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我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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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咬咬牙,轉過身一巴掌甩了過去,但在掌快貼到他臉上時曲了指,也收了力,隻指骨微擦過他的鼻子。他摸了摸鼻子,嘿嘿笑了兩聲,篤定地說:“賈小如,你舍不得。”

    我平靜地對他道:“不是舍不得,是沒有意義。”

    雖然不是什麽公眾人物,但我不希望將自己的私人情緒曝露在眾目睽睽之下。除去場間上百雙的眼睛外,還有底下那許多的人在看著,一巴掌打下去隻不過提供了別人茶餘飯後的八卦而已,何必呢?

    他低頭想了下,才道:“行,依你。老二,清場吧。”

    周亮在旁瞪眼:“你把我當小弟使喚呢?還有,這就撤了?不來點浪漫的節目之類的?你不是都準備好了嗎?”

    “老二,你的話怎麽這麽多的?讓你清場就清場,哪那麽多的廢話?我家賈小如不吃這套了,懂不懂?”某人低吼出聲,並且還疾閃了一步,擋住我欲離開的方向。

    皺皺眉,顯然他沒有要放我走的意思。而且清場期間人群有意無意地把我擠到了最角落。

    終於人都散去,包括周亮與棠晉也都退下了,諾大的場地上就隻剩我們兩人。一直保持沉默的我這時不想再沉默,出聲而問:“攝影機關了嗎?”

    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眼,“都關了,你剛才的眼神告訴我……”

    啪——

    我的掌揮在了他臉上,不輕也不重,著著實實的。用事實告訴他,之前不是舍不得。

    因為力道並不重,所以也不至於把他的臉打偏,隻是讓他沒了廢話。對我而言,他剛才所說的全都是廢話!

    他苦著臉問:“賈小如,要我怎麽做你才肯原諒我?”

    “從我眼前消失。”

    “這不可能!”他立即否定,且沒有回旋餘地的,“我拚了命的複健,就是想回來找你。”

    我冷笑:“然後演了這出戲?”

    他委屈地辯解:“我哪有演戲啊?這場公益演講是我能最短時間回國找你的代價,不然我還得在那邊耗上幾月呢。”

    “楊靜要求的?”能夠讓他屈服的怕也就楊靜了。

    果然聽見他道:“還能有誰?人家手上掌握著我的藥,隻能苦命地給她打工了。”聽見他提到藥時我的心漏跳了一拍,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詢問出聲:“你還要服藥?”

    “暫時還斷不了,也有可能終身得服。”

    意思就是還沒痊愈?那他……“這次回來為什麽不裝作病好了?可以繼續像上次一樣瞞天過海啊,反正你有的是本事,也有人脈幫你周旋與安排。”

    他聞言眼神縮了縮,訕訕地道:“哪裏能瞞天過海啊,都那麽精密布置了也被你察覺了,我哪敢再來一次。與其後麵被你拆穿,不如一開始就跟你坦白了。”

    目光在他臉上流連,如此近的看著那眉眼,忽而心中的怒怨平息了下來。甚至熟悉的鈍痛在心底慢慢滋生,因為,我看見他發根處隱約的白。

    這人有多賊精啊,一見我表情鬆動,立即欺近兩步拉住了我的手,語氣是放低了的姿態:“賈小如,你可知道當我聽見你讓楊靜轉述再也不會原諒我時,有多心急如焚?若不是被打了麻醉藥昏過去了,我能從那床上跳起來找你。”

    我抽了抽手沒抽得開,隻能任由了他去,那天早晨我接到楊靜給我打來的電話。

    她隻說了四字:手術成功。

    按理我該即刻趕回療養院,但我選擇離開那座小鎮,離開英國,回來a市。誠如我在走出病室時讓楊靜轉告周瑜說再也不會原諒他,我的初衷沒變。

    所謂選擇,一個對的與一個錯的,那不叫作選擇,沒有人會去選錯的;而兩個都是對的,那無論選擇哪一個都是好的;可唯獨是兩個都是錯的,卻要從中選一樣,我要怎麽選?

    隻能選更能背負代價的那一個!就是離開。

    留下絕情的話,是為了讓他在手術中有活下來的動力;離開英國,是因為我的陪伴不會讓他的病情得到改善,相反隻會讓他多操一分心,唯有絕情的不聞不問才能讓他心無旁騖。

    我確信他既然熬過了手術,那便能熬到回來再見我。

    剛才那一巴掌不是因為真的對他有恨,而是惱他故技重施,用什麽影樓糾紛來引我上鉤。這人就沒有一次能夠踏踏實實,跟我不來這些虛的嗎?

    沉澱思緒,我回歸理智詢問:“手術後多久醒的?”

    “醒是沒多久就醒了,但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你也真狠心,就這麽一走了之了,我想去找你可力不從心啊,老大跟老二也守得死死的,不給我任何逃跑的機會。”

    我輕哼出聲,“你們倒是兄弟同心,把巴山全都丟給我了。”

    周瑜默了下,主動坦白:“這是我的主意,我怕我不在的時候你一個人胡思亂想,所以找點事給你做。”

    “我為什麽要胡思亂想?”聞言我反問回他,並且故意道:“既然決定不原諒,在我離開的時候大抵這個人就不存在了,今後自是各自婚娶,互不幹擾。”

    他臉色一變:“絕不可能!你還是我老婆呢。”

    我送他一句:“這世上還有種方式叫離婚,你我都不陌生。”

    “你休想!”他衝我低吼,然後纏上來抱住我,發狠地說:“賈小如,不管你原諒不原諒,這輩子你都休想再甩開我。知道你走了,就猜到你一定恨死我了,所以立即讓老二安排人把巴山的股權書拿給你,我就賭你不可能對巴山置之不理。”

    “哦?意思是巴山的股權書是早就起好的?你還真是偉大啊,表麵裝著從我這奪走巴山夜雨,回頭又起草了股權轉讓書,覺得這樣我就會很感動?”

    卻聽他一口否決:“我才不偉大呢,你開巴山夜雨等我四年,當我回來時那就不再是你的巴山夜雨了,而是我的。作為回報,我可以把巴山給你,但不會是巴山夜雨。”

    確實在那經理人拿來的一係列文件中,唯獨沒有巴山夜雨的股權轉讓書。我甚至還問了,但經理人說他隻負責巴山這一塊,其它並不知情。

    原來他這一舉動還飽含了深意。

    巴山夜雨,傾注的是我的情感,我的思念,與我的守候。

    恐怕他一早就知道了巴山夜雨出自何詞,代表何意,所以他要奪走巴山夜雨,意為奪走我所有的感情,再不放手。

    而巴山書城乃至巴山盛影,其實是他刻意為我創造的王國。可能世人不知為何叫“巴山”,唯獨我與他明白,巴山是寄思。

    箍緊的懷抱掙不動,我隻能去揪他頭發。之前他把自己剃成了個光頭,隔了小半年回來頭發已然長長了,剛好夠我一把抓。他也不顧疼,被我抓得頭往後仰了,還是死死抱緊了不肯放,嘴裏還要挾:“你再撓我,我就給你兌現大獎了啊。”

    他還敢提?!我直接破口而罵:“滾你的大獎,那抽獎機器你分明做了手腳。”

    “誰說的?”他還狡辯,“你把那人叫來,我跟他理論,哪隻眼睛看見我作弊了?”

    “你沒作弊能剛好是抽到101號,剛好是我坐的位置?”

    他瞪圓了眼辯解:“我哪知道你會來啊,就算知道,也不能篤定你坐哪裏啊。”我被他的強詞奪理給氣笑了,而且他這語鋒轉了三四下,最終就把他早有預謀的這點事給糊過去了?點了點頭:“是,你是不知道我坐哪位置?但你一定能操縱號碼。否則你若是搖到了別人,甚至是男的,難道還當眾去親那人?”

    周瑜笑了,“賈小如,實際上你在意的是我那大獎是一個吻吧。你傻咧,要是搖到別人怎麽可能送我的吻啊,自然是隨便送個手機之類的了。放心吧,我的吻隻屬於你。”

    話落他就湊過來啄我的唇,我任他親上來。似乎他還有點猶疑怎麽我這麽好說話了,在唇上輾轉了片刻才開始逐漸加深這個吻,但下一秒就痛呼著退開了。

    嘴唇被我用牙咬破了!

    他控訴:“賈小如,你屬老虎的啊。”

    我輕哼,“我屬什麽你會不知道?”

    他憤憤不平地搖頭:“你這性子哪裏像屬兔的啊。”

    “有沒聽過一句話?兔子急了也會咬人,這都是被你逼的。”

    “行了行了,是我錯了,我跟你投降。咱們去吃飯了好不?肚子好餓啊。”

    見風使舵估計是這人最常用的一招,看我性子脾氣都軟下來了,立即轉移話題。我懶得和他去計較,因為要計較啊幾天幾夜都算不完的帳。

    轉身下樓時我垂了眸,沒讓眼底的精光被他發現。

    吃飯的時候我主動提出晚上聚餐,把楊靜、周亮和棠晉他們都一塊叫了。周瑜還不甚樂意地問我為啥要喊他們,他隻想與我獨處。

    但晚上還是聚了一桌人,除去周亮他們外,把事務所的同事以及巴山上下幾層的主要負責人都一並喊了。我宣布了一件事,聘用周瑜為巴山總經理,周亮為副總經理。

    周瑜第一個提出異議:為什麽我是總經理?老二是副總經理?

    我選擇忽略。

    但聞周亮懟過去:給你一個掛名總經理當當還想怎樣,你現在除了一家小飲品店就是身無分文,靠老婆養的人沒有說話權利。

    周瑜:周小亮,你給老子閉嘴!

    等到席散時一群人都喝高了,尤其周瑜,嘴裏說著胡話,口口聲聲嚷著他家老二把他的職位給搶了,合著他那會兒提出意見是不滿意自己沒當成副的?

    楊靜與我一同把人搬上了車,兩人靜立在車邊,有許多感慨卻難述。最後楊靜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你受累了。”我瞥了眼車內的人,點點頭,確實受累。

    一路開車回到公寓,我讓保安幫忙把人給扶上了樓。進屋便是我拖著了,醉死了的男人很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送到床上。我輕拍他的臉,看見他把眼睛睜開時湊過去問:“你給我說實話,是不是你故意露餡給我的?”

    “什麽餡餅呀?”

    我又拍他的臉,“別裝傻,你的酒量不至於醉到糊塗。”

    向來黑亮的眸子這時也染上了迷色,不過還沒到渾濁的地步,就他那德性我早摸透了。而且,楊靜是他主治醫生,在旁監看著呢,既然沒阻止便就是沒過量。

    所以楊靜也看出了這人的那點小心思,才對我說“受累”。

    “我是不糊塗,但哪裏知道你說什麽餡不餡的啊。”他見躲不過去,又跟我插科打諢。我揪了下他的腰間軟肉,他倒也知道要縮了躲。

    我緩緩而道:“其實你是真的可以瞞天過海讓我毫無察覺的,那些破綻不過是你故意留下的,因為你要我去找你。認識你都半輩子了,你什麽性子我還能不知道嗎?對別人你可能正義感爆棚,但對我就是無理也要取鬧,怎可能做了這麽多事拍拍屁股走人了呢。”

    他把臉埋在被子裏,悶悶地說:“我哪有你說的無理取鬧。”

    “你有,周公瑾,你就是個對我無所不用其極的無賴。立了牌坊還一定要拉著我去看,讓我跟著一塊痛,因為你怕你悄無聲息地沒了,我也就把你給忘了。”

    他不作聲了,卻也目光凝了過來。

    沉默半響終於他承認:“沒錯,我就是故意引你去英國的,特意不給你電話,又讓老大代接,甚至還讓他故意假裝我的口吻給你發信息。我就猜到以你的心細一定能察覺出其中端倪,而以你較真的性格必然會再次踏上英國之行。老大他們阻攔你也是我授意的,如果太容易被你得知真相,肯定會被你懷疑。”

    說到這他頓了頓,又悻悻地道:“可弄了半天,還是被你瞧出來了。”

    “知道我為什麽會看出來嗎?”

    “為什麽?”

    我輕聲回:“因為你對我已經成了執念,你會因為我說了‘賈小如’三字就反反複複要記起,你又怎可能輕易讓我就此離去呢?周公瑾,執念這東西並不好,你又何苦呢?”

    “那你呢?”他回問我,“你在明知我已把你忘記了,可能永遠都不會再想起你,卻開著一家巴山夜雨的店孤獨守候,這又何嚐不是執念?”

    我想了想,不由失笑,坦言承認:“沒錯,我們是一路人。”

    “可不就是臭味相投。”

    “……”誰跟他臭味相投了?

    我在他身旁躺下,心緒從波動終於回歸平靜,耳邊男人十分委屈地問:“老婆,我好困,你審完了嗎?”說著還打了個大哈欠。

    他是真的困了,折騰了一整天擺弄各種心思,晚上又跟人拚酒,能不累嗎?

    低哼了聲,給了赦免:“睡吧。”

    他自覺往我身上貼來,像八爪魚一樣的扒在我身上,臉也貼在我頸窩裏,沒過一會就呼吸均勻了。他自是沒有看見我眼中閃翼的精光。

    從他第一次英國回來,在機場相遇的那一刻起,我就在心中落了決定。

    既然再見,那便與他展開一場終極博弈吧。不到最後分出勝負的那一刻,沒有人會宣布博弈結束。我伸手把他纏在腰上手臂拉起來,與他十指交纏,牢牢抓住他纖長的手指。

    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最終的贏家是我,因為這個人啊,自小就生性浮躁,哪怕長大了性情沉穩下來,甚至會動一些歪心思了,也人模人樣地學起那些心機城府,可是他缺少耐心。

    周瑜在我這屢屢受挫後,他就開始采取動作了,逼迫、威脅、利誘,各種手段接踵而來,當一切揭開麵紗,便也無所遁形。包括這次,其實在看見那對胖夫婦的照片時我就有所感了,因為我曾見過那對夫婦,他們為人和善又可愛。

    不禁抿起唇角而笑,可能看似我在被他牽著鼻子走,但其實我始終拉著風箏的線頭,無論風箏飛得多遠,終究隻要我一拽線頭還是會回來的。

    顯然,我的耐心比周公瑾好。

    耳邊似乎聽見有呢喃,我問他:你說什麽?

    他咕噥了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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