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米粒的控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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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幼兒園的門開了,在門外排隊的家長一擁而入,我也從長椅裏起身對棠晉道:“給我時間考慮下,最遲明天我給你答複。”

    棠晉也不急進,點點頭從容而應。在校門口時我與他道了別,就走進校門去接米粒了。

    其實在我約棠晉來公園談時心中已經有了決定,隻是在下決定之前我得先確定幾件事,現在基本上該知道的都已經得到了答案,我其實可以立即應下棠晉所邀,不過從談判技巧出發,我該先緩一緩。

    從老師手邊接過米粒後,我一邊心不在焉地聽著米粒講課上的事,一邊想之所以有此決定也正是因為米粒。原本我是無心再走律師這條老路的,隻想安穩度日,陪伴米粒成長。

    但現實難料,從沒想過有一天周瑜會來將我一軍!

    關鍵是他要向我索討米粒的撫養權,我勢必不同意,那自會上到法庭。假若他先一步請到棠晉作為辯護律師,那麽本身在我劣勢情形下米粒的撫養權怕是百分之百要丟失。

    像棠晉這種人,不能是朋友也千萬別做敵人。別的我可以輸,但是米粒不能輸。

    所以我必須先下手為強,將棠晉拉入自己陣營。

    與棠晉接觸,利未必是當前,但也一定不是情誼。既然他說公私分明,那麽我便不用考慮楊靜那邊的人脈關係了,當天晚上我就給棠晉正麵回應了。

    他說: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此事沒有半分耽擱,第二天我送了米粒去學校後就與棠晉碰了頭,從注冊到場地兩人分工了跑。不出一個禮拜,事務所便成立了,然後是我與棠晉的簽約。

    這次我把合同帶回去了前前後後地逐字逐句分析,在確認沒有法律漏洞後才正式簽訂。

    棠晉笑問:“是不是還怕我給你下套呢?放心吧,與我共事久了,你會發現我是個不錯的老板,盡量讓自己的員工有施展才能的空間,當然也會為員工謀福利。”

    我聳聳肩,對他道:“那就為你的第一位員工先謀一次福利吧。”

    “什麽?”

    “替我打一場民事糾紛案。”

    棠晉聽完我所述後眼中露出興味,“你要我幫你爭奪兒子的撫養權?與zhou?”

    知道他問這話的意思,之前楊靜請他回來必然交代過我的背景,但肯定說我是單親媽媽,如今卻突然冒出來周瑜要與我爭奪撫養權,恐怕是刷新了他的三觀。

    與之前的委托人反過來打官司,想來是他極少遇見的事。

    過多的我也不想解釋,隻點頭肯定而應:“沒錯,是與他。目前他將以我無經濟能力撫養兒子為由與我爭搶撫養權,不過這一點很容易破。”現下我便已然破了此局,但周瑜既然選擇攤牌,肯定不會隻有此招,定是留有後手在。

    棠晉問:“你想讓你自己的案子成為我們事務所的第一起?由我親自操刀?”

    我點頭。

    卻聽他道:“那你得將事情的起因與經過告訴我。”

    我蹙起眉頭,猶豫了問:“一定要說?”棠晉道:“如若有隱情而我不知,很難保證上了法庭對方律師會否指出我不知的論證點。假若你當真想要贏這場官司,我的建議是事無巨細地告訴我,當我成為你的辯護律師那刻起,我們就是站在同一陣線,你要相信我。”

    同樣類似的話,我曾對我的當事人說過,而今我又一次要站在相反的角色位置。

    心酸是必然,但我更是猶豫,所以對棠晉道:“你讓我想一想。”

    這天我接了米粒放學回家,剛走到公寓樓下就看見周瑜那輛熟悉的黑車停在那,而一周多沒見的他正靠在車門上抽著煙,顯然是在等我。

    看見我們走近時他把剛點燃的煙給扔在地上踩滅,然後徑直走來。

    米粒首先不滿地控訴:“叔叔,你隨地亂扔垃圾是不對的。”

    周瑜回頭看了眼地上的煙蒂,失笑了道:“是叔叔錯了,一會我就去把它撿起來扔進垃圾桶。”米粒煞有介事地點頭,像個小大人似的評價:“應該的。”

    接下來氣氛凝滯,米粒不知大人之間的微妙,笑眯眯地就去拉了周瑜的褲管問:“叔叔,今天帶我去吃烤鴨好嗎?”

    周瑜眸光閃了閃,笑道:“當然可以,不過,你媽媽同意了嗎?”

    米粒回頭來看我,“媽媽?我們去吃烤鴨嗎?”

    “白天媽媽買了澳洲大蝦,我們在家烤大蝦吃怎麽樣?”在我提出建議後,米粒立即眼睛一亮,吞咽了下口水後急切地說:“我要吃大蝦,咱們快點回去吧。”

    拉著我的手便往公寓內走,全然忘記剛才與周瑜的提議。

    走出幾步後便聽見周瑜在後道:“賈如,這樣沒用的。”

    我頓步,靜等他下文。

    周瑜緩緩而道:“知道你已經入駐棠晉的律師事務所,你以為請了棠晉作為辯護律師就能幫你了?這世上可不止他棠晉一個名律師,關鍵還是要看誰握在手上的籌碼多。”

    在我回轉過身時,看見他的視線落在米粒身上,“你說假如孩子的母親曾經有過汙點,法官會更偏袒誰呢?”我眯起了眼,“汙點?”

    “難道不是?公職人員在審案期間因受賄而被停職,即使後續不了了之,但你的離職便是最好的力證。米粒年幼,應該在身心都健康的環境成長。”

    我不該動怒的,可是聽到他最後說米粒要在身心健康的環境成長時,我的心火就壓製不住地上揚,“我從生下米粒起到今天,足有三年多,別人或有資格如此說我,唯獨你周瑜沒資格!這些年你在哪,你可有盡一分父親的責任?口口聲聲說我不配當米粒的母親,你配當他父親嗎?”

    周瑜不為所動,挑著眉說:“我可沒說你不配當米粒的母親,你這是理解有誤。不過,到了法庭上,我方律師一旦將你過去那些資料呈上,不妨看看法官的天枰會偏向誰了。”

    “叔叔,你在和媽媽吵架嗎?”米粒似懂非懂地插話詢問。

    周瑜緩和了神色回道:“沒有,我隻是在跟你媽媽討論事情。”話落,他又抬起眸來看我,“另外,最好把我的身份告知米粒,你讓我們父子對麵相逢不相認,光這一點也會成為法官審判的考慮點。相信你也不希望這件事是從我口中對米粒說出來的吧。”

    他深看了我一眼後就轉身鑽進車內,開車離去了。

    我的眉頭慢慢蹙起,他的態度怎麽如此奇怪,為什麽他要來提醒我這些?是已經請到了足以與棠晉抗衡的名律師,所以篤定了能爭到米粒的撫養權?

    他所提出的兩點都很關鍵,到了法庭上確實會成為我被攻擊的點。

    法官衡量這類官司,無外乎是從經濟與家庭環境,以及品德上麵考核,若我的缺點都被一一展露,那麽即便我是米粒的母親,也會失去先天優勢。

    回到樓上我一直心不在焉,以致於在煎蝦時不小心引燃了火,嚇得米粒驚叫。

    我也是被嚇了一大跳,及時撲滅了火,可廚房卻一片狼藉。等我收拾完出去時,剛好聽見米粒在向人控訴:“叔叔,家裏剛才差點著火了。”

    我一個箭步衝過去,奪走米粒的電話手表,按下關機鍵。

    米粒呆愣地看著我數秒,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我心頭煩躁,想要讓他別哭,可沒控製住音量,米粒反而哭得更大聲了。

    我一惱火抱起他就往房間走,卻遭到他有史以來最激烈的掙紮,差一點沒抱住讓他從身上滑下來。進到房間後把他往床上一放,轉身就走了出去,門也被我砰然關上,隻聽見裏頭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從小到大管教米粒的時候不是沒有,但極少這樣大動幹戈的。

    當時我聽見他跟周瑜打手表電話報告剛才起火事故,心頭就一沉,行為不經大腦便急了。因為此刻任何一件不好的事,都會成為對方拿到法庭上列為我是名不合格的母親的證據。

    周瑜既然已有恃無恐,必定是有把握能贏我。

    我撥通棠晉的電話,直截了當而問:“是不是我把所有事情起因與經過都告訴你,你就能有把握替我贏下這官司?”

    棠晉不答反問:“你兒子在哭?發生什麽事了?”

    “你先不管,先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但聽他道:“賈如,如果你想贏得你兒子的撫養權,那就從此刻起學會壓住自己的脾氣。要知道這時你兒子的任何一丁點負麵情緒,都會成為別人攻擊你的利器。聽我的,現在去哄你兒子不哭,否則你的鄰居也會成為時間證人。”

    我心頭一沉,不得不承認棠晉的話是對的。立刻放下手機走進房中,看到米粒哭得眼淚縱橫,鼻涕也流到了衣服上。見我進門,他就哭得更大聲了,可眼睛裏卻又有祈盼。

    心中驀然變軟,隨即是心疼,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抱住米粒,先出聲道歉:“是媽媽錯了,媽媽不該搶奪你的手表的。”

    米粒一聽,撲進了我懷中。不過漸漸的,他的哭聲變小下來,我柔聲安慰:“米粒,媽媽有時候也會腦子一糊犯錯,你能不能原諒媽媽呢?”

    米粒從我懷中抬起頭來,眼睛因為剛才哭過而刷亮,“媽媽,我原諒你。”然後又為難地說:“可是,我把媽媽的衣服弄髒了,媽媽會不會生氣?”

    我一低頭,隻看到自己胸前被他給擦了眼淚跟鼻涕,一片狼藉。當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這小子故意拿這法子來報複我呢,怎麽跟他那父親一個性子的記仇呢?

    心下一頓,察覺到自己在想起周瑜的報複時,並沒有太過極端的情緒,反而拿米粒跟他比較還很順其自然。(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