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寵妃
字數:7783 加入書籤
琉璃心中大亂。
就算是猜範垣有金屋藏嬌的行徑, 琉璃也不至於這樣意外驚愕。
若說少年時候還嬉笑無忌,任意的捉弄玩樂,但自打她進了王府之後,身為端王的側妃, 自有一套規矩,兩個人便不再時常見麵, 彼此昔日的情分,也仿佛在這曠日長久的不見之中逐漸消磨淡去了。
原本琉璃並沒有想到跟範垣會走到後來的那一步, 但這也怪不得她。
那時候她雖然是端王側妃, 但範垣是端王的侍讀,也是人所盡知的端王近臣, 時常出入端王府的, 尤其是事務繁忙的時候, 每天總要跑個幾回, 有時甚至在王府過夜。
端王很欣賞範垣, 曾不止一次在琉璃跟前說過,因也知道他們兩人的關係, 所以也時常以“你那位師兄”稱呼。
琉璃見端王如此喜歡範垣, 心裏也當然高興的了不得。
那時候她雖在王府, 但月餘不見範垣, 不免想念, 總算趁著範垣在王府的時候, 找了個機會出來見到了他。
誰知範垣見了她, 絲毫好臉色都沒有, 冷冷的,像是看著陌生人,甚至還是個不討喜的陌生人。
琉璃才說了兩句話,範垣就借故走開了。
雖然碰了壁,琉璃心大,還並不以為然,隻當他是忙,或者恰逢心情不好。又因知道範垣為人就是慣常外麵冷冷的,故而也不當回事。
後來又見了幾次,範垣仍是那樣,又大概是覺著不耐煩了,便不軟不硬地刺了她兩句,意思仿佛叫她檢點。
琉璃這才認真吃驚起來,從此賭氣不再找他,如此又過了一段時候,再見麵,看範垣並沒有好轉的跡象……琉璃總算沒有先前那樣一相情願的熱絡了,就如他所說,開始“避忌”。
就算範垣如此冷落,可不管外頭有關範垣的傳聞再怎麽離譜,說他出身卑賤,行為不檢等,琉璃心中隻是嗤之以鼻,並不相信。
一來因為兩個人也算是“患難與共”長了幾年的,琉璃最懂範垣的性情,二來,範垣連她都要忙不迭地規矩避忌,冷冷淡淡跟要出淤泥而不染似的,又會怎麽“不檢”?
***
此時此刻,聽著範垣在耳畔說的話,琉璃禁不住後退:“你是什麽意思?”
範垣慢慢往前一步,也不回答。
琉璃舉手抵住他:“師兄!你、你說明白!”
範垣順勢握住她的手:“你不喜歡舊的,就做新的,可惜蘭師傅已經不在,不過他有個親傳的弟子,也是他的孫兒,雖不及蘭師傅,卻也算是上好的,以後就叫他給你多做幾套就是了。”
“我不是說這個,”琉璃搖頭,“這些衣裳,到底……是誰的?”
範垣的眼中掠過一絲暗色:“是一個不解風情、隻會惹事掃興的討嫌鬼的。”
琉璃訕笑:“是、是嗎?還有這種人啊。”
範垣盯著她:“是啊。你沒見過是不是?”
琉璃咽了口唾沫:“我、我大概比較幸運。”
“幸運?”
那一刻,範垣的眼風突然又銳利了幾分。
琉璃心頭亂跳。
琉璃寧肯他回答說是個千嬌百媚的嬌嬌美人的。
她心裏仿佛知道那個答案,但是又實在可怕的很。
如果這些衣裳,真的是給她做的,那麽,範垣到底是什麽意思,難道之前,他心裏對她……
但是不可能,她一點也沒察覺他的心意,相反,他“拒人千裏”的心意倒是明明白白的,在冷漠的眼神裏,在避之不及的動作中,在……
就算是為了規矩,避嫌,也不至於做到那種冷情近乎無情的地步。
難道那種種,都是假象?
範垣靠得太近了,能嗅到他身上那有些清冷的檀香氣息。
若即若離,似幻似真。
聞著他身上的氣息,感覺他的呼吸近在咫尺的縈繞。
這場景不知為何有些熟悉……
突然,頭有些發暈,琉璃趕忙閉上雙眼。
***
端王生性風流,是個愛玩樂的人,文帝很疼愛這個灑脫不羈的弟弟,原先因端王不住京內,文帝十分想念,特在京中辟居給他,就近住著,時不時叫他進宮說笑。
自打琉璃進了王府,端王向來疼愛,兩個人都有些好玩樂,所以竟似脾氣相投一樣,端王對琉璃更加寵愛有加。
琉璃因覺著院子裏隻有花草,沒有果樹,實在單調。
無意中跟端王說起來,端王即刻命王府執事,快些把院子裏栽種些可食用的桃,杏,李,棗等果樹。
但所謂“打牆也是動土”,所以除了這些之外,竟又特意叫栽種了些菜蔬等物。
一時之間,王府內跟京城中都傳為“美談”,甚至連文帝也聽說了,特詢問端王,問他是不是府內的開銷不夠,所以種著些瓜果菜蔬的來節儉,又半是玩笑半是真心地說端王“異想天開”,又讚他實在跟那些一貫習慣了奢侈靡費的王公貴族子弟不同,由此對端王越發喜歡。
無心插柳柳成蔭,這卻是意料之外的收獲了。
在琉璃看來,自己隻是隨意的一句話而已,居然會引出這許多來,當然是想不到的。
不過她也沒放在心上,隻也覺著高興,一來是因為端王竟肯為了她如此,可見是真心寵愛,二來,種下了這麽多的瓜果菜蔬並果樹等,以後到了收獲的時候,就可以大快朵頤了,豈不痛快?就算吃不了那許多東西,光是看著結出果子來,也夠人欣喜的了。
對琉璃而言,這種又能賞心悅目又能足了口福的好事,當然是每個人都樂意看見的。
可誰又能想到,有人跟她的想法,偏偏正好相反。
比如王府裏的幾位姬妾。
因琉璃得寵,不免有人暗中看她不順眼,但王妃為人溫和賢淑,有王妃照看著,姬妾們倒也不敢興風作浪。
雖然有人悄悄地跟鄭王妃抱怨,說琉璃“恃寵而驕”,竟然把好好的花園弄成了那鄉野村婦們才把弄的果蔬院,實在是大煞風景,該管一管她才好。
鄭王妃卻並不惱,反而笑說:“這是好事,一來的確給王府裏省下了不少的花費,二來,等那果子結了後,你們就都能吃到新鮮的瓜果菜蔬了,豈不是好?你們都是跟著側妃沾了光了。”
大家當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本想讓王妃教訓教訓陳琉璃,可王妃如此大度……眾人表麵上就不敢言語了。
可私底下自然更加不忿,覺著王妃都要讓側妃一頭,實在是不成體統。
終於有個姓王的姬妾在伺候端王的時候,悄悄地吹了幾句枕頭風,端王便答應了特也給她辟一處地方,專門栽種玫瑰,為將來摘了插花並做胭脂膏子用。
琉璃仍是不放在心上,橫豎是個人的愛好,且又沒擾了她,她對花花草草從來也沒有仇,看著百花齊放的反而更好。
所以那些期待地等著看琉璃頹喪的人自然難免又失望了。
那一天,天氣炎熱。
端王在招待幾名屬官近臣。
琉璃照例往花園裏走去乘涼,到半道,陪著的丫鬟突然肚子疼,先匆匆地跑了。
因都是熟路,且晚間又無閑人,琉璃樂得自在,分開花枝,且看光景且散步閑逛。
將要沿著湖邊過假山,突然有個人影閃出來,把琉璃嚇了一跳。
因光線陰暗,看不清臉,可看身量竟是個男子,琉璃正要喝問,那人卻衝到跟前兒,不由分說拉著她的手腕便走。
琉璃才要掙紮,那人壓低了嗓子喝道:“別出聲!”
琉璃聽其音辨其形,脫口叫道:“師兄?!”
那人也不回答,隻是拉著她飛快地走了一陣,直到遠遠地能看見她院子門口的光亮了,才放開手後退,把自己隱入樹蔭底下的陰影中。
琉璃回頭,又是心驚又且不解,又有些不敢確信。
隻聽那人沉聲喝道:“回去,晚上別出來!”然後一閃便消失了。
琉璃沒頭沒腦地回到院中,想了半晌,正有些心驚肉跳,便聽到外頭有些喧鬧的聲響。
底下的人出去打聽,回來卻說了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原來是之前那要種玫瑰花的姓王的寵姬,在院子的假山裏頭私通,偏被人發現了……打燈籠一照,原來對方正是負責種花的花匠。
端王倒是個寬厚大度的,便把那寵姬送給了花匠,攆他們離開了京城了事。
此後,琉璃本想立刻找機會詢問範垣,那夜是否是他及時將自己攔住。
範垣卻仍是表現的無事人一樣,琉璃心裏也明白,這種事是不好隨意出口的,既然沒有詢問的機會,索性守口如瓶。
起初琉璃還隻是覺著僥幸,如果不是被攔回來,不知會不會是她把那兩人撞了個正著。
後來也不知從哪裏聽來的風聲,說是那寵姬本是不忿琉璃得寵,想讓那花匠對琉璃不利,再讓人去捉拿,事情若鬧起來,端王自然不會容忍這樣一頂綠帽子。
隻卻不知為什麽自己先親身上了……真是偷雞不著蝕把米。
***
先前自從知道範垣在皇後奪子一事上幫助自己後,之前這本已經沉寂的一件事也浮上心頭。
琉璃忍不住又問:“王府裏花匠的事,是師兄幫我,對不對?”
範垣望著麵前這張臉,將目光移開:“又提那個做什麽。”
“你、你當時為什麽不告訴我?”
範垣不答。
琉璃道:“你既然真心對我好,為什麽還總是對我冷冰冰的?總是不理我?”
範垣仍是不看她,微微抬頭。
琉璃舉手揉了揉頭發:“你知不知道,我會當真的。”
範垣看著她熟悉的動作,這才垂下眼皮:“那你想我怎麽樣?”
琉璃愣了愣:“至少,至少不要……”不要那麽冷若冰霜,猶如路人。
“你想讓我,仍像是往日你沒出閣時候一樣待你?”範垣淡淡地說,“我不能。”
“為什麽不能?我還是我呀。”
“你不是,”範垣的語氣有些古怪,眼中電光石火似的,“你那時候……是殿下的女人。”
那時候,他的確不能再像是以前一樣對待陳琉璃。
就如同先前琉璃在宮裏麵對朱儆的時候一樣,一定要笑,就算是假裝的笑,強行的笑,也一定得露出笑容,不然就會哭出來。
而那時的範垣麵對陳琉璃,則一定要冷,就算是假意的冷,萬分不願的冷,也一定得如此。
不然的話……
就像是烈火焚身。
可她又怎麽知道?
範垣輕輕一笑,重轉開頭去。
隻聽琉璃道:“你、你……”
“我怎麽樣。”
“你喜歡我?”
猝不及防地問出了這句。
範垣從頭到腳,突然僵住了。
琉璃聽見自己的心如擂鼓:“師兄……是喜歡我?”
她知道自己不該這樣問,太驚世駭俗了。自從她出閣後,範垣始終冷淡的超然,她單方麵表示一點親近都不行,何況什麽男女私情。
但眼前像是一團迷霧,她不能忍受範垣對自己的若即若離,如真如假,到底是喜歡還是仇恨,不如就此了斷。
範垣不答,好像連臉都僵了。
琉璃索性又問:“師兄到底是喜歡我,還是討厭我?如果討厭我,就不會明裏暗裏幫我了是不是,那……那就喜歡了?”
範垣轉過身。
琉璃拉住他衣袖:“你說呀!你到底說呀,你、你要是喜歡我,爹那時候要你娶我,你怎麽不肯答應?”
範垣猛然抬眸,有些無法置信地看向琉璃。
(www.101novel.com)