒讀故事繪本。

    讀的正是下午在書店裏周瑜給他買的,是米粒要求的。讀到第二個故事的時候,米粒就睡著了,靜了片刻,我才放下繪本,把他的小手放進了被窩裏。

    從床內坐起身,拿了床頭櫃上的手機悄步走了出去。

    點開信息,看見上麵——賈如,你就是塊石頭。

    我回複:何出此言?

    以為隔了這麽久沒回他信息,可能會擱置一會,沒料幾秒之後他就回過來了——

    性子看著綿軟,實際硬得像石頭,一點餘地都不留給我,我很氣。

    把這條信息反複看了兩遍,嘴角到底還是忍不住莞爾,腦中幾乎能設想出來他捧著手機一個字一個字打的表情:蹙緊了眉頭,眼中帶著惱意,神情卻無比專注,像那時傲嬌的他。

    這邊一走神,就又有短信呼過來了:怎麽?被我說中了就惱羞成怒不回我信息了?

    我索性放下手機,想看看他後續。

    隔了一分鍾,短信沒來,卻發來了語音聊天。我等那嘟聲響到第十下才緩緩按了接聽,難得他低沉的嗓音聽起來有了醇厚的感覺:“真生氣了?也不是啦,我這不是被你給氣到了嘛,帶你跟米粒去看電影,給米粒買繪本,你也要把帳給我算得這麽清楚,你怎麽沒把雞塊錢也一並發紅包給我呢?”

    我輕哼出聲:“行,現在立刻就給你發。”

    “誒,別!我不是這意思,賈如你怎麽油鹽不進呢?”他的語聲聽來有種抓狂了的感覺,又再無奈地低了聲:“好吧,我跟你道歉總行了吧。是我說話不對,你不是石頭,你是棉花,這樣行了不?”

    頓時我又好氣又好笑,什麽石頭棉花的,怎麽有種他在跟我耍無賴的感覺。

    轉念想,實際上他就是在耍無賴。在我對他明確拒絕後,就把心思動到了米粒身上,也動到了老媽那邊去,他確實沒放棄。不過我拒絕他也沒想讓他放棄,所以今天即使他越過了界還是任由他發揮,隻在最後把他跨過界線的腳打回去而已。

    我跟他的這場博弈,時間還長著,慢慢耗吧。

    最後,既沒認可“石頭”也沒認可“棉花”,隻低語了句“我睡覺了”就掛斷了電話。

    然後把手機往桌上一扔,直接進了臥房。

    管他後邊還發什麽,眼不見為淨,耳不聽就不用心神不寧了。一覺睡到天亮,依舊是生物鍾的點,洗漱完先去喊醒了米粒,讓他在床上醒會神,我去廚房做早餐。

    米粒的早餐我會營養搭配好,周一是吃的麵包吐絲加牛奶。所以隻需把牛奶熱好了擱在那,吐絲等米粒起來了再熱也不遲。

    出門時才去拿擱在桌上的手機,但我翻了翻,竟沒再有短信發過來。

    心頭難免劃了下,與米粒乘電梯下去時琢磨這事,最終得出的結論——

    我跟周瑜,誰都沒有輸贏。

    我沒因為他的告白而動了心念,就此沉淪深情不悔;他也沒有因為我的拒絕而就此怯步,又試探著碰了次我的觸角,便沒再有繼續的動作。

    是否另作打算我沒法確定,但是周瑜如今從行為到思維,都比以前成熟穩重,且讓我看不透了。以前我能篤定總有勝他的一日,現在到目前為止,我還沒贏過他。

    若問我現下的心情,隻要不去回首從前,還算可以的。

    我不喜歡活在過去,那些已然不能改變的事實再糾結也無濟於事,但凡能放下,就不會有巴山夜雨。既然放不下,那就順從了心,當作——重新來過。

    送完米粒出來,剛走到路邊就聽見有汽車喇叭重按聲,扭過頭,熟悉的車子正停在路口處。正要走過去時,有電話打進來,低眸去看發現是肖東。

    心頭微沉,知道大概是什麽事。果然聽見肖東在電話裏說法院傳我過去,就糾紛案相關細節作審查。該來的總會來,這件事總是要解決的。

    掛電話時看見車子開到了跟前,某人探頭出車窗催促:“這裏不好停車,趕緊上來。”

    我站定了不動,對他道:“要去趟法院的,你若是沒空我就自己打車了。”

    他蹙了蹙眉,“不是叫你上來了嗎?”

    依言繞過車頭坐上車,剛拉好安全帶車子就啟動上路了。

    “法院給你來電話了?你什麽打算?”

    “按照流程走了。”

    “什麽流程?說說看呢。”

    聽了他問才反應過來關於律法上的事他並不是太懂,其實也沒什麽,就是接受法院的審查,把相關需要提交的資料提交過去,至於後麵法院會怎麽判也隻能看法官如何衡量了。

    周瑜聽後眉頭皺得更緊了:“那豈不是主動權掌握在別人手中,而你隻能聽天由命?為什麽不找個律師替你打這場官司?”

    空間突然靜默了下來。

    我曾經是律師,又懂律法,這類糾紛案經手過很多起,在那時幾乎可以承諾肯定能打贏。但在現下,我與這個行業脫節了,與原來的同事包括肖東都是幾年沒聯絡,直到近日撞見才有了聯係,我能拜托肖東打這官司嗎?

    另一層原因是,劉兵是小周的堂兄,即便小周為了避嫌不管此案,以目前肖東和小周的關係也不適合反過來為我辯護。

    “裏頭有人際關係?”被周瑜一針見血戳破。

    我點了點頭沒作聲,聽見他在旁輕聲嗤笑:“賈如,你顧慮了別人,可有想過自己辛苦經營的店成為別人的墊腳石,命運有可能就是在a市消失,隨之而沒的還有巴山夜雨。”

    心神震了震,飲品店確實花費了我不少心思,可真正的意義在於“巴山夜雨”。它傾注了很多很多不能為外道的東西,若是沒了……會有種一切成空的錯覺吧。

    “好了,你今天先去法院談了再說,回頭我幫你找律師打這官司。你別看我,幫你固然重要,也是因為‘巴山夜雨’會成為我們書城的品牌,它不能丟。”

    我訝異地看他,“書城?”

    他笑了笑,“你想想呢,假如空中樓閣做出來了,以它的規模而言,不應該是書城了嗎?”

    心中一動,不禁詢問:“叫什麽書城?”

    “巴山書城。”

    驀然間心底某處被觸動,若這書城真的出現在眾人視線,或許很多人都不明白“巴山”二字代表的涵義,也可能以為是跟川蜀有關,但實際上它寄托的是一種,思念與等待。

    “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周瑜突然在旁輕吟那首詩,目光幽然看著我道:“這詩的意境十分切合我們的主題,我打算把它當作主要宣傳題材,你覺得呢?”

    我沉靜片刻,扭轉頭視線落向窗外,“你決定就行了。”

    車子在法院門口停下時周瑜說在外麵等我,想了想這邊不知道要審查到幾時,便讓他有事先去辦不用等我。下了車,我目光凝向法院內的大樓,難免晃神。

    自從離職後便再沒有踏進過這扇門一步,偶爾車輛經過也隻是匆匆一瞥。從未想過自己會換一種身份走進這裏,往昔的一幕幕場景從眼前閃過。

    握了握拳,發覺手很涼,不是因為害怕,是有種時過境遷,一切已經物是人非的感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